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历史军事 > 疯山锁春 > 60、第60章:强取豪夺

疯山锁春 60、第60章:强取豪夺

簡繁轉換
作者:息月淮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3-26 23:32:36 来源:源1

一秒记住【笔趣阁】xbiquge365,更新快,无弹窗!

两队侍卫整齐有序的从转角出现,板板正正地立在前边,辛宜浅浅扫了一眼,眉心蹙起。

接着,一身着朱红衣裙的女子踏着莲步,腰肢?扭,乌黑的发丝留了一缕垂在肩侧,其余盘起。云鬓旁的步摇却并不因她的动作四处飞恍。

纵然离得极远,辛宜还是认出了她。这女子是归月楼的那个?姜。

“辛夫人,今日宋元?的命能不能留得住,全看夫人了。”说罢,她??挑着眼尾看向宋?,妩媚之下夹杂些?得意。

“?姜,你敢!”宋?看见侍卫进来时,就窝了一肚子火,气得双手紧紧攥起,恨恨地盯着?姜。

“哎呀,辛夫人怕是不知道。”?姜忽地捻起帕子,豆大的莹莹?珠就从她脸上滚轮,“奴家肚子里早已有了宋元........宋将君的骨肉,想必夫人也不愿看他成了遗腹子吧。”

“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宋岬霎时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辛宜,直直冲上去要收拾怜姜。

怜姜迅转了转眼眸,并未让侍卫拦下他,反而几步飞快跑到辛宜身后。

凑近她耳朵?声道:“夫人既然想?季桓,明日刺史府宴席,恰是良机。”

“来呀,抓奴家啊!”同辛宜说完话,她又轻快地向宋?做着鬼脸,还不忘挑衅他。

“玉?,她就是一个贱人,你莫要信她说得任何鬼话。”宋峥霎时气得口不择言。

不过是一同在齐琼之手下做事罢了,谁知这女人跟狗皮膏药似的,一来就粘上了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答应你们,但我女儿与此事无关。”辛宜没有再看宋峥,直接同怜姜道。

“夫人真是爽快人。该如何,不该如何,刺史大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全然要看夫人了。”

眼睁睁看着怜姜令侍卫将宋峥带走,辛宜闭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她从吴县死里逃生,安然到达丹阳,都是在齐琼之刻意的默?之下。

不然,阿兄哪里来得部曲?

她早该料到的。

今日之事分明是齐琼之在给阿兄机会,让他作出选择。

阿兄心中纠结,这才醉酒而归。他一直未曾告诉她明日之事,不肯让她再卷进来,早已惹得齐琼之不满,这才引来了怜姜。

她的阿兄,始终都是在为她着想。

辛宜没再犹豫,最后再看了阿澈一眼,拿起桌案上的匕首出了门。

翌日,?州刺史府。

齐府后宅内,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妆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有侍女??续续来为她上妆,胭脂,螺黛,口脂,珠钗,一样都未曾少。

胭脂晕染,远山黛眉,玲珑的玉鼻小巧精致,唇瓣朱红,云鬟高?,两边皆插着对称弧形金簪。

隔着一扇屏风,身后的声音陡然响起,辛宜微微侧眸。

“辛违原是我昔日同窗,论辈分,你原该唤我一声世伯。”齐琼之忆起往事,目露沧桑。

“但此次,元赐给我惹了大祸,机关?弩尚未送至洛阳,却先一步现世,而那箭矢,恰恰射在了季桓身上。”

齐琼之并未点破,辛宜垂着眼眸,心下顿时了然。

怪不得阿兄那日送她的弩箭,她从未见过,原是这般来的。

她朝季桓射了两箭,箭无虚发。

齐琼之的把柄,是他们亲手交由季桓的。

“辛宜知晓刺史大人的难处,是辛宜和阿兄闯了祸......只求刺史大人放了阿兄。”

“侄女这话就严重了,元赐也是本官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他从前桀骜惯了,锋芒毕露.....但到底今非昔比,此时正好能磨一磨他的锐气。”齐琼之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是,大人说得不错。”辛宜抿着唇,终于抬眸,透过屏风看向齐琼之。

“回到季桓身边吧,你?不?他,本官不管,但你要记得,切莫叫他死在丹阳。”

“辛宜知晓。”梳妆完毕,辛宜起身,绕过屏风与他行礼。

齐琼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得缕着胡须,点了点头。见她面色凝重,齐琼之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目光深沉递给辛宜道:

“此毒明为穿心。无色无味,只需少量,便可叫人七窍流血而亡。本官同辛违好歹也有些情谊所在,这瓶子,你拿着。”

辛宜听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屏着一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她知晓齐琼之的意思,若她想?季桓,这无疑是最快的。

但齐琼之不会让季桓死在丹阳。若季桓死了,她知晓自己定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这瓶毒,也是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谢大人。”

齐琼之见她如此乖顺,眸中愈发轻蔑。辛违精明成那样,他的女儿竟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白白叫他失望。

他用宋峥做筹码,也不愁辛宜不会同意。

他知晓辛宜铁了心要杀季桓,这件事于辛宜而言,她根本就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当然,他仅用区区一个辛宜,就换回了那两支箭矢。此番既解了季桓要查吴郡水患之事,又能在季桓身边埋下一个祸患。

就算季桓因此而死,郭晟那也找不到他齐琼之头上。季桓当初设计杀了宋雍辛违,抛弃了辛违之女,有这等血海深仇在,辛违之女杀他,天下人都只会拍手称快。

血债血偿,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至于辛宜会有什么下场,那便不是他的事了。

齐琼之走后,辛宜静静看着手心的瓷瓶,心绪微动。

她临走前,托了怜姜将阿澈送到郗和那里。她知晓,阿澈喜欢都和,都和定然也会照顾好阿澈。

她又欠了郗和莫大的人情,那顿年夜饭,她终究要爽约了。

“安郎,若你还在,定然会理解我吧。我想为你报仇,我不想阿兄因我失了性命......”

“季桓他本就该死,只要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就能下去见你......不,我......我还有何脸面见你呢?”

鼻尖泛酸,一阵?意直逼眼眶,可她此时却又不能哭,脸庞处还有刚上的胭脂红妆。

......

齐琼之刚过了六十大寿,府上的红绸彩布还未撤,仅仅过了半个月,就又要为孙儿办满月席。

可明眼人都知道,齐琼之不过借着这场由头,拉拢季桓罢了。毕竟,半月前的那场筵席,季桓季令君可没有来。

所谓的满月席,没有妇人,没有婴孩,反而满堂的丝竹管弦,升平歌舞。

“齐琼之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一旁的白衫文士?净道,他眸光阴沉,袖中直接攥得发红,“真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竟然敢吃里扒外。”

“且等等看吧,齐琼之是聪明人,他自有分寸。”乔茂道。

“该不是,李桓查到了吴郡的事,要同齐琼之联手......”朱轻惊恐道。

“不尽然,李桓再位高权重,他到底也是孤身而来。纵然冀州世家如何翻云覆雨,他们都手也伸不到吴郡。”乔茂道。

“不如,在他发现之前,我们......?净抬手横在脖颈,目露狠厉。

“蠢货,莫忘了,是你们陆氏与季桓有仇。你如此行径,只会累我们整个?州。”乔茂不悦道。

他的妹妹嫁给了齐琼之为妻,他与齐琼之自然是一条船上的人。

“难道就放纵他季桓在?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陆净愤然,他的长子陆琛,当年就是死在了季桓箭下,他与季桓,包括季氏一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文钦兄,你当知,物极必反,且看吧,季桓不会一直得意的。若他在?州安分守己,我们自不会动他。想如何,等出了扬州,你随意动手。”

“但他若敢将手伸向我们,那他就莫想活着离开扬州。纵然与郭晟彻底撕破脸,我们有那人在手,自然也是不怕。

“郭晟的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在那人面前,他始终是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他与季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看陆净实在恨得厉害,乔茂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品着茶淡然道:

“季桓目前是动不得,那郡守府后院还藏着一个女人,那人在兮山藏了将近五年。”

闻言,陆净摁着桌案的手青筋外露,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杀意。他复杂地看向云淡风轻的乔茂,恨恨地咬牙。

“既然你早知晓,为何不同老夫说?”

“你不问,我自然也不会管这些闲事。”乔茂淡淡道,陆净在吴郡闯了大祸,早已引得他们不满。

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竟然放任手下人毁坏震泽的堤坝。淹了震泽,他们扬州世家却又不能从中得利,反而还得广施粥棚,散财博名,供那些流民百姓过活。

殊不知,唯有细水才能长流。

世家寄生于庶民百姓,若他们活不下去了,谁还来供养世家?

陆氏的行径令他们如何不满,但这都是他们扬州世家内部自己的事。

且陆氏身为扬州的二等世家,他们这些世族,互相经商联姻,打断骨头仍着筋。若齐琼之敢拿陆氏杀鸡儆猴,讨好郭晟和季恒,那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齐琼之邀约在急,李桓次就动身去了丹阳郡。

他心口的箭伤虽有些结痂,但深处仍未愈合。凤凰?的折磨,不仅仅是让他看不见,那些慢性毒会渐渐腐蚀他的身体,纵然都和送来了顾道生的方子,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痛得全身痉挛,如同发了症一般。

凤凰泪如此很辣,都和说,若不是他心绪扰动过于强烈,凤凰泪会慢慢摧残他,直到他七窍流血而亡。

一?心颜颜巍巍,跳得不上不下。她射中了他的心口,怕他死不成,竟然还在箭尖上淬凤凰泪。

她已然是恨他入骨了。

季桓坐在马?上,看着自己的手凝神,他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过去他是气恼辛宜,不管不顾地折磨这她,拆散他们,强行将人抢了回来。

可他从没想过杀了?允安!

一开始,他气恼辛宜,竟然敢背着他与旁人苟和,还胆敢生下孽种。

他?狂地嫉妒?允安,辛宜分明已是他的夫人了,又岂能在于旁的男人身下承欢。

是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允安去势,叫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碰他的女人。

再到后来,他发现一旦提起?允安,辛宜必要同他寻死觅活。他虽对韦允安那斯厌恶得紧,但留着他的命,也能彻底将辛宜留在他身边。

只要韦允安在他手上,辛宜便绝不可能离开他。

他一边气恼,气恼韦允安在辛宜心底的分量,一边却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幸好韦允安还在他手上………………

韦允安作为当下他可拿捏辛宜的筹码之一,他又怎么可能会杀韦允安,都怪韦允安太不中用,不过此等小事,竟叫他这般颓废。

他本可用韦允安与辛宜保持一个良好的平衡,哪知韦允安忽地撑不住死了......辛宜因此都用了着剧毒的箭.....

得知他未死,辛宜?会很失望?

袖中的指节紧紧攥起,简单的握指动作都引得心口一阵抽痛。原来,五年前他只要稍稍软化一下态度……………她那般喜欢自己......为了一把阿母留下的琴,竟然肯搭上自己的命……………

他凝神良久,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两支雕刻有山茶花纹的箭矢。

从他心口拔出的厉箭………………

快准狠稳。

想起今日来丹阳的目的,季桓握紧那两支箭矢,贴向心口,那箭矢上,仿佛还留有她指间的余温。

“辛宜。”他握着箭矢轻轻呢喃,“辛宜,如今只有我们了......“

马车驶进扬州刺史府时,手桓此刻正满心满眼都是辛宜,对于齐琼之那所谓的筵席借口托词毫不在意。

齐琼之想要那两支箭矢,又不想他彻查吴郡水患一事,当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辛宜交给他。

这回,无论辛宜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始终都是要留在他的身边,他会用余生去弥补绾绾......

而今韦允安死了,宋峥不过是齐琼之的一条走狗雇佣军罢了,如何能忽地护得了她,又如何能护得住她?

深邃的眼眸里隐约燃着兴奋,就快要见到她了。

就算她恨他恨到入骨,可没有爱又哪里来得恨?他后来也恨季选恨到入骨,但曾几何时,季选也是他心心念念敬之爱之的阿父。

只要此行将她带在身旁,他不像过去那般待她就好了,长长久久地与他相伴,还怕生不出情吗?届时他在好生弥补她,她自会看到他的良苦用心。

想通了这点,季桓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韦允安死了,他今后自会代替好他,做一个良善和蔼的阿父,照顾好辛宜,以及他并不是多喜欢的孩子。

但为了辛宜,他自会爱乌及乌,善待那个女儿,将她视为己出。

或?未来他们也会有孩儿,若是那般,他自是乐意,百姓怜爱幼儿,辛宜许会更怜爱后来的孩子,进而也对他爱屋及乌………………

仅隔着一扇格门,辛宜自是做梦也想不到门外之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坐在榻上,手心里掐得尽是月牙,袖中的匕首都被她的肌肤温得发烫。

此时尚是白日,天亮堂得紧,按理说齐琼之府中尚在设宴待客,李桓那厮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格门外的阴影却将她的一颗心紧紧提起,凭何都出了这样的事,他还能厚颜无耻的过来寻她?

辛宜死死盯着那驻足停留的身影,恨得牙痒痒。联想起那日在云浮山对射的一幕,季桓的箭术分明那般准,落后却落到了她的脚旁。

死里逃生后,她心里为安郎的事心痛不已,也为阿兄的伤彻夜担忧,也就没思量季桓为何没有要了她的命。

今日季桓特意从吴郡赶来,同齐琼之要人。思及此,心中旋即一阵冷笑,他被梦魇魔困住了整整五年,为了治疗他那可笑的梦魇,高高在上的季令君竟然强取豪夺他一直都看不上也瞧不起的亡妻。

是啊,他怎么舍得一箭射死她,他心狠手辣,歹毒成性,永远知道拿着她的命脉去威胁她。

可如今她再没什么好怕的了,安郎走了,阿?在郗和那里,季桓再没什么可以威胁她的筹码了。

只待出了丹阳,她势必要手刃仇人,为安郎,也为她辛宜自己,还有死去的义父父亲,报仇雪恨。

眼瞧着那格门将被打开,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去压抑心底的恨意与厌恶。仗着季桓暂且不会杀她,当即心一横,闭上双眼假寐。

季桓推门而入,再转过屏风的那一刻,正好看见女人一身红衣,神色安然的睡在榻上。

本以为再次见面,她必然要好一顿闹腾,用淬了剧毒的刀子箭矢什么的捕他。

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既满意齐琼之的妥协周到,却也隐隐有些失落,没能看见她鲜活的容颜,看见她水润漆黑,盯着他含情脉脉的眸子。

季桓心底默默安慰着自己,等以后,这些都会有的。眼下亟待他慢慢舒缓她的心结,不能为了一个韦允安就寻死觅活,他得趁早将那个孩子接来郡守府了。

日思夜梦的人就在眼前,李桓顺势坐在榻旁,漆黑又隐忍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榻上的女人。

早前他病得那几日,心中如一团乱麻,?狂交织缠绕,险些将他绞得喘不过气。

他后悔自己知晓得太晚了,可当下已酿成大祸。辛宜同他定然也是不死不休。

回回想起那淬了剧毒的箭矢,他的心口就是好一阵疼。

他知晓,眼下辛宜定然也不肯再相信他,更听不进去他的忏悔之言。他身上唯一能给她的,也就他的命了。

命倒也不是不能给,若辛宜想要,他随时可以奉上。但当下却是万万不能的,他必须拖着已被凤凰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子,去解决扬州的那些糟心事。

若他最后实在不能换回她的原谅,他会将刀亲自送到她的手里,她想如何,他自不会有一句怨言。

至于孩儿,季桓叹了一口气,沉沉地目光盯着辛宜的小腹,想抬手轻抚,但察觉睡梦中女人眉头紧锁,又赶忙收回了手。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番。

来齐琼之府上,季桓也懒得过去那些人赴宴。他与齐琼之皆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才是聪明人。

季桓微微附身,小心翼翼地揽过榻上女人的纤腰,忍着身上的剧痛也要一个提力将榻上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身子被骤然抱起,辛宜吓得一愣,险些睁开了双眼。

若辛宜此时睁眼,必然能看见男人复杂却又含情深邃的黑眸。

“辛宜。”他忽地垂头,在辛宜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耳畔传来灼热的气息,若说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温谅令辛宜骤然一惊,那如今钻入耳畔的话语便愈发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知晓,季桓这又是发得哪门子?。碍于与齐琼之的约定,辛宜在他怀中是万万不敢挣扎乱动的。

袖口的指节紧紧握着匕首,辛宜抿着唇,直觉心底一阵阵恨意翻涌。

原来又是因为季桓,若非他,齐琼之又怎会利用阿兄过来要挟她?

定然是他向齐琼之要人,齐琼之不得不绑了阿兄。季桓当真无耻至极。

浓郁的降真香将她团团围住,辛宜厌恶得紧。想起云浮山死里逃生那日,她分明射中了他的心口,这才不过十几日,哪里又能好得那般快?

辛宜气不过,忽地抬手,手肘正在季桓心口的那伤处。

男人登时顿住了步子,身子僵在那,不得不强行忍受着心口的剧痛。

他垂眸看向怀中安然沉睡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以往,李桓当然会怀疑辛宜装睡,怀疑她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但眼下弥补她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过分苛责?

当真映衬了那句俗语:厌恶他是,无论他做什么都厌恶得紧。喜欢他时,正巧又是相反的道理。

因着房内或许昏暗,季桓当下又只有左眼能看见,明亮的光线穿进来,实在刺眼得紧。

季桓在这一刻葛地感到了心慌,凤凰泪是何?辛宜不可能不知晓。那他的右眼,还有他的余伤,她多半也一清二楚。

少时在洛阳打马游街,旁人都道季家大公子容止?丽不凡,若蒹葭玉树,兰芝琼玉。

辛宜那时喜欢他,定然也喜爱他这一身皮囊吧。不然,那区区一箭,竟然能叫她芳心暗许将近十年。

可如今他彻底残缺了,他问过郗和还有无数神医,他们都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思量了一瞬,不知为何忽地深深看着怀中女子,点漆似的眸子里隐约有炙热的光芒闪动。

“辛宜,我没得选了。”

季桓来去匆匆,丝毫未在丹阳逗留片刻。

正在会客的齐琼之见仆从撑着什么上来,当即心下了然。

只打开帕子,看见帕子里包裹的一两支完全不同的箭矢,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季桓那斯,竟然敢诓骗于他!宋峥说的分明是刻有山茶的短弩箭矢,而今季桓给他的,只有一支带着纹路,另一只不知从何处掰断的长弓的箭矢。

视线扫过堂下,恰与左下首的乔茂对上视线。只见乔茂望着他,笑而不语,朝着盛怒之下的齐琼之摇了摇头。

有辛违的女儿在他身畔。季桓,得意不了多久。

那日郗和听到阿澈的话,旋即赶到了丹阳郡城西侧的郊野。若是他没记错,辛宜出城,去往他师父那里,必然会途径当中的一处山村。

他顺着阿澈的话,找到了那生有槐树,篱笆菜园里种着白菜的小院。

不想,当他敲门而入,出来开门的竟是一老妪并着她的幼孙。

纵然他不甘心,终是进了那茅草屋舍,也未看到他想看的人。

“老人家,此处真的没有见一身形瘦弱,头发将近白了一般的年轻男子吗?”

那老妪却看着都和,一直摇着头,她身旁的孩子则是怯怯得看着都和,也不敢开头。

见那老妪呜咽着比划半天,都和地发现,这个老妪本就不会说话,他身旁的孙儿许是随了他祖母。

郗和有些急切,他好歹亲自照顾了将近半载,那孩子伶俐早慧,心思通明,从未同他说过假话。

单是在吴郡,就有人只手遮天,平白拆散她一家。郗和丝毫不怀疑,韦允安又落回到了季行初手上。

他可不会平白相信季行初知道真相就会醒悟。一个?魔偏执了数十年的人,仅仅会因为知晓曾经有个女人爱他如命,便会骤然醒悟?

郗和不相信,或许季桓只会在那痛彻心灵的一瞬间醒悟。他想要什么都太过轻而易举,唾手可得,时间久了,人更会生出习惯来。

临走时还有些不放心,郗和从怀中拿出了一些碎银,悄悄放在了水井的石台上。

眼下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再回到吴郡,万一季行初又做了什么发疯的事,有他在身边,绾绾的处境总会好一些。

辛宜是被马的颠簸晃醒的,她没想到,自己在季桓怀中竟真的睡着了。

越想越是后怕,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袖口,发觉匕首还在其中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那人心有余悸,辛宜发觉她的青丝散发,尽数披在身后,发髻上更是连一根簪子也无!

更有甚者,头皮隐约发麻,好似有人在用指节在她的发上缓缓穿过。

额头实在困得发懵,辛宜睁开沉重的眼皮,意料之中地对上那双令她恨之入骨眸子。

察觉她醒了,季桓旋即将枕在他腿上睡觉的妇人抱得更紧,长指捂着她的唇瓣,生怕她一上来就要至他于死地。

“唔!”辛宜被桎梏着身子,捂着唇瓣,眼眸中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瞪着他。

“莫动,绾绾。”他附身凑近,漆黑的眸中似有什么在翻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方才路上有山匪追击,我们的马受惊了,我身上有伤......钟栎在外面驾马,你莫呼喊,不然那匹枣红马定然又要受到惊吓。”

辛宜睁大眼眸,死死盯着他,同时脑海中迅速思量着方才她睡过去的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光瞥向马座下的已经灭了的香炉,季桓尚未尽力感受下温软的唇瓣。下一瞬,灼灼刺痛自指腹骤然传来。

气恼被他捂着唇,箍着腰身,辛宜当即张口死死咬住手桓的中指。她本就生着两颗尖锐的虎牙,这下骤然发力,手桓也忍不住皱着眉心。

近来他伤得实在太重,本就没有好彻底,当即殷红的血线自他苍白的指节突突下流,手桓的唇角登时就没了血色。

可若观察季桓,便会发现此时此刻,他眼眸中非但没有痛意,反而是一般释怀的怅然和诡异的兴奋,甚至还有一丝窃喜与得意。

“绾绾。”他唤着她,眼眸蓦地亮了起来,并没有阻止她死死咬着他的手,反而因疼痛还生了些许舒坦与畅快来。

比起这般,他更怕她拿那碎了毒的箭捕他,更怕她一声不吭再也不同他说一句话。

“绾绾,今后再也没人能令你不快,我带你回吴郡。齐琼之那厮,竟然敢动你,我定然叫他不得好死。”

“等回了邺......清河,我们一同住在秋白院,在那里种满一树白山茶。”

指腹上的力道忽地更重,发现她眸底的憎恶与不解,季桓继续道:

“绾绾莫怕,清河的那些狗东西,你若看不惯,我一并收拾了。”良久,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笑了。

“想来绾绾还未去过洛阳和长安呢,长安虽破旧了些,但胜在辉煌壮丽,有许多秦时的楼阁宫阙。’

“洛阳倒是妙处,逢春时满园牡丹,国色天香。若绾绾喜欢,皇后那里还种了两棵景玉,若??“

季桓话还未说完,倏地见辛宜唇瓣上沾着殷红的鲜血,接着,她厌恶的从口中吐出,一节断指………………

她随意地往地上一吐,那节指骨也就随意地落在了他的脚旁。

季相看着左手上血淋淋的残缺之处,愣神片刻。

正常人莫说断了指,就是磕磕碰碰摔折了都会掉个眼泪疼得哭爹喊娘。

辛宜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将他的左手中指的一处指节咬了下来,看着他怔神片刻,也不言语不鬼哭狼嚎,反而面不改色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不紧不慢地将手包好,再解了腰带系在左臂上……………

这下完全轮到辛宜毛骨悚然了,趁着他包扎的功夫,辛宜匆忙挣脱他的怀抱,犯恶心似的将口中残留的血吐出。

胃中一阵又一阵地翻涌,眼前有人递了杯盏过来,辛宜想也未想,就这那杯盏,连连漱口。

“......“

一杯不够,那贴心的杯盏又再一次出现,辛宜连连漱了三杯茶水,这才将口中的血腥味彻底撵走。

“好些了吗?”低沉隐忍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辛宜吓出了一身冷汗,死死握紧手中的刀,弹起身缩在离他最远的车壁墙角。

“疯子!”辛宜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惊愕厌恶得眼神直白得紧,他向来耳聪目慧,抬眼就能看到。

他真是疯了,辛宜想,不仅他疯了,更是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唇上连一丝血色也无,断了指还无任何反应,更可况,他若没疯没病,怎么会唤她的小名。

“方才我已同绾绾说过,外面的马受了惊。”若连一区区断指之痛都忍受不了,他季桓也枉活近三十载。

马受了惊?辛宜愈发警惕地瞪着他,回忆自己方才醒来的场景。她就是被马车的颠簸给晃醒的。

她不确信,握着刀防备季桓的同时迅速掀开帘子察看窗外。

一丛丛枯枝倏地掠过,在眼前留下虚影。马车行得地方也是着实蹊跷,一侧紧贴着山壁,另一侧也是能看见缭绕云雾的悬崖………………

“绾绾。”季桓的声音从而后传来,辛宜登时警戒得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方才还未说完,若绾绾喜欢薛皇后宫里的景玉牡丹,我去向皇后求个恩典,将两盆都要来??

“够了,季桓,你不用再东拉西扯这些没用的。我不知你究竟想做何,我也不知为何我会在你的马车上!”

“我只恨,当初为何没有将你一箭射死!“

辛宜情绪有些崩溃,她虚力得靠在车壁上,侧过脸去不看季桓。

此处不知是不是丹阳郡的辖地,她与齐琼之的约定关乎阿兄的命。

但想到季桓说此处有山匪出没,齐琼之就算再想季恒死,也不会在他的丹阳郡动手,那么此处的山匪要么已是齐琼之派去吴郡专门用来除掉季恒的,要么此处就是丹阳郡内,山匪只是巧合。

缕顺之后,辛宜抬眼打量了一下那中间正襟危坐的男人,正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匕首。

“绾绾莫要找了,匕首已经被我拿走了,你袖中的,只不过一只空剑鞘。”

“卑鄙无耻!”辛宜气的攥紧手心,视线落在他那绢布都渗透血的指节上,忍不住期盼,他的手一直流血,流尽才好,死了更了!省了她许多事。

一想到安郎在那处,而季桓不过断了根指节。辛宜真后悔当初没有咬紧些,最好将他的手指全咬下来,彻底杜绝了他入仕的念头。

“若能得绾绾侧目,做回卑鄙小人又如何?”

断指之痛可不是闹着玩的,指尖的剧痛一阵又一阵,连着心口,若非他耐力强,此番怕是真要鬼哭狼号,痛不欲生。

季桓依旧面不改色,只除了额角有些虚汗而已。

他依旧目光如灼地盯着辛宜,想同她说话,想同她向过往的事道歉。但心口和手指的接连疼痛,让他彻底了萎靡了精力。

他也能预料到,现在的辛宜如同炸了毛的猫,一点就炸,恨不得他死得远远的。

当下她正是恨自己入骨的时候,这时候同她道歉,无异于在打她的脸,将她的尊严狠狠捻磨殆尽。

正如当年阿母的祸事未发生时,季选在他眼中是严父恩师,他敬之爱之,可到头来在永嘉之乱,总算叫他看清季选是个什么人模狗样的东西。

后来他死里逃生回到清河,李桓却口口声声说此举为锻炼他的心性韧性,美名其曰这是他作为季氏下一任家主合该经受的考验。

“若是连此小劫小难都能将你困住,那我季选便再没你这个儿子。”

“冀州清河季氏的家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废物!”

季桓闭上眼眸,神情有些疲倦。

后来他也确确实实活成了季选想要的模样。

当然,他也成功杀了季选。

“疯子!”辛宜气闷,她心下焦急马车的状况,是时不时掀起帘子看向窗外。

“主上,不好了,山匪追上来了!”钟栎看着前方被滑坡的石块堵死的山路,一边拽着缰绳,一边提醒道。

季桓不动声色地捡回那小截断指,一边留意这辛宜的动作。

“绾绾,等会我先带着你下车吧。马受了惊,我们一同人目标太大。”

辛宜并未理会他,她巴不得自己跳车,然后那些山匪好继续追上季桓,砍死他才好。

然而下一瞬,不得辛宜反应过来,腰间骤然禁锢,李桓撑着身子揽着她,从车后骤然跳了下去。

因这后方还有追兵,李桓毫不犹豫,带着辛宜顺着山体另一侧的悬崖下坡,跳了下去。

饶是他会轻功,此番跳下去时却忍不住想,若是今日他和辛宜死在一块也不算太差。

至少圆了他生同衾,死同穴的美梦。

被人带着跳下坡的瞬间,辛宜神情凛然,想挣扎却被男人死死箍住。从悬崖边下坡滚落得那一瞬间,季桓紧紧抱着她,紧得她喘不过息。

在碎石遍布的地上滚落几圈,季桓闷哼一声,抱着辛宜死不撒手。直到二人撞上一棵树干,这才停下来。

辛宜痛得在地上缓了一刻,她想起身,才发现身下有一团不算太硬的物什缓着。

再抬眼时候,发现那是季桓,她倏地起身,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唇瓣。

愤懑地扫了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男人一眼,辛宜恨恨地攥紧双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纵然季桓死在这荒山野岭,又与她何干?他死了对她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