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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些大老板被偷，连夜离开，凤安区几乎大半的人都在叫好。
仇富心理作祟，大家听到有钱人倒霉就高兴。
不少人还觉得那些贼干得好，简直是劫富济贫。
然而现在所长这麽一说，他们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麽机遇。
不少人当场就狂拍大腿，感叹自己命苦，被几个自私的贼害得错失了发达的机会。
然而，所长却说：
“要我说，咱们凤安区的人就是命太好了。”
“政府大手一挥，撤县划区，又砸下来一堆资源，直接带着凤安区脱贫。”
“一切都来得太容易，让大家产生了误区。
以为就算继续原地不动，什麽都不做，就能等到机遇再次从天而降，周围的环境会自己变好。”
“是，是会变好的，可你们准备等多久呢？等下一个五年吗？”
所长环顾四周，看向每一个人的眼睛。
这些眼睛里，有的心虚，有的茫然，有的忿忿。
“当初我们打击毒贩，抓瘾君子，靠的不仅仅是警方和政府的努力，
还有大家宁可大义灭亲丶也绝不姑息的觉心。”
“一人吸毒，全家押着ta去戒毒；捡到半罐过期奶粉，也要报警确认。
所有人都警惕，这才让毒品从凤安区绝迹。”
“可偷盗呢，一人偷盗，全家分赃。很多人不觉得偷窃是违法犯罪，只觉得是私德有亏。
甚至有人把偷窃当成一门手艺，传授给自家小孩。”
“路人对偷窃也视而不见，怕惹麻烦，连配合警方调查都不敢。
这样下去，凤安区的贼什麽时候才能抓得完？”
“现在的凤安区，生意赚不了钱，商铺租不出去，孩子结不了婚……这样的现状，真的是大家想要的吗？”
所长的话很直白，在场的即使是老人和小孩都听懂了。
听懂的人都沉默了。
撤县划区这种好事，相当於祖坟冒青烟。
招商引资，又等同於命运分界线。
他们很後悔没有抓住机遇。
但是错过已经错过了，现在跟他们说这些，有什麽用？
所长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现在，我很认真地告诉大家，我们正面对着凤安区的第三次重大转折点……”
他示意大家看向餮哥，以及餮哥身後被一帮顾客围着的包子摊。
“这位主播，他在网上有200多万粉丝。
他从外省赶来这里，是为了品尝那位摊主做的手工包子。”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标志着我们凤安区的旅游业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他吃得开心，玩得开心，也许会有一万个，甚至十万个游客，因为看了他的视频而过来旅游。”
“但是，他就像几年前那些来投资的老板一样，刚到菜市场就被贼偷了个精光。
并且，是在直播的时候，当着直播间几万观众的面被偷的。”
“现在这件事已经被全国关注了，全国人民都知道凤安区治安很乱了。”
“如果不补救的话，我们凤安区在大众心目中，从此就是贼的代名词，世世代代，去哪都受歧视！”
说到这里，所长停顿片刻之後，从地方方言切换成抑扬顿挫的通用语：
“我说这麽多，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警方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我以凤安派出所所长的身份，郑重告知每一个参与了这次偷窃的人：
这件事，我们警方会追查到底！就算挖地三尺，都会把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全部找出来！”
“奉劝那些参与䭾，最好尽快自首，交出赃物，供出其他人，争取宽大处理。
不然等我们查出来，去你家里把你抓走，你要先想好，怎麽跟全凤安区的人民交代。”
“如果有案件的目击䭾，希望你们能够积极提供帮助。
这不仅仅是在帮助警方破案，更是在守护凤安区所有人的名声，包括子孙後代的未来！”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引得人热泪盈眶。
也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餮哥和萧岚身上。
萧岚前一秒还听所长的话听得热血沸腾。
后一秒，无数目光就像箭一样，朝他激射而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人群中似乎还有人举着手机在录像。
萧岚连忙低头，假装看包子蒸好了没有。
同时摸了摸脸，庆幸自己提前戴好了口罩。
不过，比起萧岚，大家似乎对餮哥更感兴趣。
200万的粉丝，好家夥，大主播啊！
他们之前看餮哥其貌不扬，又是一个人出行，连个助理都没有，还以为就是自己播着玩儿。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的粉丝数量，是凤安区人口的5倍之多。
再多一点的话，都快赶上整个凤岭市的人口总数了。
这跟大明星有什麽区别！
有些经常上网冲浪的人，这会儿已经打开手机看热搜了。
果不其然，在各大社媒平台的热搜榜，都能看到“餮哥老街菜市场”“凤安区贼窝”之类的字眼。
大家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连忙召唤身边的人来看。
“快看快看！我们真的上新闻了！”
“真的吗？我看看！”
自己每天住的地方，忽然出现在热搜上，感觉实在非常奇妙。
以往这个榜单，只会出现各大明星和网红，要不就是国家大事。
今天在上面看到“凤安区”，莫名有种次元壁被打通的新奇感。
可新奇感也只维持了三秒，点开话题一看，无尽的谩骂和嘲讽，看得大家脸上火辣辣的。
不知道是谁，手滑外放了一个视频，顿时声音传了出来：
【凤安区那地儿全都是贼！不是贼也是帮凶！
偷就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统，老手艺了！
偷东西就像呼吸一样，是必需的，一天不偷浑身难受！】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来，那人吓了一跳，赶紧滑到下一个视频。
结果下一个视频也在骂：
【作为凤岭市的人，从小家里人就告诉我，出去玩不要靠近东郊。
那地方有个凤安县，全县都是贼，就是个贼窝。
就算风安县变成凤安区，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给他们换了城市户籍，依然是粗鄙刁民……】
有要面子一点的，听到那麽直白粗暴的谩骂，当场就被骂哭了。
有些人觉得，凤安区虽然乱，但是自己遵纪守法。
谁见了都得夸，自己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可直到这一刻，面对网友们铺天盖地的指责，他们才知道。
原来凤安区这种小地方，压根不算什麽池塘，顶多是锅粥。
只要出现一颗老鼠屎，这锅粥就毁了。
身为凤安区的一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所长喊完话，便亲自上前招待餮哥，邀请他去所里坐坐。
并保证会帮他解决一系列问题，包括办理临时身份证。
可是餮哥的眼睛恋恋不舍地盯着蒸笼冒出的白汽，脑海中全是萧岚出神入化的手艺。
“那个……不好意思……包子快熟了，我想尝了再去……”
“对了，我没钱了，能不能借我十块买个包子？”
这下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部转移到了萧岚身上。
连所长也不例外。
所长略一思索，脚尖转向萧岚。
萧岚赶紧低头，心里不断乞求：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他是便衣啊！他要保持低调丶减少曝光啊！
奈何所长听不见萧岚的心声，愣是上前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小师傅，看你挺年轻，没想到你做包子手艺很好啊，这麽多人都是为了你而来。”
萧岚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啪啪亮起的闪光灯，还有开视频录像的声音。
他满眼的绝望，身形都站不稳了。
不是，所长你闹哪样……嫌他马甲掉得不够快吗？
萧岚不回话，所长也只当是普通人第一次受关注的局促。
不要紧，局长在赶过来的车上，也看过了周浩川的视频。
於是他拍拍萧岚的肩，目光同情地扫了一眼李阿四，说：
“小小年纪，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弟弟，过得很不容易吧。”
“以後有什麽困难，就跟政府反馈。我们欢迎你这样从大城市回来建设家乡的优秀人才！”
得亏有口罩，不然不知道萧岚现在的表情得有多懵。
这话说得，连一旁玩手机的李阿四都懵了。
啊？现在便衣都改战术了吗？
不低调卧底，改成高调诱敌了？
他想起之前老刘告诉他，凤安派出所这边，会派警察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必要时候，会伪装成顾客，来协助他们更好地塑造卧底身份。
他还以为会派几个小卡拉米过来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所长亲自出动，还找了个百万粉丝的主播过来配合演一出。
不愧是岚哥！面子真大啊！
一时间，李阿四看向萧岚的目光都带了敬佩，彷佛在看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大腿。
他忍不住在讨论组里发消息：
【你们之前说要过来查看情况的人就是所长啊！太给面子了吧！】
组里其他几个，正是凤安派出所的辅警，讨论组是一个小时前刚创起来的。
李阿四接着感慨：
【不得不说，所长的演技是真的好，完全就是一副不知道我们是便衣的样子，我是路人我都信了哈哈！】
看到讨论组消息的辅警队长：“……”
有没有一种可能……所长真不知道你们是便衣啊。
谁能想到，你们出任务摆个摊，短短三天，就干成了整个菜市场最靓的仔。
百万网红都给你们招过来了。
再让你们干两天，不得干成菜市场之光丶凤安区地标丶凤岭市杰出代表啊！
可惜辅警队长就算想打电话提醒所长，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长已经以“试吃”为名，准备给萧岚打一波活广告了。
毕竟是所长，他的每一个决策都不是脑子一热。
他知道餮哥现在正在受全国关注。
之前所长就打算，把餮哥请回所里之後，就邀请旅游局局长过来。
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宣传合作的事情，尽量挽回一下凤安区的口碑。
双管齐下嘛，一边抓贼追赃，一边正向宣传。
要是能确认合作，就让餮哥发一个品尝手工包子的视频，毕竟他就是为了包子而来的。
到时候视频里说点好话，树立一下的正面典型。
这样就算凤安区在外界的名声彻底臭了，也留有一线生机。
至少有家网红手工包子店铺，是发源於凤安区。
不过，没想到餮哥压根等不了回所里，现在就想吃萧岚的包子。
所长大喜过望，这是好事啊！
还有心情吃东西，说明餮哥对凤安还没厌恶透顶。
而且看他对萧岚这麽有好感，即使包子的味道一般，也不会当众口吐恶言吧！
“既然包子快熟了，那我能要一个来尝尝吗？我也很好奇，咱们凤安区啥时候出了这麽有名的包子。”
所长礼貌又不失风趣地说，还开了个玩笑：
“当然，要是包子不够了，不给我也行哈哈，反正我是本地人，以後还能来买。
但是主播可是大老远跑来，特意为了吃你的包子，还是给他一个吧，钱我来出。”
懂事的警员，早就掏出手机开始录宣传影像了。
不枉所长顺便把内勤警员叫过来，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萧岚这会儿已经彻底躺平，任人摆布了。
只要不让他摘口罩，就什麽都好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家也都看见了，有视频为证，就算掉马甲，也不是他的锅。
於是他掀开蒸笼，对着包子的数量一数，再粗略看了一下在等待的顾客数。
“这里的包子不多了，估计每人最多只能要两个了。”
没想到萧岚的话音落下，那些顾客都很懂事地说：
“我要一个就好了！我是凤安本地人，把包子让给其他人尝尝吧！”
“我也是本地人，我就要一个！”
“我也是！一个够了！”
“我住得近，我就不要了，留给远道而来的朋友吧！我明天再来买！”
这帮顾客来的时候，可是眼睁睁看着前一波顾客每人买四个的。
他们原本也想要四个，但是，听完所长的话之後，他们第一次升起了作为凤安区本地人的责任感。
如今凤安区在网上可是被骂成了粪坑啊，连带着本地人也全被视作粪蛆。
唯独这个包子摊老板，在网友眼中是正面形象。
老板是外地人，又来这买房定居了，还带着一个智障弟弟，手艺据说还特别好。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buff叠满，找不到任何黑点。
俨然是天降神人，过来挽救凤安区口碑的。
於是这些凤安区的本地人们，纷纷主动要求只买一个，把有限的包子让给更多的人品尝。
目睹这一幕，所长的唇边隐隐浮现出欣慰笑容。
能唤醒麻木自私的群众，让他们拥有大局观念，那他这一趟就没白来。
他说的那些可能会产生争议的话，也没有白说。
於是第一个出笼的包子，就毫无疑问地被交到了餮哥的手上。
所有的镜头和目光都对准了他。
大家都知道，餮哥待会儿的反应，对凤安区的口碑至关重要。
而这包子的味道，也决定了他这一次凤安之旅，
是坏事频频，败兴而归；
还是好事多磨，不虚此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