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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你马上就要升为绣头啦?”罗玉娥转怒为喜的看着女儿。
本来她还在为女儿晚归,错失了一桩好亲事,没曾想女儿还有这番造化。
锦娘笑道:“不是绣头,是副绣头。主要是女儿做的衣裳,虽然也有挑刺的,但是送出去被退回来的少,平日比她们做的快,所以顾绣头信任女儿。”
又听魏雄道:“那日后你岂不是能一直留在文绣院了?这可是好事儿啊。”
对于非常怕改变的魏雄而言,能够有一份铁饭碗比什么都强,这样稳定,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稳定比什么都强。
锦娘却笑道:“天下哪里有一成不变的啊,我现在只能够说这个机会不错,可我只是暂代此职,日后也许会有新的副绣头过来。”
想到这里,她头一次晚上没有刺绣而是出来陪爹娘说话。
娘有些后悔:“今日男家是你爹同袍的儿子,如今正在读书,你爹这位同袍帮人管着库房,一家人住两间屋子上面还有一个阁楼。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我若是好,她们自然会来,我若不好,即便见面了,人家也看不上。”锦娘已经毫不担心了。
她娘毕竟是古人,莫说是古代的人,就是现代做父母的,看着女儿大龄都尚且着急,锦娘能够体会罗玉娥的心情。
但是她不会因为爹娘怎么样,她就按照她们的活法去。
就像罗玉娥再疼爱自己,她仍旧觉得日后家中还是只有弟弟有出息,女儿家的本事只是用于日后出嫁时能够在夫家好过。
可锦娘不会用嗓子扯着喊,只会按照自己一贯的目标努力。
过了几日,锦娘正式走马上任,她本以为自己最要考虑的是刺绣的事情,不曾想,人是最难管的。
她特地买了不少糕饼纷发给众人,但是有些人,曾经还是关系不错的人,似乎还觉得她别有所图,文淑惠最没心眼,她只是笑:“锦娘,你这样可是会把我们惯坏的………………”
锦娘道:“有什么惯坏的,大家一起为宫里办事罢了。”
坐在最前面的绣架前,锦娘觉得有些孤独。
文淑惠她们心底当然也有些不服了,甚至还私下道:“怎么顾绣头选了她呢?”
许三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可能是她手艺比咱们好吧。”
在她们这一批人中,除了已经离开的孟丽娘,锦娘年纪最小,在文绣院的多半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绣娘,她虽然活计做的不错,可是??
其实她们都很清楚,锦娘的确每个月的活计完成的比她们多,很少有说衣裳绣工不好退回来的,可就是觉得不得劲。
锦娘则要先把顾绣头的事情上手,顾绣头道:“咱们这里都是找翰林院画院的人去拿,你看这里是画院的画师们日值的名册,还有各大节要做什么衣裳你是熟悉了,但是你得把每日的人送过去。”
文绣院几乎都是轮休,也就是十日休息一人,但有的人在这日休,有的人在那日休,每日都得保证有人才行。
花鸟房有二十人是专门做绣屏的,这些做绣屏的十人是主绣,十人专门做辅助,另有十人专门做绣鞋,十人做帕子香囊这些小件,三十人做衣裳。
这群人中有资历深厚的,也有混日子的,也有迟到早退的,还有心思不宁的。
管人可是个大学问。
“魏绣头,冬至的衣裳要开始做了,可得抓紧些。”都绣头安排。
锦娘点头,又吩咐人去画院拿画,按照正常的流程是拿到画,再交给都绣头,由专人绘制,她再纷发给各处开始做。
可在第一关就卡壳了,她是个急性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敏于行。
偏偏图画院的那位吴待诏听闻今日突然请假了,锦娘对传话的人道:“可是今日咱们就得安排了啊?等会儿我还得拿去都绣头那里呢。”
传话的侍从道:“绣头,咱们可还有什么法子?”
“你这样,问一问书画院的人吴待诏家在哪儿,等会儿直接去他府上去。车马钱我这里给你,见到面了就说的严重一些,让他别耽误了大事。”锦娘道。
侍从见锦娘抓了一把散钱给他,连忙过去了,不过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道:“可是书画院待诏们咱们也得罪不起,若是他们恼了不给如何是好?”
“这画是拿来绘制花样子的,非是我们催他,是内廷之事。如果他实在是回不来了,那我也好跟都绣头上报,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锦娘如此道。
侍从听明白了,这才快步过去。
还好这吴待诏还算是比较有责任感的,让人把画稿给她送了过来,锦娘当即开始安排人,她已经把顾绣头平日的安排名册都翻遍了,如今??曹?倒是得心应手。
只是没想到她新上任,最先出状况的竟然是曾经和自己一起进来的那般绣娘。
“锦娘,我家官人最近被掌柜的调到另外一个地方了,掌柜说让我家官人和我帮他打理他的一小处私产,所以,我可能要走了。”文淑惠道。
锦娘知晓她这是不服自己做绣头呢?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她还是稍作挽留:“马上就要冬至了,冬至过完就过年了,好歹过完年再说啊,过年还有东西发呢。”
“不了,我家里真的有事。”文淑惠笑道,她其实和锦娘没什么恩怨,单纯就是觉得不甘于人下,毕竟平日她是除了锦娘之外活儿干的最多的,没想到顾绣头没选她,而是选了锦娘。
锦娘笑道:“好,既然你决定了,那等会儿和你说一下,按照规矩这个月的月钱就只能发一半了。我写一张除契书给你,到时候你拿去都绣头那里按了手印就好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锦娘发现为何大家喜欢招新人,但凡刚进来的新人,都存在敬畏之心,干久了的人总喜欢钻空子。
她干脆和都绣头说了,想招两个人进来。
文淑惠本来还想锦娘哀求一下她的,没想到她这般绝情,但是话说出口了,她也只好离开了,因为除契书已经开出来了。
她这般,许三姐私下找她时,虽然委婉,但还是说了:“你何不多留她几日,如此咱们文绣院也不会少人,也避免别人说你啊。”
锦娘心想留那文淑惠,难道她们就不会说她吗?其实流言蜚语不要太过在意,按照自己的目标走就行。
她心情一好,连罗玉娥都看的出来:“前几天还看着你掉头发,为此事烦恼,现下倒是好了。”
“我这个人容易着急,一着急就觉得诸事不顺。娘,管人比什么都难。”锦娘深有体会。
罗玉娥笑道:“怎么不是,和人打交道时最难的,你看我们这些日子生意稍微好些了,房东便要涨钱。”
“是吗?她要涨多少?”锦娘问。
“一年涨八贯。”罗玉娥叹气。
锦娘安慰道:“如今您一个月还能卖十贯左右,再搬地方也不划算,除非等咱们哪一日有了自己的铺子,那就好了。”
罗玉娥跟听天方夜谭似的:“铺子岂是咱们能买的起的?其实我就想日后等你成了亲,你弟弟读书也读出来了,我和你爹就回去江陵老家养老。”
锦娘摇摇头,又看着手里的名册,点到一个人的名字,朱廷芳。
曾经她还是被管理者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当管理会是什么样的,总觉得自己要平易近人,自己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可如今看来还真的不是这般。
要真的管好这么大几十人,不能全部亲力亲为,一定要选好人帮你管,这叫拉倒一班,打倒一班。
熟料,许三姐正在邹月娥家吃饭:“咱们这文绣院里不服气锦娘的多的是,她倒好,还把自己人弄走了,将来更是无依无靠。”
邹月娥她们平日私下都会相聚,锦娘初次还出来,后来她总说有事,她们如今都为妇人,彼此之间说些私房话,关系就跟亲近了。
“是啊,她也快十八了,也不提成婚,成日泡在文绣院似的。”
其实邹月娥大龄才成婚,本来是过来人,现在却自觉自己上岸了,反而对没上岸的人嘲讽。
可她们俩再多说也无用,锦娘正在挑选替手,朱廷芳久不受那边的老绣娘受用,且对她讨好过几次,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副绣头能当多久,但现在要管花鸟房,就必须重用这样郁郁不得志又有能为的。
“这几日我就提你为监差,你的工钱多拿三百文,只是有些人难免不服气,但我现在压下去了,日后还得靠你自己。”锦娘笑着看向朱廷芳。
朱廷芳很是感动,她没想到魏绣头真的能提拔她,她激动道:“您放心,我肯定替您管好。”
锦娘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我没选错人,本来那边给我推荐了你和王杏花,你可不要辜负我哦。”
朱廷芳本来是要做绣屏的,但是屡次被人挤下来,如今却被提拔到监差一职,顿时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看。本来锦娘和那王杏花有乡谊,可王杏花这个人好坏不分,没有任何偏向,这样管事就很难,反而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人员安排得当之后,锦娘才松了一口气。
在绣头这个位置上,锦娘也对针线了解的更全面了,就像绫锦院送来的紫鸾鹊谱,在紫色经丝的地上,采用分区分段挖花缂织的方法织成。锦娘虽然不会织布,但是她们这样精通女红之人一定是要学会缝补的,若是有一日这样的布破了一个
洞,她应该怎么补呢?
正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她可以径直去问那些老绣娘,现在她们不敢藏私了。
“绣头,您看它的经面以单丝抢缂为主,中间夹杂齐缂的法子,细部有两根经丝,粗部有五根经丝。所以要修补的时候,一定要从此处弄清楚,如此方能修补。”老绣娘如是道。
锦娘闻言点头:“多谢您解惑,锦娘受教了。”
这里有全国最名贵的丝绸,她现在终于可以一直在此处学习了。
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去绫锦院串门,没想到缂丝也是和刺绣有共同之处,都是将预定的图案纹样以墨线勾稿,画在经线面上,生丝为经,熟丝为纬,然后用工具按图稿所示与经线交织,如此方织成缂丝画。
锦娘做了绣头之后,倒是不用像以前那般拼命做针线了,她便白日研究缂丝,晚上做锦绣阁的成衣。
绣屏她现在还是不敢尝试,不是别的,耗费的时日太长了,十位老绣娘绣了三年还没绣完,官家和妃嫔们的衣裳都是她们旁的人做的。
只是这次衣裳送过去的时候,锦绣阁却关门了,说是要等两个月之后重开。
“锦娘,正好你歇息两个月,这么些年,你连过年都没休息过。”罗玉娥也想女儿对自己的亲事上点心,多休息会儿。
锦娘笑道:“那不成,虽说锦绣阁两个月不开门,但是我的功夫不能费了。如今白日我在文绣院不必做绣活了,但是功夫不能废。”
只是两个月就要没有外快收入了,锦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觉得除了自己什么都有可能会变。就像她曾经的东家蜀绣阁,在京中已经是门可罗雀,就要关门的节奏了,她曾经去过蜀绣阁一次,江善姐没回江陵,一直在蜀绣阁办事,还成了
亲,如今又不知何去何从?
除非是自家的铺子。
自己若是有宅有铺就好了,锦娘一惊,是啊,为何自己就不能有呢?如今她手里一共有三百多贯,也不是没有这个底气的。
先等两个月,如果锦绣阁不成了,再去想别的法子。
在这个时节,正是烧香拜佛的好时节,荣娘上门了,正是为了和缓关系,原本以她的身份,其实都不必理会这些穷亲戚了。
但是到底是亲戚,总不能这般冷遇着,说起来二叔三叔一家也没占过她什么便宜,况且她如今和冯胜虽然表面很好,但内心都有裂痕,和亲戚们恢复关系,将来也有一个去处。
荣娘过来时,魏家正炊烟袅袅,她进门就喊罗玉娥。
罗玉娥还有些诧异:“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二叔母,这一两年来,我家龙儿又小,所以不好出门,如今好容易能出来走动,就来你们这里看看。”荣娘话说的很好听。
罗玉娥倒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就进来坐坐吧,我们刚从铺子回来,我这会子还要烧饭,你自便。”
荣娘倒是去厨房帮罗玉娥放柴火,又问道:“锦娘在不在家?”
“怎么不在?她今日休息,这会子仿佛是还未起来。”罗玉娥也是了解女儿,一到休息日就是疯狂休息。
荣娘莞尔:“二叔母也该让她做些家事了,还是你们疼她。”
罗玉娥倒是坦然的很:“我们锦娘可不是做这些粗活的,其实她真要下厨也是会的,上次我和她爹爹出去外面进货,她还在家用鸡蛋炒饭给她弟弟吃呢。”
荣娘心道都快十八岁了,炒一碗鸡蛋饭还值得夸耀,但嘴上还要夸锦娘几句,还道:“锦娘如今还在文绣院吗?”
之前锦娘说过她做绣头的事情虽不能无缘无故对外吹嘘,但是对冯胜荣娘这等瞧不起人的亲戚不必客气,故而听荣娘问起,她就不客气了:“那可不,她们原先的绣头已经归家了,就推荐了我们锦娘做绣头,管着上百人,可是很不容易呢。
“锦娘都这么快成绣头了?”荣娘真是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成语非常适合锦娘。
罗玉娥又小小的谦虚一下:“也算不上什么,锦娘她还不愿意当呢。”
说完,她还风情万种的别了一下头发。
荣娘本来过来看看,结果听了这话推说有事就走了,锦娘起来吃饭时,还听说荣娘来过又走了,不禁笑道:“她走了也好,我还怕等会儿我们去庙里,也不好不叫她去。”
如今锦绣阁关门,锦娘虽然也做衣裳,但没之前那么急,倒是有空陪着娘一起去上香了。
其实姐妹之间的嫉妒不甘,也多是源于上一代人的比较,究其根本还是有阿奶爱挑事儿的缘故。
一家人用完饭,魏雄准备赶车送她们母女去开宝寺。
因为心诚则灵,所以锦娘决定拾阶而上,罗玉娥自然也是如此,她比锦娘想的更多,女儿人康健,活计做的好,偏偏就是婚事不谐。
开宝寺为供奉阿育王佛舍利而建立,寺庙状似佛塔,远远望去呈八角状,锦娘许久没这么远的路了,还有些吃不消,一直喘气。
她这幅身体一米六三左右,体重却快一百四十斤,故而容易流虚汗。
正喘息的时候,见一对母子也正诚心的上台阶,罗玉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很快和她聊了起来。
那妇人五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衣裳倒是穿的整齐干净,她身边的少年生的瘦瘦高高的,看起来颇为孝顺,一直扶着母亲。
罗玉娥知晓女儿想找一俊俏男子,上回蔡婆子介绍的外甥开药铺的,女儿还嫌弃人家矮了,故而有意搭话。
殊不曾想那妇人见罗玉娥着秋香绿的细袄,配着靛蓝夹缬染裙,腰间系着绸子的腰带,头上戴着两股银簪,人生的模样很好,再看她身边的女娃儿,中等个头,人生的极为白净,身材虽然圆胖了些,却是着妃红色的绸袄,珍珠白的百褶裙,手
上戴着金戒指,头上梳着垂挂髻,插着金插梳,竟然极其富贵的模样,也起了心思。
只听那妇人道:“我是为我女儿求子,我一共三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已然是生了儿子,偏最小的女儿只独独生了一女。”
“那是应该的,我见你如此诚心,必定是能够心想事成啊。”罗玉娥的神色淡了几分。
前头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了这一个儿子,自己女儿若是嫁了过去,若是一举得男倒也罢了,但若是生了女儿,岂不是遭夫家嫌弃?
罗玉娥神色虽然淡了,但那妇人却是态度很积极,又夸自己的儿子:“他如今在会仙楼做活,一个月月钱五贯呢。”
既然不准备和这妇人拉扯,罗玉娥就笑道:“你儿子十六岁就有这个月钱算是很不错了,我家这丫头如今一个月也不过十几贯。”
那妇人见罗玉娥这番,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又看向锦娘:“好姑娘,你可真是能干,我少见姑娘家挣这么多的。”
“看您说的,不过是做些辛苦活儿罢了。”
“不知怎么我就喜欢你这姑娘,对了,你们住哪儿了?我家里有腌的黄澄澄的咸鸭蛋,到时候给你们送些去。”妇人听锦娘说话竟然也很好听,愈发上心了。
锦娘何等人,一听就知晓是怎么个意思了,就忙道:“多谢您的好意,我母亲贤惠能干,家里的东西都吃不完呢,不跟您说了,我们得先进去了。”
说罢,拉着她娘往前面走了,一直到看不见那妇人,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又笑的不行。
“锦娘,不是我评判人家,这般女儿多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嫁过去便是有四个婆婆等着你,而且生不出儿子来不罢休。”罗玉娥道。
锦娘恍然,她道:“原来您是因为这个不同意,其实我是看这男子小指头断了半根,若非天生残疾,恐怕是赌徒。”
赌场上的人若是还不起钱,可能就会被切掉指头。
罗玉娥也没想过竟然是这般,她道:“之前人家说媒人容易把死的说成活的,可如今就是当着面也未必能看的清楚明白。”
锦娘也同意,人心还隔肚皮呢。
拜完香,母女二人就准备回去了,罗玉娥见魏雄在那儿傻乎乎的等着,还嗔怪道:“你也真是的,也不说买个炊饼充饥,就这么等着。”
她这丈夫就跟老黄牛似的,别人差遣他做事,他从不喊累,只觉得是自己的荣幸,如今倒是好了许多。
锦娘还道:“等我们家去了,把扬哥儿接了去,直接去夜市吃羊头签子,免得再开伙了。”
爹娘无不可,都急着回去,只是没想到接了扬哥儿到家门口,就见魏阿奶站着门口道:“老二,你弟弟的指甲被人拔了送过来,这帕子上全是血,你就过去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