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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谢祎摇了摇食指,轻笑道,“反诗是谢鸣玉做的,江由是他让高似寻来的,毒死谢玘的毒药也是谢鸣玉下的,就连静逸真人和企图致父皇于死地的那些美人也全是他奉上的,都与我无半点关系。”谢祎说到兴奋之处,眼睑微微震颤,身体忍不住向傅行简倾去,“其实他是有机会的,他收了崔玦那个沦为官妓的孙儿,若是痛快将他献上去,父皇恐怕早已遇刺,我也来不及反应,只可惜他竟与武宁侯的那个小儿子钟如雪争起人来,实在愚蠢至极。”
“所以……”傅行简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小腿,微抬的双眸深邃如渊,“即使表面上都和你没有关系,但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你做的。”
马车中昏暗不堪,左右颠簸,谢祎实在看不清傅行简眼底流转的到底是何种情绪,但他能听出这句话中的冷,冷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谢祎顾不上叱他僭越,他忖着这句话,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自己,那最想知道的必然是个中细节,或者是谢玘突然暴毙,楚都现在究竟是何情形,哪怕是继续追问谢暄的的事呢?
傅行简为什么纠结于,是他做的?
“对。”谢祎大方地承认,“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吗?”
“因为你很快就会杀了我。”
谢祎笑了起来,“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省力气。”
傅行简掀起车帘向外望了一眼,也微微一笑,“还未出城,殿下还动不得手。”
“其实若不是你对小皇叔动了情,我是决计舍不得杀你的。”谢祎道,“还有些时候,你或许可以考虑看看?”
谢祎继而压低嗓音道,“皇后的目的是报复父皇,他害死了瑁儿,那她就要杀了父皇最喜欢的谢玘;而高似的目的其实更为简单,父皇时日无多,他必须找个新靠山,继续享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势。可我心里也清楚,只要我沿着他们铺好的路走上那高位,虽看似不废一兵一卒,却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
“二殿下看得倒是十分清楚。”傅行简赞同地点点头,仿佛真的在闲聊一般。
谢祎心头升起一阵痒。
他再清楚不过,无论是皇后还是高似,选择自己都不过是因为最为合适而已,他们一人把持几大世家,一人操纵着內监,自己多年来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异动。
就算是现在的内阁是徐阁老和卢增二人掌握,但谢祎清楚,他们思想顽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将谢暄推向帝位的想法。
他急需一把自己的剑来斩开这团混沌,劈出一个足以喘息的缝隙,而在年轻一辈的官员当中,论能力论身份,傅行简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他肯放弃谢暄的话。
“你要想想曾经位列三班的傅家,如今在世家大族中沦落到了何等境地,更何况你家人丁渐薄,三代了,好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栋梁之材却被谢暄一手给毁了,你难道真的甘心?”谢祎脸色渐沉,眸色愈发阴狠,“如今什么形势我不必赘言,谢玘死了,谢鸣玉犯下重罪,其证据全掌握在皇后手里,很快就会沦为乱臣贼子,至于谢暄……”
念出谢暄的名字时,谢祎仔细盯着傅行简的神色,只见他微微出神,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便加重了几分语气,“我现在无论杀他还是杀你都易如反掌,毁了傅家亦然。”
傅行简眉头微动,抬眸看了谢祎一眼,终于有了反应。
谢祎终于觉出一丝满意,缓和了语气,“但只要你肯放弃谢暄来帮我,将来首辅的位子一定是你的,光耀门楣,重抬傅家为世家之首指日可待。”
“殿下如此为傅家着想,我如果拒绝,是不是就太蠢了。”傅行简微笑,“其实让臣看来,殿下您一开始就错了。”
谢祎闻言蹙眉,“何出此言?”
“皇嗣不荣,在六皇子前曾连夭三子,若楚都那边消息无误,六皇子已逝,大皇子谋逆,如今只剩二殿下您一人得以继承大统,主动权在您手中,该是他们求着您才对。”
谢祎听得有些愣怔,“可……多年来他们怕我壮大,多方打压,以至于我母妃的家族也日益没落,根本无人可用,就算他们只能支持我,我也是受制于人的境地。”
“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明明是在求生,却宛若主宰。”傅行简淡淡道,“待到殿下您继位,那么皇后会是谁的人,各宫嫔妃又会是谁的人,等到皇嗣出生,是一个婴儿好控制,还对他们心有怨怼的您好控制?”
谢祎一个激灵后久久不语,冷汗一遍又一遍地布了全身。
傅行简也沉默着,似乎是给够了谢祎思忖的时间,才轻缓地开口道,“殿下恕臣口出狂言,其实殿下您不过是身在局中难观全貌,缺的只是一个能够抽身于局外的谋士罢了。”
“我的确缺一个谋士,你很合适,不然我也不会留你到现在。”谢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但只要谢暄还活着,我就不可能全然信你。”
“潞王孤身一人又岂能逃得过您和夏修贤的掌心,其实引出潞王最好的诱饵……”傅行简垂眸,这模样看起来再恭敬不过,
“就是臣。”
第119章
谢祎哪怕知道傅行简所言不虚,心中撼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三言两语就彻底信了他。自己拢上内阁不易,更斗不过那两个心机深沉之人,登上皇位的荣耀恐怕只有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永无止境的挟持与——
不,不是永无止境,他们根本看不上自己,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孩子而已,只要这个孩子出现,那自己就……
蓦地一个颠簸,谢祎毫无防备地啊了一声,马车骤然停下,锦衣卫霎时间冲了上来,明晃晃的三柄绣春刀充斥在不大的马车内,刀刃齐齐指向傅行简。
“都……都下去!”谢祎仿若如梦初醒,喉咙里仍带着微颤,却转而大声叱道,“都给我下去!”
“殿下,要不让奴婢在旁边伺候着吧。”陈余显然是在担心傅行简一人在车内会对谢祎不利,然而却被一道森冷的目光噤了声,垂眸退下。
“你会不会放弃谢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谢祎的双目里却仿佛滚着火,“会不会!”
“世人皆说臣是软骨头,进宫被皇上关一晚上就什么都答应了,但那晚召我去的并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傅行简轻轻抬眼,看到了提到“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时,谢祎眼睑的微颤,“臣说句僭越的话,恐怕这世上唯有殿下能懂臣为何会答应。”
谢祎心头一悸,鼻尖仿佛又萦绕了一股淡淡伴月香的气味,然而他一恍,眸光猛地凝起,“你在绕什么弯子。”
傅行简闻言眉心却一蹙,叹道,“臣以为殿下懂臣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