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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西园。
天子刘宏斜坐在温泉湖畔看着刚拿到手的奏报。
看一阵,扔了简牍,躺在地上。
旋即又坐起来,捡起简牍再看一阵。
然后又扔掉,又躺下。
“阿公,我派往幽州的人被人刺杀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刘宏躺在湖畔问着张让,声音幽幽的像在飘一样。
“陛下,此事自当严查……但须得从长计议……”
张让回答得有些犹豫。
“从长计议?”
刘宏翻了个身:“赵阿母,你说该如何?”
“既然是孟岱派人行刺,自然是捕杀孟岱。冀州刺史公孙度管教不严,也当去职查办。刘卫忠勇不屈,当升迁调职……刘虞为国负伤,理应授虎贲为其护卫以示慰问。”
赵忠回答得倒是很溜,但只字不提袁家任何人,甚至连刘宽都没提。
天子得到的奏报上,也没有袁家人的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
刘宏烦躁的坐起身来:“我是想知道……互市之事,要怎么办?”
“陛下……不过是些商贾想争夺马匹罢了,他们想争马就随他们争去,陛下只需下令征贡,他们得了再多的马,终归也得把马交上来……”
张让轻声说道:“他们争他们的……只要乌桓人能重附大汉,只要陛下能组建骑军,也就是了……如若没人相争,那才是危险呢。”
“是啊,左右不过是些不谋兵权只为揽财的贪吏罢了,那财揽了终究也是交予陛下,总比边地军头稳妥。至于那所谓的死士,不过是些乱民罢了,这天下总有贼人作乱,杀了那孟岱也就是了。”
赵忠也点头补了一句。
“刘虞受伤,总归要给个抚慰……诛杀孟岱,取其首级交给刘虞罢。”
刘宏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我本以为刘伯安能治幽州,却没想到他连乱民都对付不了……徒惹人心烦。”
“陛下,刘伯安报此刺杀之事,想来是为求授节……陛下不如让其假节,免得他遇到乱民不敢下手。”
张让躬身说道。
“年前已让邹靖假节了……”
刘宏皱了皱眉。
“只让领军之将一人持节可不安稳……”
赵忠在旁为张让做了解释。
“嗯……拟诏,授刘伯安假节,巡监幽州招抚鲜卑;公孙度免职……”
刘宏开始考虑人事安排,看起来像个明君一般:“迁刘卫为广阳太守,刘卫去年能安置流民,那就让他在广阳屯田。涿郡……涿郡让谁去呢?”
“陛下想要何许人?擅征战之人吗?”
张让很贴心的问着。
“不……我想要的就是刘卫那种平庸安稳之人,我只需他们安心收税纳捐……不能让擅兵之人主政一方。”
想了想,刘宏站起身来:“去选个不谋兵事之人,治宫钱减半吧。”
“陛下英明。”
张让和赵忠对视了一眼,齐声称颂。
……
几天后,有公使快马来到涿县,将孟岱的首级交到了刘虞手中,称‘为祸的乱民’已被除去。
同时,公使通告了朝廷的人事调用。
宗正刘宽再度任职太尉。
刘虞假节巡察幽州,并担上了招抚鲜卑的任务,去搞外交。
假节就是为了某件公务临时持节,持节代表皇帝赋予的权威,可以斩杀任何无官秩的平民或低级属吏,也算是天子给的护身符。
刘卫迁广阳太守,去蓟县任职。
广阳是幽州治所,蓟县军务现在由邹靖主持,这也算是保护刘卫,好让刘卫尽心任事。
其实刘虞并不想去和鲜卑人打交道,他也完全没想到天子会突然授他假节。
但无论如何,天子给了特权,总归要收点报酬,没让刘虞交买官钱,本就是期待着刘虞能让鲜卑内附。
可是,除了孟岱的首级之外,天子对袁家完全没有处置,只有冀州的几个官员去了职。
这更像是为了把官位腾出来卖给别人。
“玄德,宫里有人庇护袁家,我的奏报或许被人改了。”
刘虞将装有孟岱首级的石灰盒子交给刘备:“你也看过我表奏的内容,但宫里……”
是的,刘备知道,刘虞的奏报没掺水分。
但天子恐怕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与袁家有关系。
这就是袁家敢用死士的缘由。
袁家放弃了阳球等人,使得宫里的宦官们安了心,大概宦官们正在投桃报李。
用孟岱的首级,便将这事定性为“乱民为祸”。
刘备当然不满意,可指派死士的凶手确实是给出来了,复仇的名分也被孟岱的首级平了。
这口气憋在了刘备胸口,他没接那个装着首级的盒子。
“玄德,我刘伯安算不得有德之人,也做过邀名揽望之事,但我不是无信之人,说了给你交代,便定会给你交代……”
刘虞知道刘备不满,他现在也注定只能和刘备站在一条船上,说出的话已是极为诚恳:“但若要将那豪右连根拔起,却不能冲动行事。你在涿县能服人,可出了涿县却并非如此,你麾下众人都有家室师门牵绊……玄德,我不是劝你退让,只是劝你静待天时,先存己身,再寻良机。”
这确实是善言。
在涿县,在规则之下,刘备大可以一手遮天,招收私兵也不会有人举告,县里上下都会给面子。
但若是带私兵出了涿郡地界,那就是谋逆了。
大汉朝廷尚在,弟兄们都有父母亲族,乐隐刘元起等人也会受牵连……
刘备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接过了孟岱的首级,认了这个凶手。
……
刘虞等人去了蓟县,随后和刘卫一起举了刘备为官,打算补偿刘备。
这是他们表达的态度,他们现在必须结成一党,共同面对敌人。
这次,刘虞举荐的地方很适合刘备??军都县长。
军都县是广阳下辖的小县,县长官位不高,但好歹是一把手,而且这地方就在居庸关以南二十里,是军事要地。
对刘备而言,这是既能获取军功又能获取商利的好地方。
但是……
刘备却没法去做这个官。
他要为母守孝。
这段时间,刘备的母亲气息越来越弱。
刘备发动了县里所有人脉寻找良医,但最靠谱的医者,仍然是之前给刘母治伤的那个。
那是太平道的医者,水平确实比一般人高。
可这个年代,内腑受创加失血过多,是真的没办法。
刘母中间醒过几次,但都没有清醒太久,左沅和刘备一直守着,勉强能在她清醒的时候喂些汤食药物吊着命。
半个月之后,刘母生机耗尽了。
临走前,刘母回光返照下,给刘备留了几句话。
“吾儿如今有立业之能,吾愿已足矣……只盼吾儿早日成家,得了子嗣再行勇毅之事,阿沅聪慧,莫要误了……”
“汝父命薄,汝母命苦……都是不修德乃至。乐先生有德,吾儿当效之……”
“儿在西河行善,也在县中逞凶,母都知道……母受伤是意外,并非仇怨,儿莫要为母寻仇,不过是去见汝父罢了……”
言罢,母亲闭了眼。
刘备眼里带了泪,磕头拜别,却是心中难平。
是,这确实是个意外,并非刻意谋杀的仇怨。
但又怎能不是仇怨?
刘母被葬入了刘备父亲墓中。
按照母亲的意愿,刘备没有用孟岱的首级作为祭品,而是当场许了修德的善行。
“备要为母守孝三年,修桥铺路行善积德……凡无衣食者,来我处必得温饱。凡无着落者,来我处必得荐举。请将此言传告郡内,刘玄德在西河新亭结庐屯田。”
尊奉母亲遗言,修德以告慰父母之灵,这是该有的孝道。
但是,若要效乐隐之德,那这大汉,就得铲平重建……否则,便处处都是无德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