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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收到口信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旋即又抓了一把散?给跑腿的小幺儿,又让阿盈包了些点心给他,自己则去告诉?玉娥这个消息。
“说是让您和我一起去说说话。”?娘道。
?玉娥“啊”了一声,又有些踟蹰道:“我也不懂那些礼节,到时候不会丢你的?吧?”
?娘笑道:“这不是还有我么?更何况,还有半个月咱们准备呢。其实,咱们对周家也没什么要求的,人不求人人最大。”
只有求官的,别有所图的人,才会畏首畏尾生怕自己出错。
今年在新宅过第一个年,?玉娥和橘香做菜,陈小郎在一旁帮忙,?娘则开始做那对母女的衣裳。
阿盈在一旁道:“姑娘也不说松快几日。”
“我这不是已经在松快了么?今日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来,也不过是做做针?罢了。”锦娘心想跟别人做和给自己做还是不一样的。
说罢,又对阿盈道:“你不耐烦做针?,就下去帮她们做饭去。”
阿盈平素便坐不住,见锦娘这般说,就立?去厨房帮忙了。锦娘暗自点头,这孩子倒是懂得些许眉眼高低,不是偷奸耍滑之人。
中午大家也没什么主仆的规矩,都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吃完饭,大家都准备沐浴洗发,倒是真应了“除旧迎新”这四个字了。
到了年初一,阿盈、橘香和陈小郎一起给锦娘磕头,锦娘给她们一人用红纸包了六十六文的铜子儿做赏?,还一人发了一盒桂花糕,两位女子送了红头缯,陈小郎则送了头巾。
又有?玉娥也给了她们三人一人一双四十文的丝鞋和一双草鞋。
锦娘一家人都准备出去游玩,?行街、潘楼街、州东宋门外、州西梁门外的甬路上,全部都结扎着彩棚,彩棚里都是各式各样的摊铺,摆着各种奇珍异宝、珠宝翡翠、头饰、衣裳、花朵等等。
“等会儿我们逛累了,就去附近店家用饭,我?。”锦娘笑道。
众人都抚手称道。
罗玉娥想着要去周家,选了两对绢花,锦娘则花一贯买了一枚上面坠了一排小珍珠的鎏金插梳,和一对碎叶的银耳环,买了之后肉疼了半天。
她倒不是说不爱这些精美首饰,作为女孩子,谁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赊贷未还完,离她一千贯的目标还远着呢,所以,花些小?不计较,但是花多了真的会心疼。
阿盈和橘香倒是都很雀跃,但她二人关系不太和睦,阿盈聪明,擅长应对,偶有懒惰,但她却不贪婪,金银在眼前都不会去拿。橘香这个人灶上活计还可以,但是脑子转的不快,可人任劳任怨,逆来顺受。
这两人锦娘都取其长?,都打算留着她们。
这话她也就直接在桌上告诉她们了:“我提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提心吊胆的,等年过完,我就喊牙婆上来,要了你们的身契来,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阿盈她们都很欢喜,她二人都是绝卖之契,也就是死契,将来跟着锦娘这样的主家,比旁?要好太多了。
她们三人进来这么久,穿的好了,也有人关心了,做活也不太累,人情简单,实在是好地方。
但是,锦娘也对她们三人都提了要求:“我们家没什么大规矩,但是我希望大家都学一门新手艺,橘香要学会做三道拿手菜,小郎呢,要学会辨认各种布帛,阿盈要学会怎么梳头。你们若是做的好,将来客人们给你们的赏赐,你们悉数都拿着,
我也不要。”
人没有目标就容易得过且过,有了目标总会有点事情做。
三个人都笑嘻嘻的答应。
从外面回去,锦娘在榻上了一会儿,夜里阿盈陪着她做针线活,她道:“这做衣裳,跟人家说的是十五日,可就得七八日左右做出来,如此心里不慌。有时候碰到突发的事情,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咱们就能空出时辰来。”
“姑娘,何时咱们发一笔大?就好了,您就不必这么辛苦了。”阿盈想姑娘赚?这么辛苦,还得养她,方才还送了一枚戒指给她。
锦娘笑道:“谁不想发大?啊,可是,没有能力的人掌握一大笔钱财,就很容易被人吃?抹净。
说罢,她又提醒阿盈:“咱们元宵去周府,周家贵妇人多,你也看看人家的发髻怎么梳的,记得啊。”
阿盈拍着胸脯连忙说自己不会忘记。
除了正月初一锦娘出去过一回,其余几日她都在裁剪?花,弄完?手熨烫好,为了避免有痕迹,就挂在衣架上。
初七之前锦娘把衣裳做好了,初八开门,锦娘又开始?各色月季、牡丹、玉兰的布贴?,她?月季的时候参考的是黄筌的《蝴蝶月季图》。
对黄筌的图她已经非常熟稔了,看几眼几乎就能下笔作画,好在今日也没什么客人,她能够安心作画刺绣。
阿盈长吁短叹起来:“姑娘,方才来了几个人都问问就走了。”
“这也很正常,有哪家能每日做的起衣裳的,就是大户人家也不过是一季做几件新的换换。”锦娘上个月月底收了二十五贯,即便是元宵前一个人都没有,她这个月都差不多完成任务了,更何况这才初八,离元宵节还有好几日呢。
况且她这里主要是绣铺,不是裁缝铺,不少没那么有钱的人家都是选的裁缝铺裁衣裳,她爹娘就是在巷口找人做的衣裳,两三百文就能裁一件。
阿盈也自个儿拿了针线,她现在是贴身侍婢,锦娘的袜子、亵衣,月事带都得她来做,她知晓姑娘虽然上个月收了些钱,但是买了他们三人就花了十几贯,还要交赊贷的钱,其实也所剩无几了。
所以,她着急。
好在初十的时候,有人上门,要在百迭裙的裙摆处绣花,一条草绿色的,一条是纯白色的,锦娘让她们选了几种花样子,收了两贯,要加急赶制出来。
刚把大小画好,见有个嬷嬷进来问她做不做百子被,锦娘摇头:“我这里多是做花鸟绣样的,您可以去别处问问。”
等她离开时,正好罗玉娥听到了,不免问锦娘:“你怎么不做这个?”
“娘,术业有专攻,我若是擅长绣人物,当时不就选人物了吗?我还是在花鸟这一行做好,比什么都强。”锦娘有自知之明,她又没有自带系统和金手指,也不是真的天赋满级的人,她就是普通人的聪明加勤奋。
本来她绣花鸟的技术还没混出名,再去做自己不擅长的,到时候两边都丢了。
罗玉娥一想也是:“也是。”
她现在每日早点铺收摊了,也在前面铺子里玩,如今家里的衣裳有人浆洗,饭有人做,她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手上冻疮,今年都没怎么犯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上午锦娘还在铺子里忙,中午关了门,开始梳洗打扮起来。?上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眉毛是阿盈帮她画的,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擅长些什么,阿盈在妆容梳头方面就很有心得。
若她自己画眉,就很容易画的不齐整,还容易画的不适合自己的?。
她五官量感较低,就不能走艳丽路线,要化清新淡雅的妆容才会招人怜爱,也更适合她。因为未成婚,头发还不能全部盘上去,阿盈就给她只把前面的头发盘起来,插上鎏金的插梳,簪上两朵蓝色的绢花,绢花的颜色和衣裳的颜色一致。
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锦娘见镜中的自己整个人都显得温婉柔和许多,倒是很满意。
阿盈帮锦娘梳妆之后,又喊了罗玉娥来帮她盘了个髻,罗玉娥原本就属于每次出门换衣裳都得一个时辰才够的人,如今要去周家,更是各种要求。又说阿盈帮她盘的头太老气,又说锦娘的粉太厚。
“娘,我的罗兰粉五钱银子一盒呢。”锦娘气道。
罗玉娥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用我八十文买的米粉敷脸就行,我可用不惯你们这么贵的东西。”
锦娘提醒道:“您得快点,咱们赶在人家饭点之前?个安就回来,别到时候真的饭点儿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去蹭饭的。”
罗玉娥赶紧抱歉:“好好好,乖女儿,等会儿就好了。”
锦娘和阿盈对视一笑。
好容易母女俩出门,是魏雄驾车送她们娘俩过去的,到了乌鹊巷,她们下来后,阿盈扶着锦娘道:“小姐,哪户是周家啊?”
“这里一路都是周家的,他们三个房头都挨在一起。”锦娘左看看右看看,倒是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只是此时心情舒爽了许多。
周家门口依旧是车水?龙,锦娘对阿盈道:“你先把帖子递给门房。”
“好,但是他们会不会不理我啊?”阿盈看到这样的高门大户也有些怕。
锦娘笑道:“没事儿,你去前面先说,不行再叫我。”
阿盈忐忑的上前递了帖子,门口的人让她们稍微等一会儿,锦娘她们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香茗出来了,她笑着迎了上来:“锦娘姐姐,罗娘子你们久等了,大夫人特地让我们?你们过去戏楼那边说话。”
“戏楼?今儿家里有客吗?”锦娘问道。
香茗小声道:“是有客,也是为了四姑娘相看。大夫人娘家的人,老太太娘家还有出嫁的大姑娘她们都来了。不过,姐姐莫怕,来的人越多,对姐姐倒是越好。”
锦娘一愣,这丫头说的什么意思?正细问几句,香茗却不肯多说了。
一路行来,锦娘没有太大的感受,罗玉娥和阿盈倒是都小心翼翼的,到了戏楼后,又从水榭上走过去,到了对面的厅堂,她们又是在外等,等香茗进去说了再请她们进去。
里面衣香鬓影,珠翠环绕,不知在说什么话题,里面都吃吃的在笑。
却说今日?氏带着两位妯娌,中午外客已经走了一批了,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娘家?眷,都在这里说话。
正好听闻锦娘她们到了,忙让人进来。
只是见到人走进来,她看了一眼,就十分吃?,外表出众的女子她们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很少看到如此气质的,就那么浅笑盈盈的行礼问安,仿若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变化太大了,她一时都有些认不出来。
还是吴氏让人拿了两把椅子让锦娘母女坐下,正问她们这些年的经历,锦娘知晓这些夫人们凑在一处,都会安排些会说话的人,有新鲜人或者新鲜事儿,才能让这个宴会更好玩儿,而她今日便成了这样的人。
坐在下首的四姑娘这才恍然为何周存之看上魏锦娘了,她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如今看来人家是真的美,且还很有能力。
?从府里出去之后,便考上了文绣院,进去文绣院之后,又在绣铺里帮忙绣些东西,所以便置办了些房舍......”
锦娘没有过分吹嘘自己,在她看来,她连胜的财产都比不过,怎么好在周家班门弄斧。
吴氏倒是有意为她抬桩:“我听说是在甜水巷置办的房产,还有门面?怎么也不请我们过去坐坐。”
“是起初手头紧,只买了一块地,后来才让人建了宅子和门脸,地方太小,我又才开张没几日。总想着等过些日子生意好些了,才有个脸面,不曾想碰到香茗正好修补缂丝,所以这才厚着脸皮送了节礼过来,还是几位夫人不嫌弃。”锦娘说话很
是谦虚。
却听香茗笑道:“魏娘子这是谦虚呢,奴婢去她店里的时候都不敢进去,三间阔面的门面,正中隔着月亮门还能看见后面的楼。这些前面的门面和后面的楼,全部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
锦娘赶紧摆手:“香茗越说越夸张了。”
?氏笑道:“你送来的酥油鲍螺很好吃,我吃着比别处的好。”
殊不知周围的夫人们听的都是在心中咋舌,正好?氏把锦娘送的帕子给她们赏玩,众人原本怀疑锦娘的钱来路不正,就是没想到人家真的绣活非常好。
甚至罗玉娥也道:“原本那文绣院的人说让她考女官,日后便一直能做绣头,甚至升都绣头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她孝顺,就回来自己做生意。”
四姑娘在心里算着,门面和宅邸还有地契,少说也两三千两,她还有这般手艺,每个月都是活钱进账,竟然比自己这小姐的钱财也差不了什么了。
“听说罗娘子还有个儿子?”蒋氏问起。
罗玉娥笑道:“是,小人还有个小儿子,比锦娘小十岁,如今跟着翰林院的吴待诏读书。”说完又把功劳都推到锦娘身上。
吴氏一听,还奇道:“吴待诏说起来还和我娘家有些亲呢。”
她此话一出,蒋氏及其她的妇人对锦娘倒是都多了几分欣赏,谁都喜欢有本事的人。
更何况她对答如流,如蒋夫人问道:“我听说去岁江南多雨,所以绵帛短缺。”
“是,所以开封府今年准备出卖有污渍的浙绢,以纾解绢荒,第一等的每匹一贯两百文到一贯四百文之间,彩绢每匹也才一贯。我正好认识绫锦院的人,所以也拿了几匹回来,我这中衣就是找开封府买的彩绢做的。”锦娘笑道。
众人见她褙子里面的中衣纹路十分精美,不曾想却是这般来的,有的夫人也动了心。
别说有钱人就不爱占便宜,有钱人想占便宜的更多。听她娘说有那些穿锦袍的男子吃她家几文钱的笼饼都讲价。
看了看日头,锦娘笑道:“几位夫人,天色将晚,我们也请过安了,一偿心中夙愿,就不打揽大家的雅兴了。”
她原本是周家丫头出身,若是太出风头了,未必是好事。
本来锦娘就是小插曲,蒋氏这次主要是为了四姑娘的亲事,韩效虽然丧妻,但是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仍旧是香饽饽,另有宰辅想把侄孙女许配给他。
而如今蒋氏让锦娘过来的目的,就是表明女子能?比什么都强。四姑娘虽然是庶出,但孝顺的很,兄弟也是两榜进士,而那宰辅的侄孙女没有双亲,也没兄弟,拿什么跟周家比。
故而等锦娘母女一走,蒋氏就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魏小娘子若是不说自家如何,就坐在那儿,我看比一般的官也不差什么。”
吴氏立马道:“谁说不是呢,这孩子短就短在出身上,偏这世上有许多轻狂的人,若是有人慧眼识珠不挑这些,那才是真的有造化。”
只可惜这话韩夫人没听进去,倒是在场其她的人听进去了。
锦娘一家人回来之后都累瘫了,罗玉娥道:“我在那儿都不敢乱动一下,还是在家里自在。”
“娘,我上去睡觉了,还真的有点累了。”锦娘打着哈欠。
罗玉娥点头。
和这些贵妇们说话,比干活还累。
元宵节过后,锦娘继续开门做生意,不管生意怎么样,都是把店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每日也是做绣件,丝毫不懈怠。
却说?胜那边缺被迫懈怠起来,他元宵节后去医馆才发现他已经开始慢慢被排挤,重要的病人由?太丞从湖州请来的名医医治,甚至说他的契约快到了,通知他找下家。
“可是?太丞以前跟我们关系不错的啊,也信任你,怎么突然就......”荣娘想不明白。
?胜道:“我原本以为是给贵人治病,从此青云直上,没想到贵人好了之后,并不愿意再见我,?太丞此人多精明啊,立马就想赶我走。”
荣娘无计可施,只能劝道:“那不如你去找一家医馆坐馆,以你的资历也能如此啊。”
?胜摇头:“即便他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这么轻易走掉,我的手里也不是没有他的把柄。”
“你要干什么?”荣娘吓了一跳,又怕他做出什么?人之举。
冯胜冷笑几声,次日一早,他乔装了一番,偷偷跟踪着赵太丞,早出晚归,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解契的那日,赵太丞还假惺惺的道:“祝你鹏程万里。”
“好,我多谢您,可您看看这是什么。”冯胜拿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梧桐巷,他双手环胸看着赵太丞。
赵太丞一惊,平日他畏妻如虎,但是妻子无所出,所以在外置办了外室,藏的密密的,没想到在被冯胜查到了。
“你想怎么样?“
冯胜笑了。
一刻之后,冯胜提着包袱上了马车,打开包袱看了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沓八百贯的交子。
只是回去跟荣娘说的时候,荣娘总觉得心里不安,她总觉得冯胜太过算计了。
冯胜却笑道:“新的医馆我也找到了,一个月二十几贯,但是过去就是坐馆。”他又洋洋得意的把自己怎么知道赵太丞的外室,又怎么跟踪到的说的眉飞色舞…………
锦娘得知冯胜换了医馆已经是二月底了,她们亲戚关系素来很一般,如今锦娘正是全身心的扑在自己的店里,听到姐夫如此,倒是难得说了一句:“他倒是有些手段。”
但荣娘似乎有些不满,至于如何不满,锦娘也就不知晓了。
她二月总共挣了三十八贯,远超预期,但是六贯得交赊贷,还有一贯拨出来给钱,还交了税,到手也就二十大几贯。
好在三月的头一日,吴氏照顾了她的生意,吴氏的丫头兰若让锦娘做两套勤哥儿的衣裳送去,兰若未曾带尺寸来,锦娘故而还要上门一趟。
只是来拜见吴氏的路上,偶遇到了一青年男子,竟然是周存之,他自从中进士之后,就外放三年,如今已经从县令升成推官,正到二房吃酒。
他虽然有些桀骜,但见到未婚女子,连忙避开。
只是惊鸿一瞥,有些惊艳。
还是听二房的下人介绍道:“那也不是别人,是以前大房针线房的魏姑娘,如今在外开了铺子,我们二夫人记挂她曾经救过咱们勤哥儿,特地给生意她做呢。”
竟然是那个锦娘?难道是听了自己的话变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