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港有雨 第43章 人心位置

  邊月很是鄭重地偏過臉，看著anny。

  恰好是紅燈，anny默默將車停下，好好學生，發問：“邊邊總，你為何看著我？”

  “難怪沈津辭看你不順眼，”邊月搖搖頭，收回目光，“你真的是一點都不盼著人家好啊？”

  “我為何要盼他好？邊月，我只希望你好。”

  綠燈跳動，anny輕踩油門，車子緩緩滑出。

  anny認真地說：“邊月，人心就這麽一點位置，如若可以，我隻盼你好。”

  邊月心臟是被重物擊中，遲鈍的痛覺，還是蔓延。

  人心就這麽一點位置。

  是啊。

  人心的位置，一貫是小的。

  邊月同李斯珩告白時，只有17歲。

  那年的香江女高和維城中學只有一道芙蓉街的距離，但卻有如隔著天塹。前者是重點國中，香江所有的名門貴女，都在這裡念書，後者是外來務工人員的孩子齊聚，師資良莠不齊，時時因為各種鬥毆醜聞上社會頭條。

  香江女高的校長在每周的早會上，不厭其煩的一再重申，咱們是重點國中，和對面那群上不了大學的職業生不同，也無需有什麽交集。

  邊月聽不進去，她喜歡維城中學後山的落日。

  那地方靠著海岸線，視野高闊，看日落方便。

  邊月喜歡在日落的地方懷念自己的父母，他們在天堂，也不知過得好不好。

  但這個行為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李家那位小公主，好像在同隔壁的男高中生拍拖，真是不挑食，連那群上不了大學的混混都看得上眼。

  在李家待了這麽久，日日看著李斯珩這般的白馬王子，竟沒有將邊月的審美提高，這件事真是不合常理。

  邊月並不知道流言傳的沸沸揚揚。

  她只是每每天氣好，都會往那邊跑。

  邊月的課業也就好似落日，一日千裡的下墜。

  終有一日，李斯珩終於死板著一張面孔找她。

  李家大廳，19歲的李斯珩已經褪盡少年青澀。

  他坐在沙發上，腕間是棕色陀飛輪表，白衣黑褲，白色板鞋，額前的碎發隨意的散亂下來，下頜和脖頸的線條好似上帝精心描繪，喉結明顯，流暢清晰，異常漂亮。

  此時，他微微抬眸，一雙桃花眼暈開散漫情緒。

  邊月有點怕他。

  他拍了拍沙發的扶手，聲音溫淡平和，示意：“邊月，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邊月低著頭捏緊手中書包肩帶，乖乖走過去。

  後者從一旁掏出一張成績單，拍在桌上。

  伴隨紙張被拍在桌上的聲響，邊月心一緊，不安惴惴，抬眸看他。

  “你這段時間，學業退步很嚴重，我問過你老師，你一個人坐到最後一排去了，為何？”

  他問得心平氣和，邊月卻不能沒所謂的說‘我根本不想念書，我隻想一個人待著’。

  她只是沉默著。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班，我可以給你換一個。”李斯珩說：“但是你不能日日不念書，往外跑。”

  邊月這次終於直勾勾的看著李斯珩了。

  她眼神頗直白，這次，她直接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她說：“李斯珩，我們這樣家庭的孩子，讀不讀書，重要嗎？”

    李斯珩似乎沒預料到邊月的邏輯是這樣的。

  他一時間倒是笑了，笑起來更溫柔，更無害，他說：“那你覺得，什麽重要？”

  “好好守護好家族留下的資產，不要隻知吃喝玩樂就好，大部分千金小姐的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我只是比較倒霉，我現在除了錢一無所有！”

  邊月吸一口氣，這一年來在李家的戰戰兢兢，在這一刻終於宣之於口，她說：“李斯珩，我念不進書，我現在根本不想念書。”

  她活的太壓抑了。

  從父母過世到如今，一年多了，都是那麽的壓抑。

  邊月不知該怎麽調整自己的情緒，她只是一味的沉默消化，如今能找到的唯一的宣泄，就是在維城中學的後山看日落。

  但李斯珩很明顯根本聽不進她的話，少年人眉眼皺緊，聲音陡然沉了些：“那你就能早戀了嗎？邊月，你才多大，你怎麽能早戀？”

  “我早戀？”邊月瞪大眼睛，顯然是對李斯珩的質問感到難以置信，她說：“你從哪裡聽說我早戀，根本沒有這件事！”

  她說的很堅決，這次換做李斯珩怔然。

  “你日日去維城中學.”

  “我只是去看落日，李斯珩，我喜歡那裡的落日，更何況.”邊月頓了頓，越發堅定的看著李斯珩，她說：“我喜歡的人是你，李斯珩，我是想要一直同你在一起的。”

  邊月確定她的記憶沒有偏差，她向來是個記性很好的人。

  她清晰的記得，李斯珩聽見她的這句話後，眼中陡然溫柔的光彩。

  好似萬千星辰掉落，徹骨溫柔。

  他低聲問：“你喜歡我？”

  邊月多坦率。

  她的頭抬得更高，堅定地說：“是啊，我喜歡你。”

  那天，兩人說了很多話。

  邊月說了自己的難過，她這一年來的不安，也說了維城中學後山的落日究竟有多好看。

  李斯珩姿態溫柔的摸她的頭髮，他說：“那下一次，我陪著你逃學去看。”

  邊月很驚訝。

  她孩子氣的紅著臉，傻傻的問，這是真的嗎，我們一起逃課嗎？你大學學業不重嗎？

  李斯珩說：“月月，人心的位置就這麽多，你的事總歸是比我的大學更緊要。”

  邊月承認當時，對於一個小女孩而言，這樣的承諾太動人。

  她良久不能平複，在心中翻湧海嘯。

  而如今，海嘯乾涸。

  車子停在中環cbd，邊月看著眼前，利興集團高聳建築，從anny手中接過飯盒，走進去。

  anny拉住邊月，乾笑止步，“邊月，我先回蜜糖處理事情，我就不進去了。”

  anny早上剛剛同沈津辭打過照面，如今心有余悸。

  雨季的外面空氣潮濕，但邁入利興集團的瞬間，便被清爽的香氣環繞。

  水墨的大理石地面映照落地水晶燈璀璨倒影，大氣奢華。

  邊月走到谘詢台，問董事長辦公室在幾樓。

  前台小姑娘面色紅潤，眉飛色舞的說：“太太！在27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