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叫幾遍,小菩薩,把我聽舒服了就起。”
林青鴉啞住。
從前少年再瘋再沒個正經,也唯獨對她百般克制,哪像這一年的重逢後,仿佛給他開了什麽鎖著窮凶極惡的猛獸的籠子,一次比一次變本加厲,進犯她的認知。
眼見林青鴉被自己“壓迫”得臉頰都鍍上淺淺的紅,唐亦終於沒舍得再過分了。
他一撐胳膊,從車前也從她身前直起身,然後插著褲袋低下頭。唐亦居高臨下地看林青鴉。
“真就一點沒信?”
小菩薩惱意沒消,不想看他,轉走豔過雪色的臉,“……沒有。”
“嘁,”唐亦發笑,咬著唇內又氣又恨得低聲哼,“什麽欲擒故縱,苦肉計都沒個屁用。”
林青鴉捕捉到一點余音,回眸看他。
可惜瘋子出戲利落。
黑卷發下那張凌厲漂亮的面孔已經帶回奚落和嘲弄,黑眸低低一挑,睨著誰都勾人似的:“今晚慶功宴,怎麽沒跟那個冉家的小白臉一起?”
林青鴉認真:“冉風含。”
唐亦眼神裡火苗跳了下,但竟然沒說什麽,“隨便你,”他轉開冷下笑的眸子,“反正你也見不了他幾天了。”
林青鴉驀地一停。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麽,臉頰上一點血色褪得乾淨。
那是他們在琳琅古鎮的最後一夜。
林青鴉在座機裡聽到照顧她的婦人緊張到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跟她說,那個從大城市來古鎮度假的浪蕩子今晚在鎮上的酒吧裡被人打成了血葫蘆,救護車拉走的,生死不知。
旁觀者說打人的是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一拳拳落下去時,眉眼裡卻伏著發狂的野獸。
沒人敢攔,只有人嚇得躲在人群後報了警。警察圍了酒吧,少年不知去處。
林青鴉第一次徹底慌了心神。
她手指顫栗地想把座機電話扣回,卻怎麽都放不進那小小一個卡槽裡。窗外古鎮的夜色裡一聲不知名的響動,她一栗回神,話機就扔下了,轉身跑出去。
院子裡好黑。
明明走過千百遍,卻第一次陌生得讓她驚恐,像隻凶獸張大的嘴,她顧不得怕,推開門跑出去。
沒幾步,腳下不知道什麽絆了一下,雪白的裙子撲進塵土裡。
膝上火辣辣地疼。
林青鴉顧不上去看,顫著手就要支撐起身。
然後黑暗裡有人蹲下來,抱住她顫栗的薄肩,擁進懷裡。
那人胸膛滾燙。
燙得女孩一抖,顫不成聲:“毓……毓亦?”
“沒事,沒事,不怕……”少年的聲音裡仿佛深埋著他這一生全部的耐心,他下頜抵著她額頭安撫,“我在這兒呢小菩薩。”
女孩卻聽得要哭出來了:“毓亦,你去哪兒了?他們說徐遠敬――”
她偏過頭,僵住了。
她嗅到他襯衫衣角,淡淡的、在夏天的夜風裡也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那一秒,像從盛夏落入冰窟。
女孩僵栗。
“不提那個雜種。”少年卻緊擁住她,薄薄的唇輕勾起來,溫柔又可怕,“以後你都不用再見到他了。”
“……!”
茶色的眼瞳顫栗縮緊。
清冷長街旁,計程車前的林青鴉惶然得向前一步,她伸出手攥住了身前青年的夾克衣袖。
唐亦一怔,低頭。那細白的手指血色盡無,緊緊地攥著他,連那雙眼瞳都慌得潤上水色。他們重逢後,這是林青鴉第一次失態至此。
唐亦僵住笑,從褲袋裡抽出手想握住她的。
差一點距離。
“毓亦、你把他怎麽了?”
唐亦僵停了手。
幾秒後,他輕輕一嗤,長卷的睫毛垂下去,又在瘋子的笑聲裡顫栗著勾揚起。
那雙湛黑的眼瞳冰冷,絕望。
“怎麽,怕我又瘋了、弄死他?那我要真是這樣做了怎麽辦?小菩薩你要再跑一次?這一次又準備跑幾年、又要跑去哪裡?!”
聲音震顫。
青年那張漂亮凌厲的面孔,從眼尾鍍上豔麗的紅,他似乎被氣到極致,脖子上血管都繃起來。
血色的刺青更加猙獰,像要綻開了。
林青鴉慢慢回神。
她眼睫抖著遮下去,失速的心跳平複,“對不起。”她松開指尖,手要垂回去。
卻在半空被人一把攥住。
“對不起就完了?”那人暴怒之後的聲音尚沙啞,擠出一兩絲陰沉的笑,“你剛剛差點就想要指控謀殺了吧?”
“……我沒有。”
“是嗎?”他瞥開眼,落到被他緊攥著的、像冰塊溫度似的纖細手腕上,盯了兩秒唐亦眼睫一掀,又嘲弄地轉回來,“那嚇成這樣,你是緊張他,還是緊張我?”
林青鴉抿住淡色的唇,沉默以後她轉開臉,“我只是冷。已經很晚了,我們各自回去好不好,毓亦?”
唐亦停住,視線慢慢摩挲過林青鴉單薄的肩。
即便是冬末,在這樣的深夜裡,她穿的確實也算不上多。會冷麽。
瘋子自己是一晚上妒火怒火無名火交織,一點都不冷的。
可她身子骨那麽弱,分開七年手腕都還像是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似的,半點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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