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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那冥植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竞凭空消失在了水牢中。”紫衣气喘吁吁的来禀报,刚踏进玄意住处,便看到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玄意。
“快来人,快!“
紫衣瞬移至玄意身侧,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颤着手探了探玄意的鼻息,顷刻间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宗门里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凌云顶的雷霆蔓延至整个宗门,电闪雷鸣间,一道血雾划破天际,无数弟子持剑而出,追随着血雾而去。
数十道流光落入妄虚峰。
“所有人,聚魂阵!”眼瞳灰白的逐清面色?然,长老堂数十名长老分布在虚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金色的矩形大阵自天际落下,漆黑的夜晚因刺眼的阵光如同白昼。
七日后??
聚魂阵消散,倒在地上的青年终于恢复了些许微弱的气息,逐清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被身侧的道仙姑扶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意怎么会....”道仙姑还未说完,匆匆赶来的逐云禀报道:“是血杀门门主冥檀以魂祭魔,引来了深渊魅魔之力助其逃脱。如今冥檀已经离开了万树宗地界,与血杀门余孽会合。”
道仙姑面色凝重:“那魅魔本体被困在无尽深渊,仅是一道魂力就能令玄意险些丧命于此?”
若真如此,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逐云垂下头,欲言又止。
“玄意先前去无尽深渊探察过,若魅魔有能力诛杀意,玄意绝无可能活着离开无尽深渊,说,还查到了些什么。”逐清沉声道。
逐云脸色苍白,闭了闭眼,磕磕绊绊地道:“九雾师妹......跟着魅魔离开了...”
“还,还重伤了许多同门……”
道仙姑上前一步拽住逐云:“你可看得清楚,当真是九雾?这绝无可能!”
逐云点头:“不仅是我,有不少人皆看见了。”
道仙姑愣在原地,难以相信。
逐清一甩袖:“若非是在毫无防备下,玄意绝不会伤得如此严重!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这个祸患存在!”
“被那孽畜重伤的弟子如何?”
逐云如实道:“已经带回宗门,尚无生命之危,芸师姐......”
“伤得有些严重,现还处于昏迷中。
逐清身形一晃。
成芸出生时便没了娘,逐清这个做父亲的眼里只有万树宗,对这个资质平平的女儿向来冷淡严厉,疏于管教,父女二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随着成芸长大,逐清就算是有意缓和,也于事无补。
如今成芸生死难料,又是因九雾之过,逐清可谓是对其恨之入骨。
“召集宗内弟子,全力搜捕九雾,务必将那逆徒带回来给所有受伤弟子一个交代!”
逐云垂头道:“是!”
逐清说完,便走入殿中为玄意输送灵力,道仙姑还站在原地。
她紧抿着唇,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幼时的九雾,她那双怯生生的眼眸,对宗门里的一切事物好奇却又不敢看,那时,她便想,怎么会有如此胆小的孩子,若是归于其他长老门下,免不得要被同龄弟子欺负,以后岂不是更畏缩了。
她从未主动收过徒弟,心念一起,便将九雾收在了门下。
好歹教导了九雾十年,她怎么会看不出雾温水乖巧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她再是心思深,伪装成那般笑意盈盈温婉大方的模样,在她眼里,九雾依旧还是那个一个不安又怯懦的孩子,她为了留在宗门,恨不得讨好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活
*......
道仙姑绝不相信她会与魅魔同流合污。
“逐云,你可知九雾去往哪个方向了?”
逐云:“魅魔的魂力离开万树宗地界便一路向南,九雾也是。”
他看向道仙姑:“您可是要亲自将九雾带回来?”
“她是我徒弟,此事定有隐情。”
道姑说完,化作一道流光向宗外而去。
逐云叹息一声,他也不信,九雾喜欢了少主那么久,如今终于得知多年前的秘辛与少主的不易,她绝不可能伤害少主。
可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他不信…………
天际云雾层层叠叠,阴云遮住了日光,无端让人心中也覆上一层阴霾之色,再不见七日前的晴朗明媚、
九雾恢复意识之时,人已经在金江镇上,离青桑,离无尽深渊最近的城镇。
脑海中突然多出的记忆,是她亲手将剑刺入玄意的要害,是玄意那双如琉璃破碎的眼眸,还有那声似是做错了事一般,小心翼翼地质问。
“为何?”
九雾喃喃道。
她也想知道,为何?
为何她总是在感觉到那可怜的一丝幸福之时,突然变得不幸。
为何她已经想好,心向光明,但又被推着转身回到一片漆黑的永夜。
就好似现在,她想停下,可胸口处无形的拖拽感令她无法掌控自身。
九雾走过儿时遮蔽风雪的桥洞,走过偷吃泔水的店家,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走出了,她存在过,死去过,又获得新生的金江镇。
一路向南。
看着那遮挡艳阳的阴云在午时消散,拖拽着九雾躯体的诡秘之力突然消失。
九雾孤身站在荒野,抬眸望向刺目的阳光,眼睛被灼的血红一片。
“系统,为什么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剧情使然,而非因我不配拥有美好,变得美好。”
九雾收回目光,面色沉静,眼尾处流下一道湿意。
半身高的荒草将她的裙摆刮蹭出磨痕,她弯腰去找那挂在荒草上的裙摆,却怎么拽,也搜不下勾在荆棘上的缦纱,动作越来越慌促,指尖都被那带刺的根茎扎出血珠来。
九雾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嘶啦...”裙摆丝料裂开,她蹲下身,指尖无力的颤抖着,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
系统许久不曾说话,它引以为傲的光脑,无法计算出如何在此时说出有意义的言语。
这一路,它亲眼看着宿主将反派女配的恶劣贯彻到底,又看着她一点点改变,她看到她生命中黯淡无关的日子,也看过她纤薄的身躯蕴藏着极为强烈的求生欲,就在不久前,它与她一同向往前路光明………………
在那柄剑刺穿玄意胸口之时,宿主已然被魅魔操控了意识,它却比此时的宿主还要绝望。
那柄长剑所斩断的,是她历尽千帆终于抓住的光,更是她明媚的坦途啊......
它一个旁观者,都无法不恨!
它想逃避,想脱离这个偏心的世界,却又无法想像,若是连它也离开了。
它的宿主,该怎么办啊。
远处,脸色惨白的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脚步动了一下,又止住。
冥檀啊冥檀,还真是如那些人所说,你就是个克星。
幼时克死了父母,长大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现在,又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中………………
冥檀自嘲地勾了下唇角,他想保护的人,皆为他所死。
可是......他,也不想的。
他不想被双亲用血肉之躯换来一条命。
不想死士因他而受尽折磨。
更不想,她失去一切。
可他没有别的路了,他要报仇,要仙门血债血偿,他不能死在水牢。
他向魅魔献祭神魂,纵使死去后无法转生,也想活着,活着离开那里。
他以为,就算魅魔发现她,也不过是对她施压,威胁她替他夺得剑骨………………
可他没想到魅魔竟敏锐谨慎到如此地步,不仅利用恶魔果实侵入了她的记忆,察觉到她已经知晓残月之兆后,竟操控她杀了玄.......
魅魔知晓,万树宗那帮老家伙不会眼睁睁看着玄意去死。
他此番做,不过是要毁了这颗不听话的棋子。
冥檀眸光黯淡下来,落寞地转身离去,他将神魂献祭给魅魔,以后便再无法逃脱魅魔的掌控,如此的他,还是离她远些吧......
姐姐,对不起。
我是恶人,做尽恶事。
可这一次,我真的没想过害你如此......
九雾在原地站了许久,魅魔对她的掌控消失了,她随时可以转身。
可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无论是那个她从小到大一直竭尽全力想要留下的宗门。
还是幼时对她伸出手的大哥哥。
越想抓住的,到头来,还是如细沙从指缝中流失殆尽。
九雾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笑声悲呛又无奈:“我大抵,就注定要这么活着。”
无论做为书中反派女配的九雾,还是金江镇里乞儿孤女的九雾。
她们,都不幸运,不配得到爱。
好在,无论是冷眼怒骂,还是被人嫌弃,她早早就经历过一遍了。
也不算陌生。
少女的杏眸,无神又空洞,像一具行尸走肉般。
“宿主,有人。”
九雾缓缓转头看去。
一个矮矮瘦瘦的衣衫破旧的老妇人。在不远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见九雾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妇人面露喜色,快步走到九雾身旁。
“是小柳回来了?”老妇人眯起满是皱纹的眼,她干枯柴瘦的手握住九雾微凉的指尖。
九雾没有说话,无神的双目好似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老妇人看着九雾指尖上的划痕,心疼地捧着九雾的手吹了吹,混浊的双眼满是心疼地道:“小柳怎么受伤了?”
“快,跟阿嬷走,阿嬷给你包扎。”她说完拉着九雾向不远处荒瘠的村落走去……………
破旧又贫瘠的村子,就连村口处刻着“绿水村”的石碑都歪扭的倒在一旁,一眼望去,高矮交错木屋瓦房,满是泥泞的土路。
老妇人的家临近村里的小河边,院落简陋,仅用几个木栏围住,小小的木屋勉强遮蔽风雪,屋子里很暗,连个油烛都没有,只靠打开的窗子照亮。
这样的屋子,根本就无法长期生活。
九雾掀起眼眸,看着在角落里翻翻找找的老妇人,眼里划过一抹麻木之色。
这次是妖还是人,又有什么目的。
她很累,不想与这些不怀好意之人多做纠缠。
老妇人将角落里的箱子翻乱,依旧两手空空,她拘谨的看向九雾:“阿嬷没找到药膏,小柳等一等,阿嬷这就去村医家给你拿药。”她说完,又迈着她那不太灵快的腿脚走了出去。
佝偻的背影匆匆。
九雾没有拦她,这人无非是先把她带到此处,然后去找些同伙来一起对付她。
都来也好,便都杀了。
木屋外的“噗通”一声,九雾巡声看去,老妇人将院中唯二的鸭子抓起一只,而后拎在手里走出了院子。
九雾无力地趴在桌板上,缓缓闭上微微红肿的眼睛。
系统看着九雾,眼里担忧更甚。
它能明显感觉到九雾周身的厌倦之意,对这个世间,对所有人,对她自己。
就连系统也不知道,接下来九雾的路该怎么走,又该如何寻找一丝生机。
或许是系统的情绪太过沉重,连九雾也无法忽视。
“我不会寻死的,因为我知道,我活到现在,有多不易。”
“不管再难,我也要活着。”
九雾直起身子,她本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乞儿,当初那般艰难,她都没想过放弃自己的性命,如今不过是上天收回了对她的赠礼,她还是她,她要活着。
苟延残喘,挣扎求生,这些都好。
她不想死。
“宿主,我一直在你身边。”
哪怕到头终究是一场空,哪怕剧情里反派女配的结局不会改变,它的任务无法完成。
所有人都走了,它也不走。
九雾勾起唇角:“好。”
她说完,那个驼背又蹩脚的老妇回来了,九雾指尖萦绕一丝魔雾,看着她越走越近,老妇对九雾微微一笑,眼角的褶皱更深了,她弯下腰,干枯的手臂伸进腿旁的箩筐里。
九雾直起身,警惕起来。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有些怔愣的看着手里的一包蜜饯。
“咱这穷乡僻壤的,没有太好的药膏,老村医家的药膏可能会有些疼,小柳忍着点,实在疼了就吃颗蜜饯,你小时候最爱吃了,一吃就不哭了。”老妇人垂头给九雾的指尖涂着药膏,药膏的确很劣质,涂在手上火辣辣的,她声音缓慢带着宠溺,
好似真的将九雾当成了外出归来的孙女。
九雾垂眸看着老妇满是伤的手,指尖蜷缩了下。
她不过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心罢了,就像澜鸦城里那一家三口一样……....
九雾眉眼覆上冷意,装模做样,神神叨叨。
老妇将九雾的手指用干净的碎布包好,见她还不吃蜜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柳最乖了,不用给阿嬷留的,阿嬷不喜欢吃这个,你吃。”
九雾看向她垂下的手,像干枯的树枝一般,黝黑的皮肤松垮褶皱,手上布满了冻疮,若是伪装,也太像了些。
老妇人又弯下腰,从箩筐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油烛。
“阿嬷这处的油烛用完了,去买了个新的回来。”她边说着,边四处看了看。
九雾看向面前的桌面,桌子老旧,却没有蜡油沾染过的印记,自然也不会有烛台。
她为何要撒谎?
一支蜡烛而已。
老妇从另一房间拿出一个瓷盘,将油烛放在顶上,直到蜡油流淌在瓷盘上,油烛才立得稳。
九雾一直在等老妇人暴露真实目的,可直到晚上,老妇人将蒸好的馍馍与清粥放到她面前,也还是那副宠溺又慈祥的模样。
九雾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过,很陌生,也很烦躁。
就像她已经冷到麻木了,突然被厚厚的棉花包裹起来,这并不能让她觉出丝毫暖意,身体上的寒霜消融,反而更加冷地发颤。
她面前的食物推走,冷声道:“我不需要。”
老妇愣了一下,没有因九雾恶劣的态度而生气,而是默默走了出去。
九雾不知她做什么去了,直到半个时辰后,她闻到了一股飘来的烟火香。
她走了出去,老妇正将盆里洗干净的鸭子放入锅中。
九雾扫了一眼,院中的另一只鸭子也不见了。
“你……………”九雾怵起眉。
老妇笑了起来:“是阿嬷的错,竟然忘了小柳小时候最喜欢吃肉了。”她说着,拍了拍脑袋:“人老了,记性也变差了。”
“我说过,我不需要。”九雾没有来生出一股气,只觉得这人像是听不懂话一般。
“还有,我不是什么小柳。”
老妇人拿着锅铲的手?了下,而后又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鸭肉。
晚上,老妇将简陋的床换上崭新的褥单,生怕九雾嫌弃一般,连褥角都整理的整整齐齐。
九雾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抬步要走。
老妇人追了出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面上。
九雾脚步一顿,气急败坏地转身将她扶进屋里。
“你要去哪?”老妇人拉住她,担忧地问道。
九雾眼下茫然,去哪?
她不知道。
老妇人系
她咽下口中那句“小柳”。
,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先这里住着吧。”
夜晚,九雾躺在床上闭着眼,察觉到身边的老妇人起身,她心下一紧,终于要动手了吗?
身上搭着的被角动了动,周身一暖,整张被子全部盖在了九雾身上。
没过多久,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九雾悄悄地睁开眼,眼睛一颤,老妇人将床上仅有一张的被子给她盖了,自己盖着单薄的旧衣,蜷缩在床边。
九雾心中的烦躁更甚,她总是想印证老妇人对她有所图谋,可无论是锅里那热腾腾的鸭肉,还是身上的被子,都在反驳着她的猜想。
可是,她也说了,她不是小柳。
她为什么还要对她做出这些多余的关心?
多管闲事!
九雾冷着脸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指尖一动,念了个避风决,房间里的冷意被驱散。
接下来的日子,老妇人还是和先前一般,对她无微不至,就是有时候,还是改不掉唤她“小柳。”,九雾不喜欢,却没在反驳她。
九雾没有家人,也不知何为“家”,系统告诉她,老妇人对她的关心与照顾,便是家人之间的相处。
因为念着,所以会在半夜起身帮她将被子盖严实。
会为她亲手缝制新的衣服,虽然颜色很丑,料子也磨人。
会絮絮叨叨地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要准时吃饭,别饿坏了身子,胖些有福气。
九雾不知不觉在这里住了许多时日,觉得神神叨叨的老妇人并非她想像中的别有用心,这简陋的院落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穿着老妇人给她缝制的艳粉色布衫,布衫上绣着几朵大大的牡丹花,又土气,又艳俗,衣领处粗糙的衣料将她锁骨磨得有些痒,九雾伸手挠了挠。
她将手中的玉米粒洒在地上,没一会儿,院中仅存的唯一一只动物,总是“咯咯咯”叫个不停的公鸡,踏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而来。
这些日子九雾总喂它,它见到九雾也不躲了,安心的在九雾眼皮子底下晃悠。
老妇人腿脚不好,却总是出门,有时一去就是大半天,九雾看了看天色,想着她快回来了,便自觉将柴抱去了厨房。
守在灶台前看着那燃烧的火焰,指尖缓缓展开,被暖意环绕着。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灶台里的火快要燃尽了,老妇人还是没有回来。
九雾等到夜深,天边又飘起飞雪,迟迟未见人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怕不是又摔倒了...”她边喃喃说着,边快步走出院落。
村里人不认识她,她开口问时,竟发觉不知道老妇人名姓,只能对人说是住在小河边那户。
“你说的是徐娘娘啊,徐??还是和以前一般,在村口等着呢。”
村民告诉九雾,老妇人的儿子是整个绿水村最年轻有为之人,也是绿水村唯一有灵根可以修行之人,二十年前被云阳宗的仙者看中,带着妻女一同搬离了绿水村,这一走,便再没有回来看望过自己的亲娘。
老妇人思念亲人,人老了,神智也不清醒,每日都以为自己儿子一家要回来了,五六年前就开始风雪无阻日日在村口等着。
见到生面孔便以为是自己的至亲,不是被人骗了钱财,就是被人唾骂疯子,本来就清贫的家长被她败的一干二净。
“前些日子,还拎着鸭子去换了些银钱,村里人欺负她傻,只给了她半只鸭子的价钱,听说她又是去老村医家换药膏,又是买蜡烛,总是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又不知道被谁给骗了。”
那村民说完,看向九雾:“你这女娃娃生得皮白肉嫩的,看起来就不是我们绿水村的,你该不会是住在徐??家那个吧?”
九雾没有回答他,对他道了声谢,便快步向村口走去。
系统感知到萦绕在她周身的怒意,开口道:“宿主,你别生气,你虽不是徐娘娘的亲人,但她对你的确是真心的。”
九雾沉声道:“云阳宗一年前被血杀门覆灭,她等不来他的亲人了。”
“就算云阳宗没有覆灭,离开了二十年都不归家的人,早就把她抛在脑后又有什么值得等的。”
本就是不值得的人,为什么要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宿主,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这到底是徐娘娘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宿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听我的,别说,别让自己后悔。”系统急促的道。
“闭嘴。”
九雾走到村口,拉着村口石碑旁被冻得全身僵硬的老妇人便想往回走,老妇人挣开她的手:“阿嬷昨晚梦见了,梦见他们要回来了。”
她说着,缓缓蹲下身,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九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们不会回来了,以前不曾回来过,以后也不会回来。”
徐娘娘躲闪着她的目光,摇头道:“会的,会的。”
九雾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抛弃你的人,不会回头的,因为他们回头,就证明自己错了,没有人会承认自己错了!他们不会回来,你的儿子不会回来。”
“宿主!”系统大吼道。
九雾心中郁气更甚,继续道:“你以为你在这做些自我感动的事,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你就能看到他们?我告诉你,你就是在此处被冻死,被饿死,被当做疯子打死,他们都不会回来!”
徐??捂住脑袋尖叫起来,她一把推开九雾:“我儿子很好,儿媳很好,孙女很乖,他们离开时说过,会回来看我!”
九雾轻声问道:“那他们怎么没回来呢?“
徐??眼眸变得茫然,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不回来呢,我只是......想见他们一面。”
她一直不断重复着:“我只是想见他们一面。”她抱住膝盖,满是冻疮的手因为寒冷而微微肿起,脚下的鞋子还是单薄的麻布鞋,雪花落在她干枯的银发上,并不唯美,只觉凄凉悲惨。
九雾垂下眸子:“你可以在此处等一辈子,但不会回来的人,永远等不到。”
她说完,站起身来向村里走去。
“宿主,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九雾脚步一顿:“云阳宗覆灭,他儿子就是回不来了,我说出实话,有什么过分?”
九雾眼角微微泛红。
“你知不知道,她等在村口,一日两日可能是期盼她亲人回来,一年两年,五年六年,她怎么不明白你所说,日日守在那处,只不过为了一个信念而已!”
信念没了,人又该如何活着呢…………………
九雾走过徐娘娘小院落,沿着河流缓步而行。
“你知道是不是,你都明白!你这么做,只是嫉妒被徐??所惦念的人而已,因为你得不到,所以嫉妒被她苦苦等待的亲人,你戳破她,都是因为你自己的不甘!”
系统失望的怒吼道。
它一直都知道宿主很聪明,尤其会窥探人心,她绝无可能不知晓,支撑着人活下去的信念有多重要!
九雾停下脚步,忽然轻笑了一声,眼泪自眼角流下。
“对,我都明白,我就是自私又卑劣,凭什么有的人明明做错了,不值得,却可以被记着,被念着?而有的人,生来就该被抛弃,被丢掉,拼尽全力抓住一切仍然是一场空!前者不想要的,是后者从未感受过,无数次梦回都奢望能够拥有的,你
说啊,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抛弃至亲的人值得被惦念?”九雾声嘶力竭。
在徐娘娘那里,她第一次感受到对于她很陌生的词“家人“,正因如此,才更不忿,那是她幼时无数次望向别人家上空飘散的袅袅炊烟,饿到晕厥,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场景。
可她渴望而求之不得的,却被人弃如敝履,他该受到惩罚,遭受谴责,而不是被人如此挂念,日日等待他归家!
冷硬。
她只是告徐娘娘一个事实,她等得人回不来了,她有什么错!
“你总是觉得你没有错,可那是别人的选择,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呢?你不幸,所以你想让徐娘娘更不幸吗?你总是抱怨没有得到善意,可你一路走来,真的没有人关心过你,对你好吗?不是的,你只是看不到。”系统声音
“所有人对我的关心,难道不是因为我刻意伪装吗?那些宗门里的弟子,他们对我的善意与喜欢也仅存在于我极尽全力伪装出来的假象!我被魅魔操控,他们又有谁能相信我!”九雾眼里的泪水越涌越多,指尖都在颤抖。
“就连你,不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吗?”
系统难以置信地看着九雾,良久后,它厉声道:“好,就算我出现的不纯粹,就算所有人对你的好意都掺假,当年那只猎犬呢?它陪着你长大,它给你叼来吃的,它带你回它遮蔽风雨的桥洞,它对你的善意,你感受不到吗?”
九雾崩溃地大喊出声:“假的!是我骗你的!我期盼拥有一个那样的家人,就算它不会说话,不是人类。可是啊,我连那样的善意都得不到,你知道真正的现实是什么吗?”
九雾的声音断断续续,不住的抽泣:“真实的猎犬是一只没有化形的妖,养着我,是为了我再长大些,掏出我的心脏增强它的妖力,它很凶很饿,却不吃人族的食物,每当它饿了,就撕掉一块我的血肉,我无数次被它撕咬,拖拽,险些丧命,却
又被它救活,死而不能!我渴望有人来拯救我,但没有,拯救我的,不是猎犬,也不是其他人,是我自己,我在它化形之际,亲手将它杀死,把它的尸体吊在桥洞上!”
“猎犬死了,我以为我终于不用再受伤了,可那些人看到猎犬的尸体,就认定我是怪物。他们驱赶我,殴打我,恨不得我马上死去...…………”
系统愣住,哑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它还以为,最起码,宿主幼时曾有过一个伙伴......
九雾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目光涣散:“我只是自保,却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你也与那些人一样,你说我因为嫉妒才想毁掉徐娘娘的信念,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这些年来,是唯一一个将我当做家人的人?难道我要看着她往后的日子都如现在一
样,等一个等不来的人,等到彻底失了神智,到那时她这间院落可能已经被人骗走了,身无分文的她会流落街头,会风餐露宿,会沦为乞丐被别人驱赶打骂,然后在某一个冬日冻死在街头,无人收尸!”
“你说人与人之间并不相同,可痛苦,寒冷,刻在骨子里的伤痛,是所有人都会疼的,我早早体会过那有多痛,我不想她在经历一遍......”
九雾擦拭掉眼泪:“你觉得我嫉妒也好,冷血也罢,我就是这个样子,你早就知道不是吗,我就是一个恶人!若接受不了,就滚吧。”
反正跟着她,它也完不成任务,她对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系统嘴里刚要出口的歉意,被九雾冷漠的言语止住。
它以为,它们是朋友,是伙伴。
它对渐渐切身体会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任务,它想看着宿主成长,无论结局好坏,想陪伴她走完一生。
可她让它滚,没有犹豫冷血至极,就好像,它在与不在,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这次是我误解了你,我道歉,但你看起来,或许不再需要我了。”
“我会即刻向主舱申请脱离这个世界,相识一场,祝宿主好运。”
系统极力压制着情绪,平稳而又艰难地说道。
九雾指尖陷入肉里,不断的颤抖着,她硬地勾了下唇:“好。”
她说完,系统与她都陷入沉默,她缓缓转身,顿住脚步。
那苍老的妇人站在不远处,满是皱纹的脸在对上她的目光后,如初见那天一样,笑眯眯的。
可却又有些不同,那双眼好像更加清澈了。
九雾被徐??握住手带回小院子,手中被塞了一把玉米粒,她轻声道:“我喂过了。”
被摇醒的公鸡尖脚缩进羽毛里,蹲在原地不动。
徐??从九雾手中拿出两个玉米粒扔到地面上,先前还昏昏欲睡的公鸡脚步飞快的跑到二人身前,徐??笑了起来:“你看它多简单啊,就算吃饱了,睡着了,看到食物还是会本能地飞奔而来。”
九雾看向徐娘娘,她张了张嘴,那句抱歉还没说,便被徐娘娘握住手,那双满是沟壑的慈祥眼眸看着九雾:
“可是我们人就复杂多了,我们受过伤会害怕,被斥责,会怀疑自己。可是啊,好孩子,你没有错,你不是坏人。”
九雾看着她,眼里泪水决堤而下。
徐??握着九雾的手很紧:“其实我知道,柳儿和她爹娘都不会回来了,我只是不甘心,我想亲口问一问,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被我的儿女抛弃。”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亲手养大的儿子,怎么就一去不返了.......
九雾摇头:“你没有错。”
徐??点头:“是啊,我没有错,你也一样,千万不要因为别人说你是恶人,就怀疑自己,真的如他们所愿变成一个坏孩子,受伤不是你的错,自保也并没有错,那些胡乱给你安上罪名的,才是坏蛋。”
九雾眼眸里掀起波澜,不要因为别人说她是恶人,就真的变成一个恶人………………
“我神智不清这么些年,也误将许多人当做我的孩子,他们有的跟我回家,拿走我的银钱,有的推开我,转身离去,也有人开口怒骂我是个疯老婆子。”徐??说着,笑了起来。
“就连村里的人也不太敢劝我,他们怕我发疯,更怕我经受不住打击一死了之。只有你,不怕被我这个老婆子讹上,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失望了,等的,也就是这句让我死心的话。”她抬手用??巍巍
的手擦拭掉九雾的眼泪。
“谢谢你,你本来就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若不然,何必管我这闲事呢。”
九雾摇头,鼻音浓重:“是我该谢谢你,我没有家人,你知道我不是小柳,还对我如家人一般,谢谢你,阿?。”
徐??抹了下眼角:“哎!”
她说完,将九雾领回屋里。
从床底找出一个长木箱来:“刚才虽不知你在和何人说话,但阿嬷听到了,你提起宗门,想来你也是修士,我早该想到的,这两天屋子里都不漏风了。”
她说完,将长木箱打开。
九雾垂眸看着木盒里的长剑,说是剑,它并未开刃。
它像是木头,但摸起来又有些不同,通体紫黑色,拿起来却比木剑沉一些。
她茫然地看向徐娘娘:“这是?”
徐??道:“我们一家原来不在此处住,以前在靠近幽冥那边的村子里,几十年前那些仙者说幽冥有异动,我家老头子胆小,我们一路流离,最后在这落了脚。”
徐娘娘看着剑,眼里闪过怀念之色:“这剑是没搬家前,我家老头子在幽冥那里见到的一根枯藤所制,我家老头子平日里就爱听些说书,说是什么多少万年以前幽冥动乱人族差点毁灭,有个女将军拯救了苍生,那女将军养了一个大妖,叫.......茑
萝藤。我家老头子非说这枯藤就是那茑萝藤的一部分,要我说,我家老头子真是着了魔了,这不知多少万年的事儿,哪里能有这般好的运气,让他一捡就捡到大妖的藤了?“
雕成剑本来是想给小柳他爹的,但小柳他爹嫌弃,说这不过是一根不中用的木头,一斩就断了,这剑就一直放着了。阿嬷也没什么可感谢你的,这剑是这家中唯一拿的出手之物,我知你们修士都有自己的剑,这剑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平日里
“
锻炼用。”
九雾握紧手中没开刃的藤剑,认真地道:“我很喜欢,我没有剑,以后我会随身佩戴着它,谢谢阿?。”
徐??也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九雾的头:“时间不早了,睡吧。”
九雾将被子分给徐娘娘一半,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日,她很早就起床,与徐娘娘打了声招呼,便去了数十里外的金江镇,九雾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此刻心中却好似并没有想像那般愤恨了。
当初令她无比惧怕的店家掌柜,此时垂垂老已,坐在店门前招呼着来往客人。
“姑娘,要不要进店看看?”
九雾看了他半响,缓缓摇了摇头:“我吃过了,你家不好吃。”她说完,径直离去。
身后的老者愣了半响,大声喝道:“你这小女,何曾来过我家,莫要血口喷人!”
生得这般好看,从前若来过,他不可能记不住。
九雾没有回头,她真的吃过了,偶尔偷到了一两次新鲜的泔水桶,的确难吃。
九雾从镇上买了许多东西,有给徐娘娘添置的棉衣棉鞋,棉被,还有许多的蜡烛和日用的杂物,烧鸡烤鸭也各买了一只,这些都被她塞进储物袋里。
回到小院子时,她心情不错的又给公鸡洒了一把米粒。
“阿嬷,我回来了。”她走进房间,没看到人。
心中有些慌乱,又去村里转了一圈,村口也没有人。
九雾又回到木屋,在看到烛台下压得那封信时,心脏沉入谷底。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告知徐??她等得人不会回来时,其实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所预料,只是当这一刻来临之时,九雾的手还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信上的字体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很久很久不常拿笔了。
??丫头,你是不是回不去家了?
阿嬷把这间老房子留给你好不好。
院中又水井,后院缸里有粮食,前窗挂着干辣椒和果干,都是阿嬷自己做的。
你就当作时不时帮阿?看一看,看看这间老院子,阿?在这住了一辈子,腿脚不好,永远也无法越过层叠的高山去见想见的人,只有这间老房子陪着我。
以后若是不知该去哪,你便到这里来,这个老伙计,一定会欢迎你。
阿嬷累了,顶着这具满是伤痛的身体也很难受,便出去走走。
我不会寻死,我只是在这里待得闷了,想试一试,自己能走多远。
答应阿嬷,你要记得,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因为别人说你是恶人,就认定了自己是恶人。
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
大黄也很喜欢你。
??徐春风。
九雾擦拭掉眼角的泪,喃喃道:“阿嬷真是不会骗人,都说了,腿脚不好,又能走多远呢。”
最后,九雾还是把徐娘娘的尸体带了回来,徐娘娘死在了里绿水镇不远的山上,九雾去时,人已经没了声息。
九雾不知该如何下葬,便去镇中一点点间,最后将徐娘娘葬在了迎风的山坡上,听说那里到了夏季,会有徐徐暖风刮过…………………
她没有告诉村民,与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小柳,而徐娘娘,被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接去城里享福了。
这下,再没有人说徐娘娘的儿子不要她了。
在为徐媛媛守灵期间,九雾给各大宗门传去了信。
封印魅魔的期限将至,信上所言,正是冥檀所告诉她的,关于“残月之兆”的消息。
她抬头看向星辰,下一个月缺,刚好是她为徐娘娘守完灵的日子.....
她垂头,握紧了手中的信纸,泪水将纸张上的歪歪扭扭的墨迹晕染模糊,唯有那句??
“你很好,不要因为别人说你是恶人,就认定了自己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