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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怀中的包裹递出去,“快看看他还活着吗,快看看!”
傅行简接过,只打开一角,神色突变,立刻将包裹递给身边的人,“快去让医师看看!”
一直压着手臂上的重量蓦然消失,谢暄心头一空,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团月牙白的锦缎包裹消失在视线内,想站起来,脚尖却一软,猛地跪进水坑里。
碎石刺进膝盖,他此时此刻才觉出冷,觉出疼,压在喉间的那块巨石却又重了千钧不止,
“傅行简,他好像死了……”
这一路上再难再累都始终干涩的双眼,怎么会在见到傅行简的瞬间崩然泪下,浑身虚脱。
“不会的,他还活着。”
干净沉稳的声线让谢暄的喘息微顿,哪怕明知道傅行简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仍是莫名地被他安慰。
然后后知后觉地,准备迎接责备。
然而身下一轻,他竟被打横抱起,引起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
“干什么!”
“去喝碗姜汤。”
“我还能走。”
“不能。”
“你的伤……”
“我说了没事。”
余光里的那些好奇探究的目光,让谢暄不得不将脸埋起来沉默着,看不见就当做不存在。
他没忘了这些山民曾指着他大骂妖孽娈宠,谢暄有些绝望。
这流言,竟被坐实了。
第95章
身上的湿衣刚除去一半,姜汤就被催着喝下,坐在炭火边的谢暄一条手臂伸直任由傅行简拉下衣袖,另只手端起姜汤,轻啜几下,**烫喉。
“要知道你这样不听话,昨晚就再轻些了。”
吞咽的动作一顿,谢暄震惊地抬起头,左右环顾,见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怒目而视,却不知这半身印记加上被辣得绯红的双唇,落在有心之人眼中最多算是嗔。
然而这天里冻不得,傅行简眼神微黯,却把他的衣领拉紧,又将自己贴身穿的里袄脱下替他裹上,腰带扎得结结实实。
炭火映在身上也不过是半凉半热,这犹带体温的衣服一裹上,和肚子里的热姜汤一起,瞬间烘得脸色起了层红晕。
小腿上凉意微拂,是傅行简将他的腿搁置在膝上,谢暄探头看,因为方才跪倒在碎石上,皮肤青紫间渗出些血水。
“那些水很脏,你忍一下,要擦干净的。”屋内静默,又一声轻嘶过后,药味幽幽飘散开来,膝上一阵冰凉。
“手也给我。”傅行简去换了盆热水,从袖中拉出他的手托起在自己掌心,呼吸微滞,一双眉蹙得极紧,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默了少倾,他才道,“会很疼。”
这双手摸过的最粗糙的东西,恐怕就是现在这身葛布衣服,现下掌心磨得通红,指尖的血泡大概是抱的时候太用力,已经挤压破裂。
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痛,谢暄强忍了一路,然而此时此刻他是分毫也忍不下去,还没碰到就开始哭,碰到了更是拼命地往后缩手。
“刚才怎么不知道痛。”方才那一瞥,就看见了那件浅色小袄的缎面上血迹斑斑,傅行简满目心疼,忍了几忍的责备还是说出了口,“荣德呢,还有我留在衙门的人呢?”
就连谢暄自己都说不清楚方才是怎么用这双手,一路将那孩子抱过来的,但他不是吓蒙了,更不是冲动,甚至在冲上去救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荣德不让我去的,可我说,我姓谢。”
一直没注意到的嘈杂声忽然入耳,原是这一刻,屋内太静。
傅行简一滞,他微垂下眼睑看向谢暄的眼睛,眸光中的惊诧不是不可思议,而是糅杂着满溢的惊喜。
他懂这句话的份量。
谢暄吸吸鼻子,用手背揩去腮边疼出的眼泪,鼻音颇重,
“什么天家,不过就是一群食民禄、得民济的一群谢姓人罢了。”
擦拭药膏的手轻轻地打着圈,直至停止,傅行简擦净手,轻轻将谢暄的湿发撩开,别在他耳后,忽然笑了,
“所以我没有错,你值得。”
“值得什么?”谢暄懵懵然地反问。
“萧子羡还带了京城的消息,想听听吗?”傅行简却转而道,“是宫里的消息。”
谢暄微微一震,睁大了双眼。
“皇上现在愈发依赖静逸真人的金丹,几乎日日耽于宁和宫服药,已有一个多月没上过朝了。”
谢暄点点头,这消息对他而言不算稀罕。
他还知道静逸真人当上了钦天监的监正,然而这正五品的官根本无法满足他,仅仅在当上监正半个月后,因所谓的知晓天命,他向皇上讨来通政使一职。
这承转奏折,以及引见臣民之言的官职握在他手中,再加上高似在司礼监的批红之权,内权外政尽数收括囊中。
内阁一开始没将静逸放在眼里,等他们反应过来,却是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了。
地动之后谢暄也细细回忆,这才隐约记起就是这次灾祸引发民怨,以雍京为中心多地暴乱,最近的一支队伍甚至打到了距离楚都仅剩百里的晏州府,一时人心惶惶。
“崔玉桥记得吗?”傅行简突然问,谢暄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昨天不是还提起呢。
“他想刺杀皇上,为祖父报仇,不过……”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即使谢暄早猜到了崔玉桥的意图,可听起来仍觉是无稽之谈,“徐阁老都见不到的皇上,他能见到?”
“莫说徐阁老,现在就连后宫嫔妃也见不到。”傅行简又换了块干燥的软巾,继续替谢暄擦拭湿发,“然而他们见不到的皇上,青楼娼妓却可以见到。”
“什么意思!”
“所谓散药清修,不过就是与人交合,且凶猛异常,一般女子难以承受,后来他们寻来的解药皆是男子。然而男子能承受者也在少数,他们就开始寻找惯以伺候人的青楼娼妓。”
谢暄愕然地瞪大双眼,所以崔玉桥是想用娼妓的身份入宫刺杀……!
就连他也只知皇上痴迷用药而伤身,却不知是行此**之事,谢暄怔了半天才寻回了神志,喃喃道,“就算宫外不知,后宫嫔妃也不知?青楼里人多嘴杂又如何瞒得住。”
“葳蕤阁是高似的产业,凤娘也是他的人,青楼只知有权势滔天之人将人带走,但去哪儿,做什么却无从得知。他们事后既遭威胁又有大笔银两封口,也没人敢去探究背后究竟几何。”
葳蕤阁是高似的产业,单这一句就惊得谢暄呼吸微窒,脊背冷得发麻,而后如同通了七窍一般,之前种种总算都串联在了一起。
当初江由是因为平昌郡定安县的籍贯被一个锦衣白面的太监选中带进了葳蕤阁,为的是让那两句反诗现世。
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江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