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连死亡也不在乎么……”在亚修的目光中,老人转过身去。
老人的身躯逐渐变得伟岸,一袭赤红长袍,亚修有一种错觉,那低矮的酒馆逐渐开阔,天花板升高,柜台下沉。
不,是的的确确在变得开阔!
轰!
下一瞬,天旋地转,亚修一阵眩晕,发现自己正坐在巨大的火山之口。
灼热的气息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黄硫气味,悬空的脚下,是炽热的灼红岩浆和玄黑色的花岗岩。
“那么,连炽热的岩浆浇注身体,焚尽一切也无所畏惧么……”那老人背对着他,站在火山口的对岸,奇怪的是,他的声音亚修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
亚修有些发愣,下一刻,他屁股下的火山石猛然崩碎。
啊啊啊啊啊啊!
他惨叫着,顿时失重,坠入了滚滚岩浆之中。
一瞬间,炽热的岩浆包裹住他,焚烧全身,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灵智。
好热,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痛感太过清晰,让他的怀疑荡然无存,每一寸肌肤之上都宛如万针穿过!
他全身肌肉抽搐着,分离的挣扎,却只是扑腾起岩浆,翻滚起气泡。
无果,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宛如小肉块。
这不是一般的岩浆,一般的岩浆不止于此。但是他已经难以思考了,无边的痛苦游走在每一寸经脉之间。
“亦或者,是行走在无垠的北星,承受无边的严寒……”那老人在火山口之上踱步,对着下面痛苦惨叫的少年置若罔闻。
下一瞬,天地倒转,炽热红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惨败的阳光披散在他身上。
惨叫的亚修停了下来,发现自己站在雪地之上,两脚深深地插进细雪中。
身以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他发现自己恢复如初,甚至连身上被焚毁的衣物都完好无损。
这是……
不急他多想,一阵严寒袭来,他回想起方才混乱之中好像听到什么无垠的北星。
呼——
寒岭东风、万里银华!
数息之间,他的衣服冻得坚硬万分,指节僵硬,玄黑色的短发上染上了白色的霜,致命的严寒侵蚀着他的身体。
甚至,呼吸之时,他的肺部也被灌入体内的冷空气冻伤,隐隐然,口中溢血,却又飞快被冻结。
他想奋力走动发热,没迈出一步,却发觉**早已冻僵,关节凝结。
太冷了!!!
他缓慢抬头,四周皆是雪色,一望无际的白色原野之上,一个黑点缓缓靠近。
没有知觉了……他发觉自己的思维也开始凝滞。
死就死,站着死!
还有最后一丝知觉时,他用尽全身气力傲然挺立着,至少,冰雕的造型得帅……
眼神逐渐涣散,目光顾及的一切开始出现重影,这时,他发觉了自己面前好似站着一个人影,好像是两个,不,三个……
“啊……严寒也无动于衷么,那么,被千刀万刃穿身而过,感受鲜血流干的绝望,又将如何呢……”
这是……
感官恢复知觉,没等亚修感到高兴,他的身体便被高高悬起。
他睁开了双眼,天昏地暗,不知身处何处。
两道锁链穿过他的腋下,拖着他,让他擦着身后的墙壁,一点点向上攀升。
他低头一看,脚下悬空,遥遥对着赤红的土地,蔓延向不知名的远方。还有几道惨败的人影,在大地上行走着。
还有几道银白色大山,被什么东西堆积而成,在血红的残阳下反射出慑人的凶光。
这又是什么?
忽然,锁链停住了,他发觉自己被拴在了这不知名的墙上。
诡异的音乐响起,让人迷惑的梵音萦绕回旋,这声音让亚修感到脑袋昏沉。
仔细一看,对比起脚下悬空的高度,这乳白色的墙壁并不宽,而且背后凹凸不平的,用手去摸好似浮雕一般。
他往左右看去,发现墙壁竟是往两边延伸,抬头发觉上方也一样,延伸向高高的天。
这不像墙壁,像是……十字架……处刑台!
亚修奋力的挣扎起来,他明白了,自己便是那个受刑之人,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试炼。
正在这时,远方白光一闪而过,几道剑刃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穿胸而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还没完,不知从何处,又是几道长剑刺来,扎在他的大腿、手臂之上。
“这是十八层炼狱中的刀山炼狱,来,感受万剑穿身的死法吧……”老人的声音有如鬼魅,阴恻恻的响起,带着黄泉炼狱的冰冷气息。
一道又一道利箭刺过亚修身体,鲜血染红了十字架上的神鬼浮雕,那些栩栩如生的鬼神活动起来,歌颂着行刑曲。
而亚修的身体一直在挣扎着,直到鲜血流干,感官再次涣散……
“杀!”
“冲啊!”
人们手持着刀剑,向彼此砍去。
硫磺与火纷飞,大地震颤,两军在用尽各种手段互相杀伐。
不痛了。
亚修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有些脱力的瘫倒在土地上,一道宝印在他身畔炸裂开来,让他猛地一个激灵弹射而起。
“是啊,无论是火烧冰灼,或是万刃穿身,皆不过是**上的痛苦,对于真正的痛苦而言算不得什么,那么就来尝尝精神被践踏,撕裂的滋味吧……”
亚修背脊发寒,猛地回头,发现老人一脸平静的盘坐在他身后。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下一刻,战鼓大起,残阳之下,两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
冲啊!
亚修很无奈的发现,自己在两军交战的最中央。
“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在乎么……”老人又漫不经心的说道。
亚修猛地一个狞笑。“老子不在乎!”
下一刻,战争的践踏来临,咆哮的战阵冲锋将亚修踩在脚下,踏成肉泥。
呼——
亚修猛地惊醒,他站在惨烈的残阳之下,脚下是被血染红的土地。
远方,破碎的旗帜飘扬着,强大的修士们互相撕裂对方的**,凶暴的猛兽互相啃食着彼此的肢体。
还是一样的战场,亚修左右环视着,下一刻,又是一道法印在他脚边炸裂开来。
轰隆隆!
呜呜呜呜——
战鼓擂响,长号吹响。
两军又开始了最后的厮杀,战争践踏来临。
不——
每一次的撕裂**,都带给精神同样的伤害,亚修的灵智被残害着,**依旧无限复原。
好累……
亚修满身都是力气,却丝毫抬不起一根手指。
不知多少次重临这片残酷的战场,两军再次发起了冲锋的号令。
亚修的精神再次用尽全力,傲然挺立着,迎接他的死亡。
杀!杀!杀!杀!
那是战争践踏,必将摧毁沿途的一切阻碍,银白的长剑、漆黑的刀。
亚修闭上双眼,长剑就要穿胸而过。
这时,一切都安静了。
唯有什么弦乐声萦绕在他耳边,安详而宁静。
走马灯么?
前几次都没有呢,难道是精神高负荷,真的要死了么?
啊……真让人悲伤,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死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我很荣幸。
亚修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平静的面对自己的结局。
嗯……
怎么还没死?
亚修忽然发觉自己走马灯的时间已经过久了。
他试探性的将紧闭的双眼打开一条缝隙,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有些压抑的墙壁,略高的柜台,矮到就要碰头的小吊灯,还有酱牛肉混合着清酒的浊香……
恍如隔世。
小酒馆!?
亚修猛地一激灵,瞬间浑身被汗渗湿,噌的就要站起身来。
这时,老人的上半身穿过了柜台,穿过了清酒和酱牛肉,将手缓缓按在他的肩上,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亚修抬头,对上了老人那深邃而沉重的漆黑双眼。
他响起了什么迅速的转头看向夜星熠。
夜星熠面色显出苍白之色,有些虚弱的目光和亚修相汇了。
亚修又立刻转过头看向希夏,公主殿下浑身是汗,连雪白短裙套装都有些被汗染湿了。
呼——
都没事,亚修长吁一口气。
老人缩回了柜台后在三位少年古怪的目光中,他在柜台上摆上了一个几个小碟子。
“西海的盐虾,焗了,请慢用。”
说着,他转过身,留下了一个神秘的背影,消失在了后厨的门口。
这……
三位少年面面相觑,终不知所言。
半晌之后,待到三位少年离去,老人缓缓收拾柜台上的碗筷刀叉,将剩下的一点残羹冷炙倒掉。
剩得挺少,没想到在那之后,他们依旧如此有食欲。
为客人收拾桌子的白衣侍者走到柜台前,把帽子放到柜台上,整理起衣物。
“如何?”
老大人在柜台上摆上两杯酒,坐在柜台后,笑着说:“不错。”
侍者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很普通的烧酒,跟那酱牛肉和厚切牛排一样普通,但转念一想这是在神启,却又不那么普通了。
所以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哦?”
“确切的说,我看到了新时代。”老人笑着,神情确是很认真。
“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你指谁?”
“三个都是。”老人和侍者向视,哈哈大笑。
东宫。
“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亚修心有余怵。
“你遭遇了什么?我被绑在高山之上,被骷髅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夜星熠一脸苦笑。
希夏想了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三位少年坐在自己的床上,都换上了睡袍,交流着自己的经历。
白天里捉去了所有眼球的神幅画卷飞舞着,在四周瞒溯,此刻却被三位少年直接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