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边境之战已经过去月余。
后传出血煞宗得了一件灵宝的消息,各大宗门为之震动,纷纷派出弟子探查当日的情形,安插在魔宗的暗桩也有了动作。
不过,打听半月,只听说有一回各大金丹宗师聚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一时间倒是让这些徘徊的弟子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玄煞并没有清洗血元派系的家族和弟子。
只是告诉他们血元妄图叛出宗门,斗法中被灵宝反噬,危在旦夕之际使用幽神魔生丹自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活着出来。
值此用人之时,不会追究血元的族人和弟子。
「他们不见得会信。」血诵真人沉吟说道。
玄煞背着手,平淡的说道:「他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此时都不宜自相残杀,不然没有足够的力量封锁阳城。」
「等到阳城的资源喂到他们的嘴边,他们自然会信。」
血诵暗自撇嘴,说到底还是有利用价值。
他可不信师兄会这么大方的让出利益,说不定打的就是将那些和血元亲近的送上最危险地方的主意,然后静等他们发挥余热。
借刀杀人达成目的,更不会被宗门内的人诟病。
「为兄还有件事交给你去办。」玄煞招了招手示意血诵靠过来。
传音入密讲述后,血诵眼帘微动。
这谣言散播出去,可是要逼得那些人听从宗门的安排来证明自己啊。
血诵刚离去,黑风真人就带着玉简走来:「师兄,这是半月来打听血元师兄下落的人员名单,其中六七成是血元的族人和弟子,剩下的很多与血元师兄并无关系。」
接过玉简翻看起来,玄煞了然于心。
坦然的说道:「女干细多半出自剩下的三四成,也不排除血元的弟子会勾结外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说明这些人并不要紧。」
「你继续深挖。」
「不杀了他们吗?」
黑风有些疑惑,以他的理解,既然有嫌疑不如都杀了,这样才好。
玄煞真人摇了摇头说道:「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暴露出来的女干细,反而能够利用他们传递误导的消息,这可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子,杀了他们太过可惜。
玄煞接着看向面前的高台。
此地靠近地心深处,是宗门炼丹、炼器地火的源头。
诺大地宫以十三方高柱拱卫中央低台,接引乾元地涌火分流给丹峰和器峰。
金丹真人的法罩看起来很明显,然而身躯与之相比依旧显得十分渺小。站在高坛上,正好能够观摩着纵横绵延的地下宫殿群。
琼楼与高阁相依,高低起伏坐落在大阵上。
地宫之内又许多修士操控外围阵法器械的运转,或是修修补补,将岩浆清理出去。
这是个苦差事,却也有不小的要求,要是没有练气后期也没法子抗住乾元地涌火的高温,一般的后期练气士在大阵保护下,两三天就已是极限。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在这样的温度下扭曲浮动,好似已经成为那火焰的一部分,映衬着那些**上身的修士皮肤通红如岩浆。
十三方高柱铭刻着无数繁复的纹路,伸出的铁链抬着一方浮岛,而镶嵌在浮岛中央的则是一座庞大的分火炉。
分火炉的中心正是自封身躯撑起真罡法罩的血元。
黑风真人离去,玄煞传音给操控大阵的一位光头宗师。
坐镇大镇的光头金丹睁开双眼,神光乍现就被他收敛起来,随后飞身走出出现在玄煞的身旁,
周身的炙热的气息宛如蒸汽般蒸发而出。
「血炼师弟,怎么样有效果吗?」
血炼真人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叹息道:「回师兄,有效果却并不明显。」
「幽神魔生丹乃是秘术大药,外层玄冰已极难炼化,何况又多了一层灵宝真罡,想用乾元地涌火炼化这外层罡气实在艰难。」
「我不是炼器大宗师,无法将之炼化。」
「除非寻一位元婴老祖催动乾元地涌火。」浓眉大眼的光头宗师说到。
玄煞面容未变,神色多了几分无奈,要是真有元婴宗师出现在这里,怕不是将他们的东西连盆都端走喽,还给他们炼化真罡?
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轻声道:「灵宝之威竟如斯强大,看来就只能慢慢消耗血元的法力,直到他没有力量支撑灵宝,到时候再如法炮制。」
但是这样做消耗的时间太久,那时候血元的伤势早已恢复。
所以需要个快些的法子。
想到这,玄煞继续道:「若召集宗内金丹宗师,共启大阵……,可否?」
光头宗师眼睛一亮,又不确定的说道:「不知道,也许有用,也许没有什么用处,要不尝试一番,说不定能够破开真罡再凿穿玄冰。」
玄煞不置可否,盯着面前被真罡护住的玄冰有些出神:「容我……再想想。」若事不可为,其实可以启用宗门的底蕴灵宝将之击碎。
却又很担心会让玄冰内的灵宝受损。
宗门那件灵宝可是正儿八经的攻伐类灵宝,万一打坏了玄冰内的灵宝,他们根本没法子将之修补好。
到时候灵宝也没拿到,师弟也死了,落得个如此荒唐下场。
被其他宗门的人耻笑是小事,战力的损失才是大事。
要是任用所有金丹的话,难保会让血元派系的人参与进来,到时候也不好把控,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打算去找太上长老商讨一番,看看有没有个不损灵宝的法子。
其实玄煞也不知道催动底蕴灵宝会不会对魂幡造成影响,灵宝也有三六九等,他只是对自家的那件攻伐灵宝十分自信,自信到觉得会出现损害。
真罡玄冰之内。
血元真人紧闭双眼。
青蓝色的身躯已经出现些许的好转,伤口的荼毒术式也停止侵袭。
识海。
雾蒙蒙一片。
唯有中心区域是光尘混淆将雾气驱散,留存一处净土,只是这样的净土上却生长着一颗巨大的高悬魔胎,血肉筋骨生在表皮,随着雾气的涌入而律动。
涂山君席地而坐。
他最是自诩不怕死,到头来,当听到灵宝会被毁掉的时候同样迟疑。
尽管涂山君有六七成的把握他们毁坏不了灵宝,九重雷劫都没有让他的本体损毁。现在再让他以灵宝之身抗雷劫,则更加轻松。
这样的强度,别说是金丹宗师,就是不通炼器的元婴老怪也不见的能摧毁。然而没有一万,也有万一,正因为他背负很多,更不能赌。
将目光挪过去。
魔胎之下,略有驼背的消瘦老者干笑两声:「嘿,我那位师兄使的好手段,不仅仅要算计我,还要让我的儿郎们的为圣宗开疆拓土。」
「血煞宗这么对你,你还称它圣宗?」
「魔宗功法多有偏激,不过正因为有这样的功法才能让我们这些人踏上仙路,唯有踏上仙路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样的大恩,圣宗是否利用我们,我们其实心知肚明。」
「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再就是要抱团取暖。」
「然后在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将传承送出去,证明自己的法可以成仙。」
「我落得现在这般下场,是我实力不济,又被道友趁虚而入。」
「乃天命也!」
血元倒是坦然,并未怨天尤人,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实力不足,被涂山君偷袭算计,所以才会如此。
紧绷的心神稍有放松,他倒是不介意和反噬他的魔头聊聊,虽然他们都不会觉得对方的话有什么可信度,听来对方的话还要仔细的猜度一番。
血元说了很多,从他成为练气士到偷看师姐洗澡,被师姐发现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之女干杀,为了这事没少被家族责骂,宗门也给与责罚。
改头换面外出历练,从生死的边缘一路磨练水到渠成的成为筑基修士。
……
识海之内不知时日匆匆。
……
那次面对的人劫让现在的血元回忆都感觉到心悸。
昔年与邪修一拍即合猎杀散修,后来惹上一个修士家族,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在最终是他活下来。
之后他修行有成回头就灭了那家族,将人家的家族宝物夺走,男的杀掉、女的卖去合欢宗换灵石,那一笔横财发的至今还回味无穷。
再便是漫长的积累,与人斗法、杀人夺宝。
返回宗门的时候已积攒不少身家,那在外逍遥的魔头身份,被虚假的设计一番,然后除名假死脱身,谎称那魔头已授首。
「我这一辈子,也就保命的手段还算奇巧,不然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金丹宗师的一辈子是很久的,长寿的金丹宗师可活至八百岁,对于血元这样的老牌金丹宗师而言更是如此,他们会尽可能的延长自己的寿命。
所以这一讲也过了很久。
涂山君盘算着时间。
该是又过了一月。
涂山君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平静的注视着血元。
沉吟良久,旋即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却是阴恻恻的冷笑:「很骄傲吗?」
涂山君回忆着他的一生,他每次全力出手赶尽杀绝都是为了活下去,唯有一次不是。
那就是灭赤乌宗。
也许那时候是被香火愿力凝聚的神躯影响、又或是被折情术压制了自己的情绪,才会铸就那样的后果。
但涂山君并不想为自己找什么理由,不管有没有影响,都是他出的手。
尽管他让寻常人活命,却将修士一个不留。
那次,他出手的确实重了。
太重!
那时候未尝没有以整个赤乌宗提升自身实力的想法,所以才会那样尽力,说到底是自己的道心出了问题,以道生魔才会不留活口。
自他不用折情术后,涂山君感觉自己活的更自由。
他时常问自己的内心,是否有愧。
答案与以前截然不同。
有愧。
如果能重来,他不会选择原先的做法,对赤乌宗的那回只诛首恶即可,不该波及甚广。
血元微微一愣,侧目看向涂山君,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道:「我这一生行恶,肯定不及你这魔头,道友估计是觉得我这些都是小儿科罢了。」
血元的话惊醒了涂山君。
涂山君张开血口吐出浊气,眼中精光闪过,咧嘴道:「这一月,我用尽手段攻击你的阴神,哪怕阴神被我击溃也能保持一息不灭慢慢恢复。」
「实际上你早就和上方魔胎相融。」
「那抵御神识攻伐的宝物其实不在你的身上,所以你
才能如此淡然,并且硬抗住那么多次的神识攻击还能自如的谈天阔地。」
「既然不在你的身上,那应该在哪儿呢?」
涂山君微微抬头看向上方高悬的魔胎。
「血元,你的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