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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绾~”见她真这么走了,季桓眸光骤?,硬生生从地上爬起,迈着艰?的步伐,跟上辛宜。
出了齐府时,他特意找人假扮山匪,使得驾车的两匹枣红马受?。
他暂且还没想到如何面对辛宜,他太怕了,怕她醒来质问他韦允安的事,怕她恨意上头又想杀了他。
是以,他才会出此下策,找人假扮山匪袭击他们的马车。他知晓辛宜不会武功,而他就算如今身上负伤,可对付几个山贼喽?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此地是丹阳和吴郡的交界之地,届时他直接将锅甩给齐琼之那厮即可。
而他在绾绾心中,又会荣获美名。于危?之中,同甘共苦,也叫绾绾软化些许待他的态度。
辛宜可没管身后的声音,有季桓在身侧,她总?得晦气得紧。
可她此时又不能贸然杀了季桓。
二人就这般顺着崖壁缓坡,一步步下山。辛宜理了理纷?的鬓发,她如今却有些渴,极力寻找着附近的水源。
“绾绾,莫动,眼下此地山匪横行,我们不能分开行动。你去哪,我陪着你一同前去。”
见辛宜不理会自己,季桓眸底闪过一缕失望,却仍?跟在她身后两丈开外的地方,同她保持着不?不近的距?。
辛宜俯身查看脚下的泥土,辨别干湿,以便寻找水源。
很快,穿过密林,一汪清泉就在眼前。
辛宜不想再等,匆匆走过去俯身掬起一汪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季桓站在一旁,在她喝完水之际迅速递上一张雪白的帕子。
辛宜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忽地拧起眉,指尖沾染湿意,就这般紧紧陷进手心里,留下一排排月牙。
她并未理会季桓的无事献殷勤,抬眸只盯着??的高山与涓涓流淌的河水,心道,若是叫季桓死在此?,山南水北风水绝佳,倒真是便宜了他!
要埋合?走一个山头上,再将他推下去,他如今身负重伤,还断了指,此时动手确确实实是绝佳的良机。
毕竟,连季桓都说了此?有山匪,若是季桓死在山匪手里,眼下她的麻烦便彻底解了,齐琼之那,她自然也不算违约。
余光瞥见身后的一抹白影,辛宜不动声色,喝完水后特意放慢了步伐,引着他走向一?光秃秃的山坡。
脑海中不知想到什么,辛宜陡然一?,自安郎出事来,她每日都不曾睡过一个好?。张口闭口都是安郎唤她绾绾。
可安郎去了那么久,她竟然连自己夫君的衣冠冢都不知在何处?
“季桓,我且问你,你将我夫君葬在了何处?”
连眉心都晕染着浓浓的恨意,季桓听心里蓦地一凉,她又开始向他问韦允安了!
这话不由得将季桓带回了事发山的那一晚,他去时,韦允安已死了将近有半日。
眼不见心不烦,他下令速速将人葬了,可眼下的辛宜,想听得明显不是这个。
季桓目光灼灼,盯着她良久未言语。
“回答我,季桓!”
辛宜忽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面容急切,某地燃着熊熊烈火,想要将他焚毁殆尽一般。
即使辛宜的身量才到他的肩膀,却依?气势不减半分。
“你说啊!”心口的裂隙倏地扯破,数以万计地洪流顺势涌泄,辛宜抓着他衣襟的手忽地下移,压到心口的伤处。
旋即,季桓闷哼一声,唇角又有血丝渗出。
若辛宜冷静下来,定然能发现季桓自马车到现在以来的怪异。换作旁时,高高在上的季令君就算受伤,又怎会站在那如同绵羊般任人宰割?
“绾绾,你先冷静。”
“他......他被我葬在了......兮山。”
季桓盯着她的眼睛对视,揣测道。果然见辛宜瞳孔猛地一缩,厌恶地同他拉开距?,动作的瞬间季桓手上的白帕也被风掀飞,迅速落进湍急的河里,随流水继续漂流。
季桓愣了半顺,再次盯着辛宜,沉稳的声音里首次带了慌?道:
“绾绾,他是自戕而亡??”
季桓还未说话,凌厉的学风迅速划过耳畔,辛宜恨恨瞪着他,怒道:
“还不是你?若非你季桓心狠手辣,安郎又岂能想不开?”
“若非你这个罪魁祸首,安郎又怎会弃我而去?”
“他自幼孤苦,求学艰?,就算那般,他又未曾放弃生命?季恒,我恨死你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安郎!”
见她情绪太过纷?,季桓忍着身上的痛,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想顺势将人?进?里。
“季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是你毁了安郎的一生!”
被他禁锢在?中,辛宜拼命地挣扎锤打他。越是如此,季桓却将她抱得更紧。
好似在他怀中就像一只虽然可以飞走的鸟,若不是他紧拥着,那鸟儿必然会拼了命得逃离他。
“绾绾,是我不??”
刹那间,辛宜感?自己被人?着转了一圈,她霎时止了哭闹,听见头顶上传来艰难的一声闷哼。
她迅速回过神来,发?男人与她早已换了位置。
身后中了一箭,季桓擦去唇角的血丝,冰冷地眸光盯着四周朝他涌来的人。
眼前是一片谷底,溪流的一侧是陡转的山丘,另一侧则是?落的阶地。而那群山匪,正从山丘上下来,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绾绾,小心!”破空声骤然钻入耳畔,季桓旋即拉着过辛宜,朝着河流那侧跑去。
他并未理会身后还插着的箭矢。当然,辛宜更不会理会。
被他带着往下跑,辛宜虽然厌恶得想甩开他,但真到此等性命攸关的时候,却也想不了那么多。
右眼瞎了,且身量又高,他的视野到底会受阻,譬如季桓正好没看到他的右前方不?处有块石块。
辛宜却是看见了,他急忙甩开季桓的手,嫌弃又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这才想起都和说过,他有只眼睛看不见。
他们跑得时候,后面的山匪也在射箭,辛宜见身侧又支箭矢,待避开射击后,迅速拔了那支箭矢握在手中。
若非季桓夺了她的短匕和簪子,她又岂会冒这等险?
见季桓果然被石块绊倒,辛宜握紧手里的箭矢,装作过去扶他的模样,举起胳膊上对准他后脊就是一扎。
可怪的是,她当要扎下去的箭矢,却被后面山匪的箭矢一箭射偏。
辛宜诧异地看着那飞远的箭矢,再想动手劈晕季桓时,他已经起身了,一把拽起她的腕子就要带她一起走。
山林某处,钟栎手握长弓,想起刚刚射出的那一箭,长长舒了口气。
“放手!”辛宜有些怒了,此刻说白了她也不在乎生死了,人匆匆一世,早晚都是要死的。
她方才本可以抛下季桓独自逃走,可又怕季桓诡计多端,那些山匪若是有利可图,不一定会要他的命。
是以,她亲自动手解决了季桓,就算赔上她这条命,能为安郎报仇,也不枉此生。
“绾绾,快走!”季桓喘息着,垂眸一看,他的左手指节上的鲜血早已变得褐红结痂。
“你放开我!”辛宜继续挣扎着,季桓却未有停下的意思。
既然戏已经做了,合?要做到最真。对于那群人,他一开始就下令,不必手下留情。
他从一早就做好了九死一生的打算。既然并州的那次相遇,能让绾绾记了十几年……………她心肠又软,连崔节那等无理取闹的妇人都能放过,那为何不能原谅他这个结发夫君呢?
纵然眼前有河,季桓也未犹豫,拉着辛宜就跳了下去。好在此处的河流只是山间清溪,水才堪堪到季桓腰身,他们这般,只要能躲避得了身后的箭矢就行。
辛宜本就会水,一遇见河流,更想挣脱他的束缚。可此时身后的山匪也追了上来,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底下刺眼得紧。
“季桓,拿命来!”
眼看着长刃就要向他砍来,季桓一个侧身旋踢,迅速避了过去。
辛宜瞅准时机,从他手中挣脱,身子轻盈地向游鱼一般迅速投入水中,顷刻就不见了。
那些山匪见季桓眸底的阴鸷,吓得连刀都握不紧,季桓迅速夺过刀,一脚将人踢到,这才堪堪摆脱。
再转眼时,那抹鲜红的衣衫已经远去,季桓咬着牙,冷眼扫过此时变得唯唯诺诺的一群山匪,低声怒骂:
“蠢货!”
说?,也顾不得那群人,握着手中的刀,投进水中沿着下游去追那早跑远了的身影。
钟栎看着这一幕,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仅仅是看见辛夫人弃他远去,主上的脸色就已阴沉得难看。若是叫他知晓方才辛夫人要杀他………………
不过,此番他心底终是有些窃喜。主上为了让辛夫人回心转意,不惜设了这一场局,足以可见他有多么在乎辛夫人。
既然如此,有辛夫人在,那翠翠的事自然也不会再变得棘手。
见季桓走了,钟栎当即出现,象征性得“解决”了那些残留的山匪,沿着河岸向着季恒和辛宜二人的方向而去。
山间的冬夜仍旧冷得紧,待耳畔只有哗啦的水流和呼呼的风声后,辛宜彻底脱力,趴在河岸上重重喘息着。
夜风肆虐横行,吹在脸上如同刀割。辛宜冷得牙关都在打?,她再也顾不得,撑着身子趴上岸边,劫后余生地躺在地上。
一轮皓月当空,夜空透亮又清明,数以万计地星子点缀其上,闪闪发光。
辛宜呛了一口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天空,急促得呼着气。
“父亲,为何……………这般苦?”
她的一生,还真是命途多舛。辛宜呆愣看向夜空,眼睛一眨不眨。
那些往事,美好的,难堪的,惊恐的,难过的,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涌向她的脑海,逼着她喘不过气来。
良久,辛宜忽地笑了,她终于想出了一切苦与难的源头。
季桓!
似乎自遇见季桓开始,她的苦难噩梦就开始了,不知死活地痴迷他将近十年......死里逃生后原本她的生活本可以重回正轨,和安郎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
“安郎,我会替你报仇......”辛宜又呛了一口水。
恍惚间,耳畔传来水声,辛宜蹙眉,侧过脸去看向另一侧的河畔。
苍白的指骨在月辉下青筋外露,沾染着一层层水珠,只那中指指尖处,恰恰少了一节,
意识到那是何物,辛宜陡然惊起,旋即从地上起身,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抬起脚就往那瘦骨嶙峋的指节上踩去。
“唔~”水下传来一阵闷哼,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脚踝,死死抵住她的发力。
辛宜当然不堪示弱,那人越用地桎梏她,她越是用力,仿佛就是死,她今天都不会挪脚。
季桓却也不敢真的用力太狠,若他真反击,下一刻辛宜定然会被她甩到河里。
可真甩到河里,她指不定又要离他远去。
若是她想不开,躲在河里不出来,出了事又如何作好?
“绾绾!”季桓无奈地叹了口气,良久,得不到回应,他另一只脚抬起,勾到岸沿,后腰发力将岸上的女人扑倒,二人一同摔到岸上,这场闹剧才算作?。
游了这么久,费了诸多心神,季桓都没死成,辛宜实在是累得紧,她也不挣脱了,面无表情地躺在岸上换着气。
季桓闭上眼眸,他已然感受不到左手的知觉。同辛宜一般躺在岸上喘息。
脑海中反思着今日的计策,季桓抚上心口,涩然地叹了口气。他的苦苦算计,终究还是落空了。
就算他为她挡箭,同她一起死里逃生又如何,她还是要他死。
心底苦笑,季桓看着头顶地月亮,忽地发觉,真是事事无常。五年前的一个夜晚,辛宜也为他挡过一刀。
那时他为了试探她,明知背后的杀手未彻底死透.......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他才是那个搬起石头砸向自己的人。
“绾绾,是我对不住你………………”
肃冷的夜风终是将那一管干涩中透着悔意的声音送入辛宜的耳畔。
霎时,她紧闭的双眸陡然一惊,旋即袖中双拳紧紧攥起。
躺下片刻,她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今日季桓的怪异之处。
怪不得,怪不得季桓会这般,抱着她跳下陡坡,替她挡箭,带她逃生......
若是过往,就算他再需要她去平复他的梦魇,他也断然不会舍起他自己而去救她!
季桓自始自终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傲慢狂妄之人罢了。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小伏低,放低姿态去讨好一个人。
辛宜眸底的光迅速暗淡,她隐匿了许久的自尊,仿佛被人从外狠狠撕开,将她的疤痕撕到一处不剩,露出里面渗着鲜血的骨头,血肉模糊。
夜空中忽地传来女人的悲啼声,辛宜一身湿衣,单薄得紧,她的后背随着悲鸣一阵阵颤动。
见状,季桓当前撑起身子,上前抱住那哭得声嘶力竭地女人。
“绾绾,对不起。”
顾不得手上的酸麻剧痛,他用力抱紧辛宜,将她揽在怀中,试图用他身上仅有的温热,去捂热她那颗凉透了的心。
“绾绾,绾绾......”他神情怔然,丝毫未曾发觉自己身上不正常的烫热。
身上的伤本就未好透,段时间内又经历了这一遭,季桓的身子,不过强弩之末,在他下河之际就发起了热。
“绾绾,我?了。”男人下颌贴着她的肩颈,似乎要将她融入血液,干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却透着一丝祈求的黏腻。
“当年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不该将你一人??”
话还未说完,辛宜当即挣脱他,抬手又是一掌。
她眉眼凝着恨意,目光决绝,即使此刻的她还被他揽于怀中。
二人一时四目相对,季桓怔然地看着她,骤然失神。
“绾绾,我想补偿你......”
良久,他喉咙滚动,漆黑的眸子紧盯着辛宜,认真道。
“我知晓过去我错得离谱.....”
辛宜这次倒未打断他,反而警戒地盯了他半瞬,她确实从未见过季桓认真对待过什么。
但是,过往的伤痛若真能烟消云散,那她辛宜此生就真枉为人!
既往不咎,对季桓而言,他根本就不配!
“好啊,你季令君季大人想补偿,那你……………便去死!”
辛宜始终面容沉冷,盯着他恨恨道。
这句话,让季桓的心如跨了山一般,跌宕起伏,最后终入尘埃。
他垂下眼眸,错开了与她的视线,似乎真在思量。
辛宜更为恼怒,愤然从他身上挣脱,“你既舍不得死,又谈何补偿?季桓,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贪生怕死之辈,当年你为了一己私利,引胡人入邺城。就算我辛宜不杀你,也自有旁人杀你!”
“你既无颜面对天下苍生,无言面对我与安郎,那你为何不去死?”
见季桓似乎在思量他的话,辛宜唇角罕见的完起一丝弧度,她慢慢靠近季桓,周身因泡了水,面色苍白,唇角冻红,宛如夜间的山魈。
若这一刻真被她索了命,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季桓想。
只见那山魈真靠近他身侧,冰冷地呼吸几乎触及他的下颌,魅惑凄异的声音忽地传入耳畔。
“只要你去死,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好......”迷蒙中,他似乎真听到自己的声音,头脑却沉地如同灌了铅一般。
夜风割过脸颊,吹得后背和指节上的伤口灼灼烧痛,季桓登时回过神来,当即道:
“不,我暂且不能死。”
怕她误会自己,季桓一手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清明,耐心同她解释道:
“扬州有要事尚未解决,我不能死,我若死,冀州无主,扬州的那些人手握......”他顿了顿,察觉辛宜神色愈发不耐,旋即道“我若死,天下大?,中土又将回到混乱之境。”
哪知,他的那些耐心解释,在辛宜看来全是狗屁,辛宜看着他冷笑嘲讽道。
“是啊,谁不想活着呢?”
“谁又想死呢?”
“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舍弃整个冀州的冀州别驾大人,竟然会在乎庶民的死活?”
“为了你的私利,你杀了素听素问,对安郎施了酷刑,毫不手软的杀了崔苓……………旁人在你眼里,不过卑贱蝼蚁,苟且偷生。”
“你这样的人,去谈天下苍生,不觉得十分可笑吗?天下乱不乱,百姓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关?我说得对吗?”
因为指节用力,断指处的伤口又汨汨流着血,疼痛到底使他又清醒了几分。
“是,你说的不错!”
他凤眸微眯,静静看着辛宜,沉声道:“雍朝末年,胡人入侵大雍,踏平洛阳,彼时黎民涂炭,确实别无他法。”就连他与阿母,包括辛宜,都成了那些祸乱中受害者。
“待皇权式微,朝中刺史州牧便偏安一方,揽大权于己身,于这乱世中伺机而动。”
“有人以仁慈宽松拉拢士人武将,谋求人心,博得天下盛誉。可越是这样的人,便越不简单。”
“绾绾以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人,又凭何能坐上那个位置,若凭仁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你所看到的表象,只是你看到的罢了。”
“我季桓此生偏偏最厌恶那等表里不一虚伪做作之人。自古以来,身居高位者,尤其是那些寒门庶族出身,从来就没有白壁无瑕。”
“我季桓若想结束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自然要将这烂到根上的旧世自巢底颠覆,绝不能只局限于眼前利益而妇人之仁,心慈手软!”
“至于旁的,我从不在乎。绾绾要知晓,所谓史书刀笔,向来都是胜者书写,这般看来,对与错,恩与怨,是与非,又算得了什么?”
辛宜被他这一通歪理惊得哑口无言,父亲从来不是这般教她的,古来圣贤,文王周公,依靠贤德,不战而胜者比比皆是,依靠品行仁德治理天下也不在少数,怎地在他季桓口中,竟成了这副模样!
“季桓,你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古往今来,只有你季桓一人这般罢了。’
“你如此心狠手辣,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登上那个位置?”辛宜气得有些发抖,却依然坚毅地看着他。
“你既说没有贤良仁君,那旁人若是装了一辈子仁义,待盖棺定论,仍是明君,而你,不过是躲在暗地里嫉妒他们的过街鼠而已!”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季桓倒并未生气,摇了摇头,反而笑了。笑辛违那般精明之人,竟然将女儿养得如此天真。也笑他自己,白白辜负了过去她的一番真心。
“从来旧朝颠覆,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若照绾绾之言,无论他们用何手段,都能一洗而空,仁义之士仅仅用那张嘴就能收腹失地,平复叛乱?不杀生,才是真的仁德?以杀杀,便是恶贯满盈?”
肺腔中一阵痒意,季桓止不住地咳嗽,良久,他才道:“绾绾,我知晓我是该死,只等我办完扬州的事......你可知扬州水患?”
“吴郡陆氏的人为了中饱私囊,竟敢在河堤上动手脚......”
“我奉陛下之命来此,我若死在此地,扬州那些人为了平复盛怒,定然会拿你出来顶罪......”
季桓捂着心口,面色凝重,忍着灌了铅一般的脑袋向她靠近:
“绾绾,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会弥补你......只待在处理完这些事,回到清河....……我自会以死谢罪……………”
对上她狐疑又恼恨的眸子,季桓叹了一口气,“若你不信,届时随我回清河......我死后,自会有人送你离去。”
“够了,季桓!”辛宜忽地厉声道,“你以为,你这些伎俩会信吗?不过权宜之计罢了,你季桓也是一贪生怕死之辈!”
若是没有过去那些伤痛,旁人头一回见他这般,用尽弱者的口吻,说着令人揪心的悲悯之言,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最后再同他回清河,然后死得连渣都不剩。
季桓的前科实在太多,譬如安郎的事,譬如那契约......他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