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xbiquge365,更新快,无弹窗!
谢暄甚至还高举着拳头,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奴婢参见潞王殿下。”
蓦然失去了支撑,谢暄疼到脊背打颤才强稳住身形,手臂在这一瞬间被支起,余光里,却见是一袭正红的衣袖。
抢先扶起他的不是荣德,而是闻如是。
“闻公公。”谢暄抑下不安与焦灼,眸色沉静地拂去他的手臂,虽狼狈却仍微扬着下颌,“本王的人呢。”
闻如是敛目,识相地放下手,退了一步,稳声道,“回殿下,在里面。”
在里面,短短三个字让谢暄悬了几个时辰的心阒然一松,血液仿佛重新流动,指尖阵阵发麻,他微颤却厉声道,
“即刻把人放了!”
“殿下,恕奴婢不能。”闻如是始终低眉顺目,平静无波,“经查,傅行简经手的案件中,曾有收受巨贿,伪造证据,颠倒黑白之举,更是草菅人命……”
“荒谬不堪……荒谬不堪!”仿佛冷水浇身,谢暄惊得骨缝里似乎都在打颤,他想高声呵斥,可一开口,话却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出,沙哑且梗塞,“颠倒黑白的是你们,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高似,是不是高似要诬陷他!”
闻如是并未直接反驳,只是转身从身后站着的千户手上拿起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罪状,恭敬呈上,
“殿下,傅行简本人都已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怎么可能……?”谢暄周身一震,可还未看清,那一叠罪状已被收起,但那纸上鲜红的指印旁,已经干涸发黑的印记却仍留在余光里。
那不是墨迹,是血。
“你们一定是刑讯逼供,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殿下,又有几个人会痛快承认罪行呢,不过是些寻常手段罢了。”闻如是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原本是不该探视的,但毕竟是殿下……”
闻如是侧身让开,一阵阴风裹挟着腐臭的气味,从他身后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暗通道缓缓扑向谢暄,
“傅行简就在里面,来人。”闻如是狭长的眼睛微微抬起,“扶殿下进去。”
进入甬道的那一刻,谢暄耳边仿佛嗡的一声,而后进入到了一个死寂,没有一丝光可以穿透的坟墓。
狭窄逼仄已不足以形容,谢暄几乎脚不沾地地被架起,两侧不断后退的青砖上满是潮湿所侵蚀的痕迹,不断冲进口鼻的,是经年已久的,不知混合了多少血肉的陈腐腥臭,令人惊心悼胆,有种恍若再也出不来的错觉。
谢暄在尽头的牢房中看到了傅行简。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的衣物一瞧就不是他的,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神色也还平静。
谢暄暗暗松口气,看着番役将门锁打开,扶着门狠声道,“你们都给本王滚远点。”
两名番役微顿,看了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闻如是,只见他对着谢暄躬身道,“咱们就不打扰殿下了,但殿下,这里戾气颇重,您是千金贵体,着实不宜久留。”
“滚!”
谢暄的怒叱被坚厚的四壁牢牢吸附,甚至荡不出一丝回音,这一声让闻如是退回了甬道深处,也堪堪唤醒了浑噩之中的傅行简。
“兰时……?”
谢暄猛地回头,紧咬牙关跌跌撞撞地冲进牢房,人还未站稳腰间却一紧,他怔了怔向下看去,却见是自己今日佩上的那块青玉佩正荡在傅行简手边,被他一把握在了手中,
“你佩上了……”
“啊……”谢暄愣愣道,“对,佩上了。”
“戴这里来做什么?”傅行简的神志似乎不太清,他的手轻轻下滑,仿佛被匆忙擦拭过,指尖的一丝血污仍清晰可见,他小心避开,用指腹轻轻扫过那条坠在青玉下的,石绿色的穗子,低低道,“别弄脏了,也……别再弄掉了。”
谢暄怔着,心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原来他记得,原来他没有忘记过,他们的缘,正是从这条意外掉落的穗子开始的。
“傅行简……”谢暄喃喃着,将翻涌不尽的泪硬憋回去,“他们逼你承认的对不对,这次你怎么不将我供出去了,你要救我,可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你。”
傅行简像是努力凝了凝神,才摇头扯起了一丝嘴角,“不要,不要找皇后,去找……徐阁老。”
谢暄怔仲了下,他怎么就看出来自己打算即刻就回宫去向皇后求救。
“好。”他点头,“我现在就去相府!”
“告诉徐阁老……”傅行简指尖微蜷,松开了一直缠绕在指上的穗子,“吾愿为鱼肉,终将……折尽刀俎……”
“好!我现在就去!”
“兰时。”
谢暄转身。
“到时……跟我走。”
第52章
从风淡雨润的晚春,到蝉鸣喧嚣的仲夏,就连谢暄也没想到,他去求徐阁老救傅行简,竟会成为一场内阁与內监之间,旷日持久的博弈。
然而当第一缕微凉的风穿透了溽暑蒸人的夏,皇上终于一封诏书下来,傅行简虽为错案,却难逃其责,由大理寺少卿贬黜至雍京所辖的虞县,做一名小小的七品知县。
在这场争斗中有两位准阁员被降职,牵扯出一位知府瞒报灾情被斩,一名雍京的守备太监中饱私囊,至今仍羁押在京,可谓是两败俱伤。
但闹到最后,皇上到底还是看重內监,内阁势弱,这回是过了明路了。
而谢暄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傅行简在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句跟我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暄。”
谢暄蓦地抬头,眼中恍惚未尽,眨了数下才凝起目光,低低唤了声皇嫂。
“本宫和你说的休妻一事你已想了三天,眼见着傅行简赴任在即,这一去几乎是回京无望,还是要尽快做个了断的。”
谢暄抿紧了双唇,没做声。
他还乱着。
利用他,然后和离,这分明是自己计划已久的打算,甚至现在和离,无论谁都会当做理所当然的选择,不会起半点疑心。
可傅行简他说,跟我走。
难道在入狱的那一天,他已经知道了是这样的结局?怎么可能!
虽说内阁是以保他为名与內监相争,但能得此结局已是万分不易,有几次谢暄都以为傅行简活不了了。
“臣弟想见他。”入狱至今四个月,除了第一面,后来看得极紧,根本不许他去,谢暄加重了几分语气,“自己去。”
“不行。”
皇后的拒绝是如此果断,谢暄一滞,闷闷地低下头,不肯再说一句话。
“小时候明明乖得很,从没觉得你这孩子这么犟。”此刻身边只有几个伺候着谢暄长大的宫人,皇后也没如平时般端坐着,斜靠在垫得高高的厚垫上,摇头道,“他若对你好便罢了,偏偏又是个冷到骨头里的性子,你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