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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皇后娘娘!”
敬年猛地一惊,看向殿门,只见一名禁军惊慌失措地闯进来,在看到皇后的一瞬间轰然跪地,“娘娘,傅大人他!”
“什么样的事能让中宫禁军在娘娘面前失仪至此。”敬年在训斥,可冷汗却已倏然布了满背。
“敬年。”皇后抬手,阻止了禁军的禀报,轻声道,“去看看吧。”
“是。”
原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殿外澄亮的日光不知何时染了赤红,像一层又一层火焰,在金瓦朱墙上燃了火,烈烈地烧起来,烧得那几级灰白的台阶上满是刺目浓稠的红。
那……是血!
血是从傅行简的双腿上涌出的,她只走了这么短短几步,就已经洇透了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官服。
“疯了……”她喃喃着,双目被映得赤红,“你疯了吗!”
“娘娘!”跪在身后的禁军颤声道,“傅大人突然抢过属下佩刀,属下正欲夺回,可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
皇后蓦地将眼睛从那片血迹上抬起,目光在沉寂的暮色中让所有人都不禁瑟缩,恨不得将身体伏到最低,“若本宫今后听到有人议论今日之事,你们几个包括所有亲眷就都不得活命,退下!”
宫人们强压下惊骇退了出去,皇后轻颤了下双唇,
“敬年,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宋院判来,不要惊动他人。”
“娘娘,您不能一个人……”
“去。”
偌大的宫殿也不过是转瞬,就只剩了两个人和那把静静斜在台阶上的,仿佛也燃了火的刀,上面一半是残晖,一半是血。
皇后走下台阶,长长的斜影扫过刀锋,走到在被剧痛折磨而陷入短暂混沌的傅行简身边,就这样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你爱阿暄,真的至此吗。”
她抬起的手其实是颤抖的,收回的目光短暂地触碰,又快速避开了那两条被刀锋刺穿的腿,身上的红色锦袍明明已经和血几乎融在了一起,她却没有躲开,只是怔怔地看着一侧那座大门紧闭的偏殿,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不能被察觉的哽咽,
“我的阿暄是个很乖的孩子,一只小木兔子,就能蹲在草丛里玩上一两个时辰。他聪明,周岱被调离皇宫后,他就把那只兔子埋在了楸树下,我问他,说是丢了,却因为说了谎,在我午憩时跑到床边悄悄说对不起。
“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于是在十四岁后与那些公子哥儿们混在一起,日日沾了一身酒气回宫,不成体统。若是寻常娘亲想必早已苦口婆心,可我不能,我想若是他觉得快乐,这样也好,不是吗?”皇后眸色幽长,似乎是在问身旁的傅行简,但却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我随他去玩,可他遇却见了你,酒不喝了,朋友也不要了,就每日守在大理寺的门口。他回来时欢喜,我就知是遇着了,若是郁郁不欢,便是错过,要是生气,那想必是听到了什么不爱听的话。直到后来,他忽然连续三日呆在寝殿里不肯出来,第四天时呆呆地坐在那棵楸树下一个下午,中间还偷偷哭了好几次。”皇后淡淡一笑,“他以为我不知道。”
就是那个清晨,已经决定放弃的谢暄却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他惶恐,无措,不停地念着完了完了,他要恨死我了。
“可他还是高兴的,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高兴。”霞光亦如血,皇后微微仰起头迎着,看起来已经平静,只余眼尾那一抹尤带潮湿的绯红,可下一瞬,她眸色转厉,蓦地低下头直直看进傅行简已经睁开的,犹在颤抖的眼中,
“你自废双腿有什么用,阿暄能活过来吗!没有人可以耐得住没有希望的孤寂,你以为你能守着一座坟多久?到最后你只会后悔,什么爱都抵不住被毁一生的恨!”
“娘娘您……”已经没了血色的双唇轻轻地开合,“答应了……是吗……”
他很疼,心被皇后所说的每一个字狠狠揪起,反复地撕开,可他甚至不敢呼吸,他害怕错过她口中的,那个还活着的他。
“答应了……是不是……”
他错过的,悔恨的,不甘的,痛苦的,不必向他人解释,他会去守着他的兰时,求他哪怕是逼他来见自己。
他只想说给他一人听。
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呼渐渐靠近,
“臣叩见娘娘。”是宋院判惊慌失措的声音,“这……这怎么!”
一直到余光里的这个,与血一样红的身影离开,傅行简只听到又一遍,如先前一样冰冷的话,
“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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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好似很长,却也只不过是从发顶抚下来,待指缝中的发尾倏然滑落的刹那,戛然止在皇后最后一句话里。
傅行简恍然回神,心跳仿佛重新回到了胸腔里,震耳欲聋。
他忍不住去摸谢暄温热的后颈,低头一寸寸寻到了他的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吻上去,明明是轻轻的,可双唇触到他微凉皮肤的一瞬间,胸腔的骤然汹涌让傅行简原本轻扶着床沿的手猛地收紧,酸痛的喉吞咽了数次,才忍下了将他抱紧的**。
你错了。
泪从眼尾渗进鬓发,我守了他十年,我没有后悔。
“回答我啊。”谢暄盯着眼前那个似乎在压抑情绪的,不断滚动的喉结,不敢大声,“我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你的腿为什么会坏……”
坏字只堪堪说了一半,便被喉间的哽咽打断,“我还笑你,说你年纪轻轻就腿疼,可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好难受,好难受。”
“我不疼,我只是……”
只是习惯了,在那样的天气里,总是下意识的动作。
“就当那是一场梦吧,兰时。”傅行简轻叹,抚摸着他不断发抖的脊背,“那是个噩梦,我们都醒了。”
“那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重活一世。”
“那个人和我说,待你重回楚都之日,便是他见你之时。”傅行简说,“春风举柳隐东山,这句诗我第一次见到并不是在那个木簪里,而是他告诉我的。彼时我不懂,但现在懂了。”
谢暄敛下双目,也懂了。
那是楚都的春,将至。
第128章
雍京仍在凛冬,楚都的柳枝却已隐约冒了新绿,谢祎失踪的折子是在寻找无果后,快马加鞭递上来的,距离他出事那天还不到二十日。
澄心殿东暖阁内,内阁、六部尚书和以高似为首的几位秉笔太监都在,此时正各居一边,气氛剑拔弩张。
“高公公,如今我们总要亲耳听听皇上怎么说。”卢增虽语气缓缓,却掷地有声,态度强硬。
“是皇上不愿见诸位大人,首辅大人来逼我又有何用。”高似坐在正中,双目微垂,连正眼也未给这位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