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再梳理一下莊鳶的“病症”。
還有薑生和靈管處原本的計劃。
莊鳶的“病症”是,她的靈魂被種下了一顆不幸的種子。
這顆種子,會讓她步入一段絕望的人生。
並且在她死之前,將她的靈體改造成惡靈的形式,乃至極大幅度的縮短她化作怨靈的時間。
另外,因為端菩薩廟的獻祭儀式。
使得種子與莊鳶的靈魂,已然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變得非常難以拔除。
所以靈管處,才設計出了一個虛構情景的計劃。
這個計劃的初衷是,讓莊鳶在不知曉真相的情況下恢復正常的生活,繼而於某一個瞬間,感受到想要讓時間停滯的美好。
隨即使她的靈魂,在那個瞬間裡極力地排斥災厄。
最後隱藏在暗處的工作人員,便可以借助這個短暫的時機,一鼓作氣地祓除不幸。
基於這樣的目的。
所以楊默默近段時間,才會竭盡所能地接近莊鳶,並且想要與對方打好關系。
然而這個計劃在薑生的眼中,無疑還是有一些問題的。
問題就在於等計劃成功之後,靈管處的人便會直接撤走。
完全不顧及莊鳶,後續可能會出現的心理或情緒等問題。
於是,薑生的計劃就誕生了。它的想法是,在靈管處的計劃之余,同時開展一項個人行動。
以同學和朋友的名義,順其自然地接近莊鳶。
潛移默化的引導她的性格,與為人處事的習慣。
讓她不至於在一切結束之後,還沉浸在靈管處那虛構的情景中無法自拔。
起碼它要讓女孩,可以回歸到正常且獨立的生活中去。
如此,它才可以安心地離開。
故而到目前為止,薑生都沒有切實地接觸過莊鳶,甚至很少和對方發生交流。
它只是在觀察,源於它想要先了解莊鳶的性格,而不是像楊默默那樣一味的討好。
它有時間,可以慢慢地來,也可以選擇一些更加溫和的方式去影響他人。
但如今的狀況,毫無疑問,是已經脫離了薑生與靈管處的共同預期。
莊鳶身上的厄運,已經讓事態變得不再緩和。
也使得女孩,不再適合留於普通人的生活。
否則,她很有可能會在毫不自覺的境遇中,置許多無辜的人於死地。
倘若身邊不斷地發生災難,少女又怎麽能感覺到,足以讓她掙脫出不幸的美好呢。
那麽,現在究竟該怎麽做?
當看到鋒利的美工刀,割向羅茵倩的脖頸時,薑生的腦海裡就閃過了數個念頭。
首先是莊鳶身上的種子,需要有足夠強烈的正面情緒才能松動。
其次是莊鳶體內的厄運,已經很難再由旁人進行單方面的壓製了。想要避免無關人員的傷亡,就必須得得到她本人的配合。
最後則是最為核心的問題。
也許真正的保護,並不是讓人一無所知。
薑生想。
也許,他應該告訴女孩真相。
而復仇,同樣是一種強烈的情感。
……
“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因為,薑生所說的內容太過震撼,又全無鋪墊。
以至於莊鳶在聽聞之後,足足是愣了半分鍾,才恍惚地寫了一句話。
“意思其實很簡單。”
薑生坐在長椅上,
開始斟酌著後續的用詞。 “不如,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此後的一段時間中,薑生向莊鳶講述了,有關於端菩薩廟的諸多情報。
也講述了那天,她母親含冤死去的情景。
最後,更是將靈管處與自己原本的計劃和盤托出。
它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取得莊鳶的信任,進而,征求到對方的配合。
顯而易見的是。
女孩體內的厄運,已經讓形勢急轉直下,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循序漸進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
等得知了過去發生的一切,少女的眼中,已然失去了焦距。
但漸漸地,她就又回過了神來。
同時在筆記本中緩緩地寫道。
“那你現在,又為什麽要重新告訴我真相?”
“因為你身上的不幸,已經開始謀取人命了。”
薑生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所以我覺得,不能再放任你無知下去了。”
天上的陽光應當是溫暖的。
但此時此刻,莊鳶卻感受到了由心底散發出來的寒意。
她沉默著,良久,才再次寫道。
“可我如今知曉了這些,不會影響到伱們原本的計劃嗎。”
“嗯,關於這點,我也已經認真地考慮過了。”
聽著女孩提出的問題,薑生背靠在座椅前,淡淡地點頭道。
“第一,無論你知不知道真相,靈管處的計劃都可以繼續執行,畢竟你仍舊能夠去體會生活中的美好。
第二,無論你知不知道真相,各種危險都已經盯上了你。譬如,前天的那隻野狗。它就已經被證實了,與在逃的通緝犯有關。
第三,如果始終讓你蒙在鼓裡,你很可能會自無意識中,繼續重傷,乃至害死他人。我不可能為了救你,而棄更多的人於不顧。
所以我決定告訴你實情,讓你自己來進行選擇。
你可以選擇遺忘,想辦法用美好來擺脫災厄。
也可以選擇復仇,我會給你一些建議和指引。
但無論如何,在之後的日子裡,你都要盡可能地配合我。
這樣,我才可以最大限度地遏製你身邊的不幸,從而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空曠的走廊裡。
氣氛壓抑地靜默著。
龐大且繁雜的信息,讓莊鳶的思緒難免混亂。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少女還是整理好了心情。
“我要怎麽相信你?”
只見莊鳶,突然在筆記本上用力地寫道。
“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無法阻止我的行動。而一切的結果,最終也會證明所有的真相。”
薑生抬起頭,並不溫柔,但也不刻薄地說道。
“那我該怎麽復仇?”
緊接著, 少女又咬著牙,寫下了個新的問題。
意料之中啊。
看著這個問題,蒼白的少年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個方向。其一,我會負責聯絡靈管處的人。拜托他們,教導你使用靈能的技巧。並且讓你參與到,調查怪異協同的行動當中。
其二,從今天開始,到你身上的種子被拔除為止。我都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的身邊。一邊幫你壓製災厄,一邊尋找怪異協同的成員。”
話至此處,薑生的頭顱,已然變成了副貓妖的模樣。獸瞳裡寒芒閃爍,嘴角處犬牙凸顯。
“那些下水道裡的老鼠,有一個我抓一個,有兩個,我抓一雙。”
……
莊鳶走了。
在思慮中,她說,她想去請一個假。
薑生並沒有跟上去,因為少女剛離開沒多久,楊默默就出現在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這種事情,你應該提前跟我們商量一下。”
看著薑生恢復成人形的面孔,楊默默略顯無奈,又稍帶抱怨地說道。
“就算她知曉了真相,你們的計劃也仍然可以繼續,不是嗎?”
薑生回過頭來反問了一句,畢竟讓人釋懷的方式,向來不止有一種。
“但我們並不知道,她適不適合成為一名靈修者。”
楊默默攤開手,苦笑著歎了口氣。
“所以啊,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薑生說著。
顯而易見的是,它的存在,並不只是為了幫助莊鳶。
同時,也是為了監視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