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黎的執拗大多遺傳自他,自然也清楚光靠他一人之口,想要說服沈建國接受兩人離婚的事實,難如登天。
更何況在八零年,離婚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他算的上是整個白馬村的獨一份了。
眼下想要快速離婚,只能讓劉桂芳幫忙說話了。
“桂芳阿姨,我想清楚了,離婚!”
回想起前世的種種。
沈東黎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成!把果果給我,你們兩口子自己把話說清楚。至於你爸那邊交給我。”
劉桂芳抱過他懷中的果果,也出了屋子,走之前拉了拉羅大壯的衣袖輕聲道,“大壯我知道你對東黎好,不過這個事情,就讓他自己處理吧!”
“黎子!你自個想清楚了,別一時混了頭腦。”
羅大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出了屋子。
沈東黎見屋內只剩下葉小蘭,便開門見山道,“既然你想走,我放你自由,不過果果你就別想帶走了。”
“東黎我帶走果果也是為了她好,你也看到了白馬村就是個典型的窮鄉僻裡,你難道還想讓果果陪你吃苦受累嗎?”
葉小蘭邊說邊往房角落的鷹架上,瞟了一眼,“再說了,就你天天擺弄著那隻破老鷹,真想果果天天跟著你有了上頓沒下頓嗎?”
“啾~”
角落鷹架上的小白,鄒然睜開了銳利的鷹眼,一聲清脆長鳴在空蕩的屋內回蕩。
“小白!”
沈東黎連忙走到鷹架前,給小白順了順背部的毛。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依舊嚇得葉小蘭臉色蒼白,傻傻的呆愣在了原地。
葉小蘭的難纏,前世就領教過了,重生歸來的他,自然不想繼續在這上面壞了心情。
安撫好小白,沈東黎走回到葉小蘭身前,一把奪回了信封,冷聲道,“你是因為什麽需要返城,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
“你……你……你都知道了?”
“就給彼此之間留個體面吧,真撕破臉了大家誰都不好看,要是我心一狠,這個婚也別離了,不過你今後只能和你的什麽竹馬,不清不楚一輩子了。”
“沈東黎!我和林正陽沒有你想的那麽齷齪,我只是受不了鄉下的生活而已。”
“我沒功夫陪你在這裡演了,你要是答應將果果留下了,那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公社將離婚證給扯了。”
回想起前世的種種,沒動手直接抽葉小蘭,已然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體面,“要是還想打果果的主意,那我們就耗著吧!我直接讓大隊書記將招工返城的名額,留給別的知青吧!”
屋內陷入了許久的沉默。
最終葉小蘭猶如霜打蔫茄子般點了點頭。
……
一周後的清晨。
絢爛的陽光驅趕走了接連一周的陰雨天。
大院內簡陋的土胚房前。
沈東黎緊了緊懷中的果果,看著葉小蘭從屋內拿出了行李,頭都沒有回的出了院門。
心中的最後一絲複雜情緒,也在此刻蕩然無存。
在這一周的時間內。
他已經如願以償的拿到了離婚證,以及果果的撫養權。
葉小蘭招工返城的所有手續,也已然完備,準備通過林場招工的方式返城。
就在這時,懷中的果果似乎感應到了離別的氣息,一邊掙扎著,一邊哇的一聲痛哭了起來。
“哇!媽……媽媽……”
沈東黎沒有辦法,也隻好彎下身子將果果放了下來。
果果邁著小短腿,朝著葉小蘭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聽到呼喚聲。
背著大包小包的葉小蘭,也放緩了腳步。
沒多久,果果就跑到葉小蘭的身前,緊緊的抱著她的大腿,哇哇直哭。
葉小蘭沒有和往常那般,將果果抱起來,任憑果果如何哭鬧,扯拽著她的褲子都不為所動。
沈東黎遠遠的看著這一幕都覺得揪心,不由快步朝女兒果果走去。
他身旁站著的劉桂芳倒是直接,低聲嘟囔了一句,“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沈建國則是蹲在牆角、歎著氣,悶聲抽著煙。
葉小蘭見果果抱著她的褲腿死活不肯松手,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果果不哭了,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你的媽媽了,放開我的褲腿,不然我趕不上回城的車了。”
“媽媽……不要走……”
“果果乖!快松開,不然時間真的來不及了!”
葉小蘭邊說邊搖晃著自己腿,不過越是這樣,果果抱得越緊,不耐之下,她猛的一扒拉果果的手。
才兩歲半的果果,哪裡承受得住這般力道,整個身子倒栽蔥般往後栽去。
好在沈東黎及時趕到,彎下身子抱住了果果,才避免了果果磕到路邊的石頭。
在等待手續的一周裡。
沈東黎也只是默默的遠離葉小蘭。
兩人幾乎沒怎麽說過話。
不過這一刻,沈東黎隻感覺氣血上湧,抱緊懷中的果果,快步走向前一巴掌甩在了葉小蘭的臉上,“果果難道不是你的女兒,竟然這樣對她!”
葉小蘭緊捂著臉,委屈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再不走,就趕不到圖安去坐火車了。”
“滾!從這一刻開始,果果就不再是你的女兒了,今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乾!”
說罷,沈東黎也不等她的回應,抱著果果,頭也不回的走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
無論沈東黎如何安慰果果,都無濟於事。直至葉小蘭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果果這才慢慢的停下了哭聲,安靜的坐在他的大腿上,眼神卻始終看向了葉小蘭遠去的方向。
一直在牆邊默不作聲的沈建國,用腳踩滅了煙屁股,正欲朝沈東黎走來,卻被眼疾手快的劉桂芳拉住了,“行了,東黎這會肯定也正揪心著,你就別去給他添堵了,先回去。”
沈東黎看著默默離去的兩人,眼角有些發酸。
剛剛劉桂芳的小動作,他自然看在了眼裡。
記得小時候,他也是很黏劉桂芳的,不過自從無意中得知了,自己不是她親生的之後,便開始慢慢疏離。
直至劉桂芳親生兒女,沈東強和沈淑琴的相繼降生, 父母便將越來越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們的身上,加上大伯家堂哥的時常挑唆,他們的關系才逐漸的惡化。
實際上劉桂芳對他的好,卻也是實實在在。
就連他現在住的三房大院子,還是去年他鬧分家時,劉桂芳主動提出讓他們一家子搬過來的。
這個大宅院本是闖關東而來的姥爺留下的,姥爺原是川蜀之地而來,也讓劉桂芳自帶幾分辣妹子風范,在姥姥、姥爺相繼離世後,這個宅子就留給舅舅劉桂鋒一家。
前些年,隨著他的表哥以中專生的身份,在一汽轉正成七級辦事員,廠子裡給分配了房子後,舅舅一家子便一同前往了吉省的春城北國,這處大宅院便留給了唯一的妹妹劉桂芳。
礙於執著於家和萬事興的沈建國阻撓,說是一家人就應該住在一塊,諾大的宅院便一直空置了下來。也正是憑借著劉桂芳這一股的潑辣勁,隻身一人喝退了想要前來,將這方空置大院征收回生產隊,供給護林隊居住的無理請求。
後面還是羅大壯的父親出面,才讓這方大院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得以保留。
前世的沈東黎可沒少做,令劉桂芳心寒的事。如今想來,即便在他主動挑食,惡語相向時,她除了嘴上說話毒舌一些,對自己比對她的親生兒女都要好上幾分。
好在有了重來的機會,這輩子慢慢彌補吧!
眼下也算是和前世來了個徹底的斷舍離。
沈東黎看著懷中的果果已然睡熟,輕手輕腳的起身將她抱進了屋內。
進了屋子,他頓時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