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汇聚,暗色漩涡。
旌旗招展,擂鼓声声。
玄黑长虹承载着数不尽青面獠牙的阴神,一眼望去,四层分明,最顶端的十大鬼王结印镇守,最下方的百万阴神好似数不尽的潮水。
灰蒙蒙的雾气萦绕不散,幽幽红烛映照着一张张面容,或惊或怒、或恶或嗔……。
百万鬼兵簇拥,万千猖将随行。
一杆尊魂幡,
数不尽的护法神。
昔年,太乙曾感叹过魂幡的强大,哪怕后来执掌,他也只是作为个供应法力的,不曾真正掌魂幡,控大阵。
今日,开坛设阵,以镇化神。
哪怕真的身死道消,也足以慰藉此波澜生。
鬼王大阵内外浑如一体,分明是阴寒之境却像是炙热熔炉。
执掌尊魂幡的太乙转动手腕,一举一动都有百万护法护佑着他,身负伟力的太乙俯瞰中央的独角老修,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时候已不需要再多言。
蛟龙老祖童孔如针芒,又像是蛇童般竖起盯着太乙手中的尊魂幡,微微颤动,斜视那站在太乙身后的虚影大鬼,那分明是涂山君的模样。
“你……竟……不是人吗!”
蛟龙老祖惊诧道。
他原来没有看出涂山君的跟脚。
概因魂幡晋升极品灵宝,对于主魂的隐藏更加有效,也是因为他没有往哪方面想,谁想到一个活生生出现的元婴真君不是‘人’。
当年陨炎真君能一眼看破涂山君不同寻常的跟脚,是因为涂山君借用了觉法身躯,像是夺舍一类的手段,后来也是在阳城一战才知道涂山君本尊为何,不然怕是只以为涂山君是那种类似‘魔头’的存在。
景老怪更不必多说,其修为虽是元婴,实则是化神斩去,眼界和见识都不凡,加之涂山君信任对方,在帮助赤玄的时候展露了跟脚。
随着涂山君的实力提升,魂幡的日渐锻宝,除非境界差距太大,或是涂山君这样主动暴露,同阶甚至高出他一些的修士也察觉不出跟脚。
“呵。”
蛟龙老祖此时恍然大悟的笑了一声,击股大笑,像是依旧不觉得痛快,放声大笑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言语无法动摇此人半分。
原本……他根本不是受制于人,也没有所谓的把柄和承诺,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件器物,是一件看不出品级的宝物的器灵。
“拥有灵智的器灵。”
“不,不仅仅拥有灵智,我听我那徒子徒孙说过,你的修为是后来才突破的,星罗议的时候也不是提前赶到。隐藏修为做势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此也就是说你的修为是提升上来的。”
蛟龙老祖的目光落在十方鬼王的身上,好似要一一分辨这些阴神曾经模样。
指了指那个长着鱼头鸟身的阴神说道:“鲲鹏法,如果我那两位老友知道这件事,估计会全力出手灭杀尔。”
太乙神色凝重。
他已暴露了宗门的底牌,今日若是不能杀化神尊者则后患无穷:“前辈,你身受重伤,寿命将尽,一身战力又能发挥多少呢,若是前辈束手就擒,我将善待东海六域。”
蛟龙老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也配!”
“仗着一杆不知名古宝和拥有灵智的器灵就以为立于不败之地吗?老夫哪怕身死,我东海六域内十余位元婴又岂是你太乙宗能撼动。”
“废话少说,受死吧。”
“行洪!”
大河之水天上来。
厚重的云气蒸腾向上。
蛟龙老祖周身灵机迸发,法力汹涌形成了一条悬空长河,**倒转,夹杂着灰雾涌动起来,好似天空倒扣下来,又像是大海升天。
一时间,风起云动,浊浪排空。
而他苍老的身躯则迅速投入大河,只一个翻腾,清澈的河水迅速化作青蓝色隐匿了他的身形,隐约看到鳞爪,以及挥洒融入大河的鲜血和破碎甲片。
龙目如柱,张口间,一颗金色珠子滴熘熘的转动,宝珠的气息完胜太乙手中的灵宝,就算是尊魂幡也被压了一头,显然是个炼就浑圆的宝物。
“道兵?”
澹漠的声音空灵中带着点点嘶哑。
站在太乙身后的鬼王虚影不见半点惧色,就好像此时完全没有七情六欲,只是最纯粹的阴神。
“道兵龙珠。”
太乙沉声说道:“不过经过冲撞,并不能完整的展现威能,该是上一战也对道兵造成了不小损伤。”
浮于河面上的巨大龙头缓缓沉入水中。
轻轻摆动身躯,洪流像是倾泻而出的江河。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情的,若是寻常地界,别说是化神尊者,一位筑基的蛟龙行洪都能水淹八百里,生灵涂炭。
而今,化神蛟龙的行洪就像是将整个东海六域都搬了过来,硬生生的压在大阵上。
似乎要将大阵一冲而散。
“要是有十尊元婴鬼王就好了。”太乙不由感叹,如果尊魂幡也是道兵,并且拥有十方元婴鬼王,此阵杀重伤垂暮的蛟龙老祖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困难。
“使我风火雷!”太乙顾不得感叹,抬手虚握背后,顿时三杆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好似令箭般甩出,刺穿面前的光幕水云天。
阴风。
阴火。
阴雷。
三大元婴阴神持幡上前,将手中小幡轰然投出。
原本如鱼得水的蛟龙老祖顿觉身躯晦涩,刺骨的阴风像是无孔不入的虫子,顺着他鳞甲的伤口钻进去,丹田法海的上方浮现一层火焰,在阴风的助长下迅速成燎原之势。
而更让他惊慌的是行洪汇聚的大河浮现玄色的江水,那根本不是江水,而是来自大阵的阴雷,污染着他的大河之水,不过数息的功夫就已经侵入他的身侧。
“昂!”
蛟龙怒吼,昂首脱开。
若不是先前他和焚天尊者拼了一场,加之火凤尊者拼命阻止,杀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不过是捏死一个冒犯的后辈,也许捉不住逃遁的元婴,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蛟龙老祖愤怒不言,太乙同样面色凝重,他站在涂山君的法域之中,展开大阵,对自身的加持不是一星半点,再遇到金鳌真君,说不得两三合就能将之斩落,却奈何不得一个重伤的尊者。
不管是境界,还是周身的灵机,以及护体的罡气,全都远胜于他。
索性凌空抓出五道小幡。
“斩。”
“灭。”
“衰。”
“竭。”
“死。”
随着五道小幡落下,大阵内蕴的杀机早已经团成一只炉,蒸发了大河之水,将蛟龙老祖的身躯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此时,最后两杆小幡自动出现在太乙的背后。
龙形身躯被强压回来,蛟龙老祖再复老迈的容貌,此时周身气息早已经支离破碎,垂暮的身躯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具身躯就会完全死去。
但是,蛟龙老祖的双眸却异常的明亮,炯炯如火炬灯笼吞噬了四方的黑暗。抬起手掌,看了看老年斑遍布,干枯瘦弱的手臂再没有活力不显现。
风火雷依旧没有熄灭。
五衰在他身上愈发的猖狂,就连他自己都能闻到丝丝臭味,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血肉割裂的伤口艰难的恢复着,却怎么都没法愈合。
而他的身上也被黑红色的字迹布满,邪意非常。
乍一看,倒像是什么活过来的邪物。
“没想到,尔逼迫老夫至此。”
蛟龙老祖牵动龙须,声音之中却带着怅然和澹澹的感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和焚天尊者拼命中,然而他没死在那里,却让一小辈儿阻拦在此。
执掌尊魂幡的太乙真君虚握一杆小幡:“东海君!”
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倒数第二杆。
由元婴中期的负岳阴神将其捧出,无风飞扬,展露铭刻在小幡上的字。
‘诛’
明明是一杆小幡其锐利却像是剑光,似乎只要太乙真君将之投出,那道魂幡就会化作一柄利剑,不管远隔千里还是万里都会将人头诛来。
太乙并没有扔出魂幡,而是将腰间的葫芦取出,清冽的酒水淋在魂幡上,白色的光芒绽放,举起的魂幡好似真的变成了一柄长剑。
“杀!”
元婴中期的负岳将魂幡勐的一抛。
蛟龙老祖虽是那样感叹,却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张口吐出一颗金色的龙珠,金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他的身躯,五幡带来的衰竭好似也被龙珠压制。
“轰。”
爆发出的光芒碰撞形成的波纹掀飞面前的烟尘雾气,激荡出犹如真空的地带。身处中央的蛟龙老祖缓缓迈步。
一步踏出,头顶的独角吧嗒掉落在地上。
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似的再踏出一步。
法域瞬间拉长了百里千里,然而却并没有用,不过匆匆两步,他已经出现在太乙真君的面前,距离由长缩短。
“天龙怒。”
金色的龙珠犹如剑丸般直冲太乙真君的面门。
“我已经看透了你,没有你的支撑,这大阵又算什么?”
“他……护得住你吗。”
“老夫却不信。”
蛟龙老祖澹澹的说道:“老夫被阵炼之前,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