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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君上,方才街上人多眼杂,臣不便相迎,君上恕罪。”
宽敞的马车内,四人相对而坐。
蒋芙蓉随意的摆了摆手:“帝师不必多礼。”
温润如玉的青年对玄意微微颌了下首:“许久不见,玄意少主。”
玄意看向他,微微完了下唇角,比起蒋芙蓉,这个比十二年前要成熟许多的青年,似乎更令他介怀。
他很难忘记,当日在那狭小又破败的院落,少女看向这个人时眼里的光,哪怕当时他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一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弱小凡人。
想到这,玄意侧目隐味地看向蒋芙蓉身边的九雾。
她靠在蒋芙蓉肩头,面色正常,视线扫过许墨白,好似不曾见过一般。
许墨白垂下眸子,几不可见的弯了下唇角。
九雾垂下眼眸,她本以为十二年过去了,许墨白这个人也该随着记忆淡化,谁知故人再见,那段开始美好,结局仓促的短暂记忆,恍如昨日般浮现在眼前。
刺骨寒风中,湖中央满手冻疮,面如玉的温润少年,简陋朴素的城外小院,活泼又纯粹的小童们,眼睛大大,单纯的想要她做女儿的岁岁………………
他们都带给了她温暖。
如水一般温柔的少年按照他的命运轨迹,成为了揽月王朝的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没有玄意那般不得不让人仰望的强大压迫感,亦没有蒋芙蓉热烈赤诚,眉宇间遮掩不住的锋芒,可他坐在那,像暖风,像云朵,温和,柔软,却不容忽视。
九雾失神间,油纸包裹的糖糕被塞进她手中,抬眸,便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深瞳。
“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马车里寂静一瞬。
好似连空气都被冻住。
蒋芙蓉那双懒倦的桃花眸轻轻眯起,意味不明地看向九雾手中的甜糕。
他早已猜到二人是旧识,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什么的。
虽如此,他却觉得那甜糕碍眼的紧,恨不得将其盯出个窟窿来。
这般想着,沾满糖霜的糯米糕被指尖捻了一点塞进他唇中,嘴里甜?的香气冲散了他心中的不悦。
九雾晃了晃手里的甜糕,面色如常对许墨白弯了弯唇:“好久不见了,多谢。”
许墨白收回视线,长睫掩住眸中的酸涩。
不仅许墨白,玄意在看到九雾亲昵的将甜糕塞进蒋芙蓉口中时,眸光一暗,唇角轻抿。
“孤若早知帝师与阿九是旧识,先前便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蒋芙蓉拿着手帕,细细的擦拭着九雾沾了糖霜的指尖。
他勾起唇,上挑的眼尾扬了下:“不知帝师与阿九如何认识的,怎么孤从未听她提起过?”
许墨白的视线从九雾的指尖上挪开,唇边弯起的弧度适宜,声音平缓:“少年微时,不足挂齿。”
蒋芙蓉盯着他,良久后低笑了一声。
“好一个少年微时,孤倒有些羡慕帝师了,若孤能早遇见阿九些就好了。”
许墨白清俊的眉眼含笑:“臣正相反,若臣能晚些遇见她,就好了。”
正如此时,有能力保护她,心中坚定,与她在一起。
九雾茫然且意外地看向许墨白。
玄意讥诮的勾了下唇角,许墨白此言,几乎算得上是与蒋芙蓉托出他对九雾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那般简单。
如今他是揽月帝师,朝中百官争相奉承,声名远扬至整个揽月,被观星台那帮老道士奉为道君下凡,蒋芙蓉又是个善用贤才的明君,亦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影响朝局,他敢如此说,便是知晓就连蒋芙蓉不会动他,也无法轻易动他。
一时间,蒋芙蓉嘴角的笑意凝滞住,眼神蔓延起危险的神色。
“不如你说说,晚些遇见,又如何?”他声音泛着冷意。
许墨白看向蒋芙蓉,目光坦然,他刚要开口,被少女温软的声音打断。
“蒋芙蓉。”
蒋芙蓉收回视线,九雾捏着他下颌,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而后摸了摸他的脸颊:“你的话好多。”
蒋芙蓉眼底的阴鸷消散许多,他喉间滚了滚,对上少女带着困倦的双目,轻声哄道:“嗯,我不说了,你睡吧。”
九雾靠在他肩头重新闭上了眼,睫毛微颤。
“好赤鸡!”系统兴奋地说道。
“闭嘴。”九雾冷漠。
“宿主,你现在如何感想?现男友和前男友还有前前男友凑齐了。”
“男友?”
“额...就是道侣。”系统解释道。
九雾淡淡说道:“想睡觉。”
“宿主内心就没有一点波动吗?它都要紧张死了,万一打起来,这马车可施展不开呀!
“别影响我拿护心磷就好,其他的,与我无关。”
系统:“我还以为这么多天相处,宿主对蒋芙蓉有那么一丝丝动心呢……”
“有啊,但我更爱自己,我得活着呀。”
蒋芙蓉揽着九雾,微微侧了下身,方便她靠得更舒服。
许墨白看着姿态亲密的二人,眼底依旧平和,他知晓,无能狂怒并不能将她从蒋芙蓉身边夺走,他有耐心,也有时间徐徐图之。
玄意衣袖下的指尖攥紧,尽管不去看,心中依旧如万千蚁虫啃咬一般,宽敞的车厢因四人之间的氛围而显得狭窄,他掀起车帘,冷风刮过眉眼,心中仿佛要割裂成了两个人。
从前他不屑于许墨白自诩对她好而放手,如今他似乎也跌入了此般境地,得到她或是成全她。
前者,是他此时快要压制不住的疯狂念想,但她,很可能会不开心,会怨他,恨他。
后者,他可以长长久久的,做她的可以依靠的......亲人,像她刚到万树宗那样。
亲人?
光是想想,玄意便几近窒息了一般难受。
蒋芙蓉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玄意,许墨白,一想到他带回来的宝物,被他人觊觎,便难以压制心中愠怒,玄意与她同在万树宗多年,先他一步动了情念,这已然令他如喉中哽刺。
此时又突然冒出个许墨白......蒋芙蓉眉宇之间难掩烦躁。
蒋芙蓉自小便是这全天下最尊贵之人,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他的东西,无人敢多看一眼,可偏偏人不是物件,她合该被喜欢,她这般好,被别人喜欢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他心中依旧不可避免滋生出的阴暗想法,想把她藏起来,
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不该,蒋芙蓉竭力压抑着内心的阴暗。
爱是尊重,不是占有。
这是他自小便知道的事。
四个人,每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车厢静谧,直到进入帝宫也不曾有人言语。
蒋芙蓉抱着睡着的九雾回了凤梧宫,车厢内的二人相对而坐,许墨白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玄意。
玄意掀起眸子:“帝师观星海,算山河,可有算到下一次的劫难是何时?”
“许某不才。”
玄意起身:“帝师过于自谦了,你该明白,真正在揽月至高处的,只有帝主一人,天子之怒,浮尸百万,万事思而后行。”
许墨白眼睫一颤,掀起车帘对青年的背影缓缓道:“那玄意少主你呢?可懂得这个道理?”
玄意身形一僵,没有回答,径直离去。
许墨白收回视线:“去观星台。”
月明当空,树影摇晃,影影绰绰的光影映在凤梧宫的窗上。
九雾靠在蒋芙蓉怀中,手臂环着他的腰。
“你生气了?”
蒋芙蓉没有意外九雾突然清醒,凭借着他对她的了解,真睡还是装睡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蒋芙蓉“昂”了声。
九雾蹭了蹭他胸膛,柔软的发丝拂过他脖颈,微微发痒。
“你说,你是不是最喜欢我?”蒋芙蓉凑近她问道。
九雾:“啊。”
蒋芙蓉扬了扬下颌,神色骄傲:“我就知道。”
“因为我最喜欢你。”
九雾看着那双潋滟又认真的眸子,微微怔愣。
蒋芙蓉一眨不眨的看着九雾,她或许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比玄意,比许墨白,比所有人都要更喜欢。
他生命中最绚烂的一瞬,便是在全身力竭与万念俱灰之际,看到了那一场剑意化作的无比耀眼而璀璨的烟花。
那一整夜的蓝色焰火,比他收藏在藏宝阁里所有稀世珍宝,还要夺目。
“有多喜欢?”九雾轻声问道。
蒋芙蓉勾起一丝笑意,玩笑中带着轻佻地道:“我喜欢路边娇艳的花,喜欢没有阴霾的湛蓝天空,喜欢充斥在口鼻无处不在的空气,就像这样般喜欢你。
九雾支起身子,指尖撑着额侧:“听起来,也就一般般呀。”
蒋芙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反驳,似是默认她的话,可垂落的眼睛却遮住了他眸底的炙热,眼下泛起一丝红晕。
花是他目之所及,天空是心之向往,空气....是他的生命。
与蒋芙蓉热烈的性子不同,他的爱意隐昧,是只有自己知晓的雀跃与浪漫,更是他留给她的空白。
能够退后一步的,不受他爱意裹挟的,空白。
他不会因玄意和许墨白的喜欢让步,可他在意的,是她所想。
蒋芙蓉在爱里长大,自是知晓,爱一个人是何种的目光。
她或许喜欢他,但远不及爱,如此,若有一日她想后退一步,他未严明的爱意,便是他最后的体面,更是他唯一能说服自己放她离开的东西。
那时,他便可以告诉自己,是他一直未曾说出他有多爱她。
而不是,她?下了满怀爱意的自己,她没错。
蒋芙蓉将九雾揽进怀中,鼻间充斥着她发丝的馨香,缓缓闭上眼睛。
“宿主,看来他还是不够爱你,想得到护心磷,还要再等一等了。”
九雾感受着蒋芙蓉胸膛的跳动,不够爱吗?可她觉得,正相反。
九雾这般想着,睡梦中的青年将抱的更紧了些,迷糊间在她眼角处落下一吻………………
接下来几日,蒋芙蓉白日里去处理政事,有时日落而归,有时会忙到深夜才回,九雾偶尔会去战天女祠,多数时间在香气袭人的凤凰林里假寐,临到送血之日,九雾便不离开凤梧宫了。
她倒是想知晓,这一次,缠的人会如何给她送药。
一连等了两日,送药之人皆未曾出现,到了该服用纯魔之血这日,九雾挥退了服侍的宫人,她靠座在床榻下,额间冷汗直冒,身体不断在发抖。
体内久违的难受之意袭遍全身,她死死咬着唇,脸色惨白。
从午时开始,等了三个时辰,送药之人还未出现。
九雾颤抖的蜷缩在角落,对血液的渴求已经达到顶点。
就在这时,一枚凝血珠出现在她面前,她意识已然有些模糊,轻轻嗅了嗅,甚至都不曾抬眸去看对方是谁,便一口吃下凝血珠。
体内的难受之意逐渐平息,她抬起眸,瞳孔一缩。
雌雄莫辨如鬼魅一般的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九雾衣袖下的手攥紧,很快便扯出一抹不谙世事的笑容来,站起身一把环住青年的腰身:“你终于来看我了。”
她说完,慌乱无措的抬头看向缠荆:“外面有很多厉害的人,你会不会有危险?”
缠荆抬起九雾的下颌:“不过几个天阶修士罢了,还察觉不出本尊。”
魅魔不是连同魂力都被封印了吗?怎么还能出来?九雾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开心的抱紧缠紧:“哥哥,我都想你了。”
缠荆意味不明地道:“当真想我?”
九雾点头,想他的血,也算想。
缠荆指尖抵在九雾肩膀上推开她,静静打量着九雾:“本尊怎么听说,那蒋芙蓉待你极好,夜夜与你同眠,那么……………”
他深邃的狐狸眸中弥漫着血色,危险而又诡谲:“你怎么还不动手呢?“
青年的虎口桎梏住九雾的下颌,他凑近九雾,鼻尖相抵,血唇在说话间擦到九雾的唇肉:“你喜欢上他了?”
九雾退后一步,他便逼近一步,直到将九雾抵在窗口。
他握住九雾的脖颈,好似雾的回答令他感到不满意,便要顷刻间折断这纤细的脖颈:“给我个解释。”
缠荆眼中嗜血,握着九雾的指尖却有些发颤。
九雾也感知到了这一点,她眉目一转:“是哥哥让我接近他的呀。”
“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因为………………”少女的杏眸带着无辜:“他待我很好,我不忍心动手。”
缠荆眼睫颤了颤:“不忍心?”
“我想每天看到他。”
“闭嘴。”缠荆咬牙说道。
“我想牵他的手,被他抱着睡觉。”
“我让你闭嘴。”缠荆声音危险,指尖缓缓收拢。
九雾眼里蓄满泪水:“我喜欢他......唔。”
缠荆狠戾的堵住九雾的唇肉,如野兽般撕扯啃咬,血腥弥漫在二人口中。
“谁准你喜欢他?”
“是你让我接近他的......”话音又被堵住,缠荆桎梏着九雾腰肢,唇舌肆虐,将九雾的舌尖搅得发麻。
“我让你杀了他!”
九雾微微喘息着道:“你别生气。”
缠荆脸色难看:“你喜欢他人,管老子生不生气?”
“我都喜欢上他了,你怎么还不带我回家?”九雾眨眼问道。
缠荆一愣,家?
“你都喜欢他了,还想着跟我回无尽深渊?”
九雾心虚地躲闪着他的目光:“嗯,你要带我回去,我就不喜欢他了。”
缠荆盯了九雾良久,身上的戾气散去。
“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九雾表现的更心虚了,垂着头不敢看缠。
缠荆勾起唇:“看着我。”
九雾抬起眼眸,泪珠一颗一颗的落下:“我想跟你回去。”
少女哭红了眼尾,声音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蒋芙蓉对我不好,我,他,稍有不慎便,骂我,他脾气不好,还防备我,我讨厌他!”
缠荆拧起眉,生硬的拍了拍九雾的后背。
“可我的人说......”
说蒋芙蓉对她喜欢极了。
他话还未说完,被九雾哭声打断:“他又不和我们两个一起睡,空口白牙说的倒是轻巧,你能不能让他去刺杀蒋芙蓉,把我接回去?”
缠荆不说话了。
“我喜欢蒋芙蓉。”
缠荆沉默。
“我不杀他,我喜欢他。”
缠荆还是沉默。
九雾摇晃着缠荆衣摆:“你把我带走,好不好?”
缠荆避开九雾视线:“你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我自然将你接回去。”
九雾甩开他:“不带我走,你还过来凶我!”
缠荆面色不自然的小声道:“以后不会了。
他说完,抬起九雾下颌,指尖碰了碰他唇角的带着血迹的齿痕:“疼不疼?”
九雾如实道:“疼。”
她说完,缠荆竞垂下头在她唇上吹了吹。
九雾挑了挑眉,伸手勾住缠荆的衣领:“哥哥,你就不想我吗?”
她环着缠荆的脖颈,缠荆面无表情:“松开。”
“你说你想我。”九雾整个人缠在缠荆身上。
缠荆喉咙动了动:“我………………”
他还未说完,身形突然化作血雾消散在房间。
“宿主,他大抵是魂力不稳,只能出来短暂的一段时间。”系统道。
九雾神色淡了下来:“嗯。”
“宿主,你刚刚承认喜欢芙蓉,可把我吓了一跳。”
九雾坐到桌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牵扯到唇角的伤口,面色不愉。
“缠荆此人心机又重又不好对付,他这种人,既不会相信我的话,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之言,他来找我,便是想印证那暗处之人所言真假,我若开口否认,他反倒不会相信,倒不如先承认,让他自己猜测我说喜欢蒋芙蓉,不过是想快些跟他回
去,他信了我的说辞,下一次那暗中之人若再传些什么消息,他自是不会再如今日一般。”
还有,她刚刚在试探,缠荆在得知她喜欢蒋芙蓉时的反应。
他的反应,出乎她所料。
这样一来,就更有趣了,缠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这般想着,九雾扬起唇角,刚推开门,便顿住。
许墨白不知站在门外多久,又是否听到她与缠荆的交谈。
青年身着质地上好的白袍,眉目疏朗清风霁月,一双眼眸好似能看透人心般:
“阿九,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