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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的触感在冰冷的手心似乎有了形迹,季桓盯着辛宜平静安祥的睡容,脑海中的一个疯狂的念头渐渐滋长。
当下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掐断辛氏的脖颈。
从前他以为辛氏惨死,被梦魔折磨那无可厚非。可眼下辛氏活着,他依旧没日没夜地被折磨,归根结底那就是与辛氏有关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辛氏未曾失忆,而是对他下了咒,所以才造成了他当下的痛苦。
指尖慢慢聚拢,季桓俯下身来,垂眸直视着辛宜的面庞。试图想观察她痛苦的神色。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力道,辛宜的眉头渐渐紧促起来,似乎在极力忍受。
季桓眼底的阴鸷愈发狠厉,手下的力道忽地紧了。
只要辛氏彻底死了,她下的巫蛊之术就会彻底消失。
眼看着那截纤细的脖颈就要断在手中,辛氏却在此时翻身,周身的清荷香随着她翻身的动作逐渐氤?开来。
香气入怀,他下意识地松了手下的力道。那种异样的感觉忽地又再次袭来。
当初他在官署再见辛氏时,曾经若有若无闻到一股荷香,那香气莫名使他忽地平静下来,仿佛找到了心中的一片安宁之地。
那次他还颇为不屑,心道不过是巧合。事情的根源在辛氏身上,哪里与什么有关。
可当下他的反应,不是恰恰印证了当初之事?
想到这,季桓的视线再度凝与辛宜面上,干脆松了手,长指渐渐抚上她的脸颊与唇瓣。
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榻上,季桓捻起沉睡中人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于指间旋绕。
其实方才那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时,辛宜就已经察觉危险了,彻底没了睡意。
她以为季桓算计她,毁了她也就罢了,何曾想过原来他是来杀她的!
鼻尖不禁泛起一阵酸意,辛宜极力压制着即将崩溃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就这般恨她吗?恨不得掐死她?五年前的绝望再一次将她笼罩。
没想到,五年后她同样看不透他,同样败得一塌涂地。
她以为季桓是因为梦魇中执念才不放过她,折磨她。却不曾想到他要的是她的命。
待那指节忽地松开,蔓延上她的脸颊时,辛宜几乎要到了瑟瑟发抖的地步。
可是她不敢,此刻她不能做出任何旁的变动,只有装睡才是最安全的。
浓郁的降真香迅速将她包围,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直到腰间猛然横出一只大学,辛宜毫不犹豫地睁开双眸。
借着月色,她才看清此刻男人已闭眸躺于她身侧,睡在安郎曾经睡过的位置上,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降真香的气味几乎令她反胃。辛宜眸中闪过一丝泪光,想哭却不敢哭,想动却动不得。
此刻只能被迫倚在他怀中,以一种极度不舒适的姿势蜷缩着。
辛宜咬牙恨恨地凝视着他,不由得向床榻空处撤去。
可那人的手臂就如同生了根似的,察觉她的动作,下意识将她揽的更紧,甚至将还下颌倚到了她的颈窝……………
这般亲密的交领缠绵之姿,曾经令她有多么得求而不得?那时的她把季恒的宠爱看做一种恩赐。
每天都眼巴巴地希望他能来她的院子,看看她,就算是同她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泪珠顺着脸颊默然落下,辛宜睁着眼眸,麻木地回忆着当年不堪的旧事。
此刻,她竟希望当年季桓没有救下她,她死在赤山之乱的混战中也比现在被迫睡在他身旁来得强。
这一夜,辛宜浑浑噩噩,约摸在后半夜才彻底睡去。等她醒来时,一切业已恢复原状,似乎昨夜那男人从未来过。
唯一能令辛宜庆幸的便是那人真的只是抱着她睡了一觉那么简单,并未做旁的事。
她心中对安郎的愧疚这才消减几分。
透过铜镜,辛宜看清脖颈那几道鲜明的指痕时,袖中的指节不由得紧紧攥紧。
从昨夜的情形来看,他一开始就是想杀她。只是不知后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变成了抱着她睡觉。
辛宜抿着唇瓣蹙起眉头,细细思量着。
郗和曾说过,她“死”后季桓被梦魇所扰,已经不曾安眠许久了。
若这是他要杀她的理由,虽是荒谬,但以季桓那个疯子的处事行径来看,倒也说得通。
但他为何偏偏在最后停手,反而还如此异常地强行与她同榻。
辛宜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不过经历了昨晚那噩梦般的经历后,她再也不敢睡觉了。
谁也不能保证,那疯子今夜不会再过来……………
辛宜蹙眉轻轻抚过脖颈的指痕,最后从衣柜中挑了一件浅绿立领曲裾换上。
眼下她能去的,只有那个地方了。
辛宜收拾好后,又从薛娘子那处接过阿澈,雇了辆马车朝着城东而去。
这边辛宜刚走,旋即有探子跃下墙壁,朝着那边的书房而去。
“主上,眼下辛氏已协女往城东的方向而去。”
“不过辛氏并未收拾行囊。”
“继续跟着就是,至于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要盯着。”男人当下正翻阅卷宗,不甚在意道。
待看到“韦允安书”四字时,男人唇角忽地扯出一抹冷笑来。
昨夜他在辛氏那里,竟然出乎意料的一夜安眠,中途再未陷入任何梦魇之中。
五年来,他日夜被困在辛氏的梦魇中,日复一日,多少良医方士都束手无策。
不曾想,仅仅在辛氏身旁睡了一宿,五年来困扰在他心头的所有的折磨都迎刃而解。
看来,辛氏当真是不简单!
眼底划过一丝别样的玩味,季桓提起朱笔,将方才所见的四个字尽数划去。
辛氏从前便是他的,当下也依旧是他的。
他要辛氏,不管用什么手段……………
眼看着就要到了沣鸣寺,辛宜不安地回头扫了一眼,当即令车夫停在了一家茶楼前,牵着阿澈匆匆下车。
进了茶楼,辛宜咬牙定了一处包间,而后请了两位同穿着绿衣衫来听戏的姑娘进了包间,借了她们的幕篱,当即抱着女儿从茶楼的后门出去。
那群探子见辛宜进了茶楼,急忙进去,最后只看着那淡绿色衣衫的女子进了包厢,不由得定了心,当即在茶楼大堂的桌边等人。
甫地一出茶楼,辛宜赶忙跑向沣鸣寺。好在幕篱够大,就算她抱着阿澈,从外也看不出来。
眼下,能同她说说话的也就只有和了。虽同为世家子弟,可郗和与季桓不一样。
医者仁心,郗和待人总是多了一丝悲悯。
当初在清河第一次相见时,他就曾提醒过她,为何要替季桓挡那一箭。
甚至最后在邺城,他也说了要她跟紧季桓。
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后,辛宜越发能明显地感到,都和当时其实已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惋惜的是,那时她深深沉溺于对季桓的情意中,不能自拔。便也体会不了郗和话中意思。
辛宜匆匆进了沣鸣寺,径直往上回郗和所在的禅院而去。
炽热的阳光下,郗和带着纱帽,正细致地翻晒着院中的草药。
“先生!”辛宜一手抱着阿澈,一手轻掀幕篱,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对面道。
见是辛宜,郗和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待看见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当下有见几分判断。
“身子如何了?不久前才替你诊过脉,怎么这就又过来了?”
辛宜摇了摇头,面色慌乱地看向四周,仓促道:
“郗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郗和当即收了手头的事务,将辛宜领进了室内。
辛宜将女儿放下,一手捂上她的眼睛,一边不安地看向都和,眼底闪着泪光。
“先生,他还是找过来了,怎么办?”
“眼下他竟然......他竟然......”辛宜垂眸,不堪地掀起一节领子,露出那骇人的红痕来。
“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
辛宜崩溃地同他诉说着昨夜发生的事。
“唉,莫哭了,你身子才有好转,一时恐经不住这么多纷扰......”都和递了一方帕子与她,安慰道。
“玉绾,这并非你的过错。”郗和眸光复杂,看着面前这绝望的女子。
“季桓执念太深,近乎疯魔。他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他不愿直面内心。”
“以为找到你便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郗和忽地起身,重重叹息。
“眼下事已至此,不若我送你离开吴县吧......不过至于你夫君,此行之后恐怕再也不能入仕。”
韦允安当初之所以没有带她离开,便是因为当初吴县官署暂压了他的身份凭证,户籍文书之类的。
此物非同小可,就算是出门在外,也是凭证。不然,就会被归为流民,几乎等同于失去了举孝廉和入仕的机会。
“眼下我夫君他在齐安县,我可否带着阿澈去齐安县寻他?”辛宜问道。
说出这句话时,也差不多将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尽数展露。
她再也不想待在此处,被迫同那人互为邻里,被迫同那人同床共枕,甚至被那人处处监视……………
听到齐安县时,郗和眸光忽地顿住,悲悯与愤怒在心中疯狂交织着,最后尽数化作一股无言的叹息。
季桓当真是彻底疯魔了。
齐安县是什么地方?那处是此次水患最严重的地带,一度到了以人相食的地步。
水患过后,他也曾去过一次齐安。当时齐安因水患而爆发了瘟疫,山林盗匪横行,刁民愚昧无知,甚至还把他这个外地人当成了引起祸患的源头。
虽然吴郡把齐安当成一个名义上的辖区。但实际上,齐安的管制权却在那些曾被招安的匪盗手中。
他们哪里会管普通百姓的死活?
“不可。”郗和抬手果断拒绝道。
“你可知齐安是何等地方?齐安滨海而立,管辖权向来不在吴郡太守,而是在一些海上山林拥兵自重的匪寇手上。”
“你夫君怕是立功心切,才接下来这件棘手的事。”
“但,有命去可保证能有命回?”
“可这并非安郎自愿的,安郎他......他不知我和季桓之间的恩怨过往......”
“他这都是为了我,他曾说要入仕......他怕我跟着他一直吃苦。”辛宜一时间竟流不出来,她的眼睛已到了涩痛的地步。
身旁的阿澈似乎听懂了似的,安安静静地在辛宜身旁坐着,异常乖巧。
“我也没想到,季行初会做到此等地步,当年本错不在你………………”
“先生,求你帮帮我吧!”辛宜忽地打算起身跪向郗和。
然而,郗和眼疾手快地抚上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力道带着她往上。
“先生,求求你能否送我出城?我要去寻安郎。我实在害怕季桓他今晚还会过来!”
郗和扶她坐下,苦口婆心道:
“你真想好了?你尚且还有女儿,难道仍要去齐安县?”
“是!”辛宜丝毫不曾犹豫。
“你带着孩子也是不便。今日你既将她带来了,恐怕也是担忧季行初那边......”郗和道。
“我会托人将她送至一处安全的地方。”
“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回来。”
“不然,我是不会管她的。”郗和忽地严肃地看向辛宜,将她的目光引向一旁愣神中的小丫头。
辛宜抿了抿唇,心痛地看向阿澈,终是心怀感激地同郗和行礼。
言毕,郗和也不作耽搁,当即派人去置办辛宜出城的一系列文书。
“前不久城门守卫森严,怕也是季桓用来针对你们的。”
“当下置办路引太过引人注目,我替你寻了一位农妇凭证和路引,她前不久刚过世,还未来得及去官府销户。”
辛宜也褪了身上的襦裙,裹上头布,换上了灰蓝的短衫。
“多谢先生大恩!”辛宜同他行礼道。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郗和皱眉道,“若实在不行,就………………”
他终是没能说出那句话,眼下在季桓一手遮天的地方,终是心有余力不足。
临行之际,她又抱了抱阿澈,贴着她的额头留恋感受着此刻的温度。
“阿娘,哩不要阿澈了吗?”哪知,小丫头忽地盯着她道。
“阿娘要出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阿澈先跟着郑先生,过几天阿娘就来接你......”
说到最后,辛宜愈发哽咽,意识到泪珠会将脸上的黄粉的洗去后,这才狠心转过身去。
辛宜坐上去往城外的牛车,看着逐渐隐没于人群中的郗和与阿澈,泪眼婆娑不止。
只要出了城,她就能暂且摆脱那人。她还要去寻安郎,那个她真正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