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安排她出去相看,結果話沒說幾句就眼淚嘩嘩地流,這上哪談婚論嫁能談成?
紀雲彤道:“二姐姐若是能忍住一個月不掉半滴淚,並且保證出去的時候絕不擺個哭臉,我倒也願意與她一起出門。要不然大家都玩得開開心心,就她一個人在那哭哭啼啼的,你說晦氣不晦氣?”
三嬸沒聲了。她自己就是個愛哭的,養的女兒也愛哭,這哪能忍得住?
送走三嬸母女倆,紀雲彤回到自己的書房提筆給父母寫信,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兒操心不了別人的婚事,還是讓她爹娘去琢磨吧。
說不準他們能在外頭給二堂姐找個靠得住的夫婿呢?她爹如今也算一方大員,願意娶他侄女的人應當還是有的,反正她蹚不了這趟渾水。
寫完信,紀雲彤看墨汁還剩下一些,便提筆給柳文安也寫了封信,說是不知牛首村那邊有沒有臘梅,希望他幫忙留意一下,來年她正好去采上一些來配白毫茶。
紀雲彤才剛寫了一半,書房厚厚的門簾又被人掀開了。
顧元奉裹著一陣冷風大步走了進來,看起來很有些來勢洶洶。
紀雲彤把書案上的信蓋住,起身迎上像是來找茬的顧元奉:“你來做什麽?”
顧元奉今夜也出去赴宴了,結果在請客的狐朋狗友手裡看到個眼熟的東西。他仔細一看,那不是他去年送給紀雲彤的生辰禮嗎?
那是個刻著山水畫的金葫蘆,山水是他臨摹的名家之作,他覺得自己臨摹得挺好的,恰巧那年給紀雲彤的生辰禮還沒著落,便叫人照著畫雕到拇指大的金葫蘆上。
至於為什麽要送金的,那當然是因為紀雲彤這人太俗,就喜歡點值錢的東西。
顧元奉認出那金葫蘆後就炸了,差點就動手打了那狐朋狗友一頓。還是對方解釋說自己是在店裡見加工師傅正要把這玩意融了,才加錢用等額的金子給留了下來,顧元奉才稍稍消氣。
等去那店裡一問,才知道確實是紀家仆從拿著批金飾過來想熔成金條,這東西只是其中之一。
顧元奉花錢買下朋友手裡的金葫蘆,怒氣衝衝地帶著罪證過來找紀雲彤算帳。
這是他送的禮物,她居然叫人把它熔了!
她眼裡難道就知道金銀俗物,一點都不看重別人的心意?!
顧元奉把金葫蘆掏出來往桌上一扔:“我來做什麽?你看看這是什麽?”
紀雲彤拿起他扔到近前的金葫蘆,手微微頓了頓。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東西了,沒想到它居然還會再出現。
“不就一個金葫蘆嗎?”紀雲彤垂眸看著書底下露出的信箋一角,並不去看氣急敗壞的顧元奉。她捏著那個金葫蘆說道,“怎麽?你送禮物還管別人怎麽處置?我不喜歡了還不能把它熔了賣掉?”
顧元奉怒道:“你就差那麽一點金子?”
紀雲彤道:“那肯定的,我哪裡像你,在外頭一擲千金也眼都不眨一下。”
顧元奉聽後更生氣了,隻覺自從他買下那把琴後紀雲彤就一直在鬧脾氣。可她又不愛彈琴,好琴當然得送給懂琴的人。
真送給她怕是沒兩天就被她轉手給賣了。
他覺得自己根本沒錯。
顧元奉衝過去從紀雲彤手裡搶回金葫蘆,又怒氣衝衝地走了。
走到門邊時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撂下狠話:“今年別想我再給你送生辰禮了!”
紀雲彤聞言忍不住笑了。
“正好我今年也不準備送你了。”
紀雲彤回了一句,坐下挪開書看向那寫到一半的信。
墨還沒乾就被蓋上,上頭的墨跡已經糊作一團。
紀雲彤聽著顧元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提起筆想要重新給信起頭,腦中竟有一瞬的空茫。
他們已經認識了十幾年,彼此的生活都交融在一起了。就連父親守完孝後去赴任能把她留在金陵,也是因為她身上有這麽個雙方長輩都認可了的婚約。
紀雲彤把面前那半紙廢信揉作一團,抬手扔進了旁邊的廢紙簍裡。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她應該去做一些以前沒有做過的事,看一些以前沒有看過的景致,而不是一味抱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放。
紀雲彤提筆重寫了一封信,聊起了最近讀到的書、最近遇到的趣事,最後才問了一句:“等到春天我想去放紙鳶,你會做紙鳶嗎?”
另一邊,顧元奉氣憤地回到家,看到紀雲彤往年給他送的硯台想狠狠扔地上,拿到手又有些舍不得。
去年那位金陵城最有名的刻硯大師已經去世,如今這硯台可是有價無市的寶貝,別人想求都求不來。
也就紀雲彤當初長得討喜,嘴巴又甜,才能哄得人家給她刻了這麽一方硯台,要不然人早就收刀十幾年了。
錯的又不是硯台!
顧元奉把硯台放了回去,又把金葫蘆擺在旁邊。
紀雲彤不要正好,他可以拿來擱筆!
一想到紀雲彤,顧元奉又是一陣氣惱。
她憑什麽那麽理直氣壯?!
他越想越鬱悶,抬頭看見窗外那棵開得正好的臘梅樹,忽地想起以前紀雲彤年年都跑來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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