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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妻,生只能是我的人,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是我季桓的鬼!”他神情狰狞,因话说得急切,面色闷得有些红。
见他这样,季泠紧皱着眉,沉沉地盯着他,静默良久。
久到一旁桌案上的灯烛都爆出噼啪声响,季泠仍旧愣愣地看着他,静静思忖。
“季泠,放、了、本、官,不然......“
季桓阴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薄唇张合,凝神思量的季泠并未听到他说什么。
“季泠!!!”
“放了本官!否则待本官出去,定然要撅了陆琛的坟??“
尚未待他说完,季泠抄起手边的佛经堵上了季桓的嘴,令他有口难言。
季泠捏着经书,稍稍使了些气力堵着他的口,拧起长眉深深地对上他满是怒意的眸子,缓缓道:
“阿桓,你喜欢辛宜,是不是?”
短短一瞬,男人暗沉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转瞬即逝。接着,怒火似从中喷生,眸底的熔岩几乎要将季泠活活吞噬。
但她如一樽坚韧肃冷的古像矗立在那儿,任凭熔岩焰火如何喷涌,都纹丝不动。
“你苦苦纠缠,逼迫她夫离子散,将她困于此地整整数月,夜夜同榻而眠,真的只是为了缓和你那所谓的梦魇吗?”
“季桓,难道你不知晓,你的别驾夫人早就死在了征和二年邺城之乱里,自那时起,你与她的夫妻之义,早已断绝。”
“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吴县小吏之妻,你堂堂尚书令竟然夺下属之妻?你不觉得,分外讽刺分外可笑吗?”
“我听闻,你向外放出消息,你的夫人并未死在邺城.....甚至什么劳什子在佛堂清修五载,你觉得,世人都是傻子?”
“就连辛宜,她都不愿信,不是吗?”
“这回,就让阿姊再替你做一回主。你今后就在此好生养伤,莫要再去打扰辛宜了。”
“季…………………………”男人的身子浑然都在颤栗,一阵接着一阵得痉挛,心口的纱布被他挣得脱落,又涌一大片血。
一块碎镜捅的,本没有多深,但镜身薄脆,辛宜当初用力捅进季桓的心口时,镜身在里面碎得四分五裂。她还是好不容易,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的从他心口拔出碎镜。
这等剜心之痛,他都不在乎,纵然躺在榻上动不得身,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她这个阿弟,当真是对谁都狠。
季泠望着那滩浸润出衣衫的血水,眉心轻锁,抿唇思量着,看来季桓就算是挣尽全力,宁肯头破血流也要同她抗衡。
她叹了口气,拿下了覆在他下半张脸上的经书,侧身替他查看伤口。
“阿桓,爱一个人不是疯魔一般地将她囚在身边。辛宜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你豢养的鸟雀。”
“你为何从不思量一番,为何她拼了命也要离开你?为何她那般爱她后来的那个夫君?”
“若有朝一日你想明白了,也便不会再深陷梦魇,夙夜难眠。”
“巧、言、令、色。”他有些虚力得躺在榻上,眸光无力却又恼怒不甘,一字一句同季泠道。
“阿姊记得,你幼时养过一只狸奴,然那狸奴的胡须被二弟剪了去,它整日里闷闷不乐。”
“那时你担忧狸奴,白天黑夜都拿着鸡毛掸子逗弄它,还亲自捉了小雀与它,生怕它受一丝委屈......”
“你想想,你那时是如何对狸奴的?你也知你喜欢狸奴,便一个劲儿的宠,哪也不去,整天都让狸奴睡你榻上。”
“阿桓,你待狸奴尚且如此,你现在又是如何待辛宜的?”
“阿弥陀佛……………若非那件事,阿母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既然心悦辛宜,便不该如此折磨她。你这样,只能会让她愈发厌恶你,只能将她推得更远。”
“一派胡言!”心中怒意支使着直接不停颤动,季桓双目猩红,然失血过多,唇色却白得紧。
他怔怔看着面前不远处,漆黑的眸子里光影交转,他不可能喜欢辛宜,他分明,他分明已是恨她入骨!
季泠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与辛宜的婚事,始于算计,又如何能得善终?
他不信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阿母与季选年少相识,明媒正娶门当户对,到头来不也落得惨死野外污名加身的下场?
他不信辛宜那浅薄的喜欢,不过皮囊之爱,又如何长长久久?他不信没有利益纠葛,会平白生出的任何情爱,辛宜对他,到底是别有用心!
是辛宜与宋雍合伙算计他,逼迫他娶了她。他们并州的那伙人,趋利避害,为了蚕食他的冀州,竟然将手伸到了他的身上。
而辛宜又实在可恨,在他身旁仍旧不安分,他不信,那几年她未同宋雍辛违等人传过消息。
邺城那次,他都已决定放过她了,任她自生自灭,是她自己不走,又怨得了谁?
一把赝品而已,她非要回去拿那张琴,就算她真的死了,又怨得了谁?
“唔~”
季泠低头正替他处理心口的伤处,忽地察觉面上一阵温热。一抬眼,恰见榻上人情急中喷出一口热血,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她身上。
“阿桓?你怎么了阿桓?”
季泠当真怕他出事,赶忙将他身上的银针尽数取下来,放在帕子上。
而后起身又去拿湿棉布,想把他面上的血拭擦干净。
怎料,刚背过身去,一阵风对着她的右后肩快准狠稳得落下。
季泠被这道劈得当场倒下,身后的男人披头散发,衣衫早已被血渍染红,血滴顺着下颌,一滴滴地滚落。
季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钻心刺痛,抬袖胡乱擦过唇角,摇摇欲坠地推门离去。
抱厦外候着的钟栎,见自己主上这么副样子出来,险些惊掉了下巴,急忙道:
“主上,要不要请府医?”
闻言,男人旋即抬手制止,下颌微抬,见头顶高悬着的一轮明月,深邃的眸子里蓦地覆上一层层阴翳。
“归月楼的人,可抓住了?”男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高悬明月,干涩的声音冷得吓人。
“今夜属下听闻府上生乱,特意带着半数人马回来查看,另留了一部分围守归月楼。”
“但还是被宋峥那厮跑了。”
钟栎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发觉季桓眉尖闪过的杀意,钟栎急忙补充道:
“不过,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宋峥的同伙中有一覆面的白衫女子,射术高超,正是她助宋峥全身而退......”
“射术高超的白衣女子?”季恒忽地冷笑一声,尽管心口处的狰狞伤处仍露在外,被腊月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割磨着。
除了她,还能有谁?
刚死了一个韦允安,现在又马上来了一个宋峥,还有那个郗和……………
他们都想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可,哪有这样的好事?无论如何,辛宜只能是他的,他会与她不死不休。
若要他放手,只能等他死,不然,谁都别想!
“传令,郡守府婢女偷盗财物连夜私逃,现下封锁吴郡全城,只进不出。”他眯起眼眸,思量片刻,又觉心中不畅,咬牙继续道:
“严查郡中来往的女人,无论任何年龄。
发丝随风吹拂,在耳畔不听纷卷,季桓暗暗握紧了指节。
她如今就与宋峥在一处,他们从前就不清不楚,宋峥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她又岂会不知?
果然是一个精明算计的女人,他才不信,她会待他真心。
一点都不信!
“吴郡北境的永安,汀城,齐安,要严加看守,尤其是......汀城。”
既是宋峥带她离开的,少不得北上前往丹阳郡,而汀城恰是吴县通往丹阳的必经之路,过往船只繁复,辛宜指不定就在哪条船上。
“备马,即刻启程,前往汀城。”季桓负手而立,眉心紧锁着。
看他这么一副模样,全然不像负伤在身。钟栎想请他先去看大夫,但察觉他周身的肃冷,还是将话又憋了回去。
“喏。”
另一边,辛宜刚安抚好阿澈,汀城的郎中就急匆匆找来了。
他们说宋峥腰腹处的伤口实在太深,若直接缝线,恐怕人会当场终死。他们不敢冒然给自己的名搞臭,只用了上等的金疮药,止血化脓。
“夫人带着郎君前往丹阳吧,刺史府邸在那处,丹阳的杏林世家祖传千年,走河道不过一日就到。”年迈的医者收拾着药箱,真诚建议。
“老朽是不成了,一来没有止痛的药物,二来也着实不敢动针......还请夫人见谅。”
宋峥的面色愈发泛白,到了今早,已然没了血色。辛宜一边抱着女儿,一边站在榻边忧切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峥,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季泠阿姊能撑到几时。汀城离吴县实在太近,她怕季桓回头发疯,又将她掳走一回。
“无事,正好我也要去丹阳。”
辛宜送走那医者后,同宋峥的部下岑滴一起,当即租了两船径直北上。
阿澈年幼,此次确实头一回坐船,在甲板上时就吐了一地。辛宜见孩子难受得紧,将她抱在怀里,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汁喂她。
“娘亲,苦~阿澈难受。”小丫头缩在她怀中,
“阿澈乖,再忍一忍,等到了丹阳就好了。”辛宜将阿澈紧紧抱在怀里,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的心跳得巨快。
“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怀中的小丫头刚喝了一口药,就吐了满地。
清晨的暖阳落在她悻悻的面容上,乌黑的眼睫低垂着,挡住光影,小丫头眉头紧皱,另只手揪着辛宜的衣衫,她想阿爹了。
“快了,阿澈把药喝完阿爹就回来了……”
随着船行,河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阿澈入睡后,辛宜蜷缩蹲坐在甲板上,时而看向滚滚流水,时而垂眸望着左腕上的袖箭发愣。
她又一次经历了家破人亡。
清风吹起她耳畔的碎发,辛宜枯坐在那,也不理会。
想来也可笑,她竟然连安郎葬在哪里都不知晓。
是季桓那个疯子杀了他!正如当年邺城之祸,她死了整整五年,他都不曾为她收尸,为她立碑筑墓。
辛宜卷起袖口,看着弩箭上雕刻的山茶浮雕。抿着唇凝神转着弩箭的机窍,调动关锁。
阿兄担忧她再无力持弓,遂而未她打造了一把机关连弩。但昨夜她曾试了,除了力道较弱,她的准头尚可。
她仍能持剑挽弓射杀贼人。
安郎死了。
此番,她定要季桓以命抵命,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