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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诱莺莺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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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梦玉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3-31 23:43:53 来源: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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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月怔了一瞬,伸手拿回那只做工粗糙的荷包,曾经金丝楠木琴台上轻拢慢捻的十指,从他掌心划过。

往常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这次偏不。

山上木屋里,几位江氏子弟已经搭起酒席,就等江清辞回来。

“三弟,快来,有五弟六弟从夜郎国带回来的枸酱酒,来尝尝。”

当夜,天边涌起大片墨色乌云,闷热的空气开始躁动起来,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草丛被狂风撕扯。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将黑夜瞬间点亮,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天地震裂。

枸酱酒劲儿大,江清辞刚陷入浅眠,被雷声吵醒,揉着眉心坐起来,前额阵阵发昏。

“公子,黔州夏日雨水充沛,打雷闪电的时候多了,您别担心,好好安歇便是。”

祈言将支起来的窗户依次放下,替他将玉枕换成软垫,扶着胳膊让他躺下。

屋外声响虽大,却格外助眠。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转瞬之间便成倾盆之势。

住在草屋的人便没有那么好运得以安眠。

屋顶发出“咚咚”巨响,门被大风吹得“哐当哐当”直响,不一会儿,干脆被风扯掉刮了出去。

云舒月是被雨点砸醒的,雨点透过屋顶的缝隙落到她脸上,她忍着躁意爬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呆了,这里面有谁见过这等场面?

诗筠将薄薄的被单支在云舒月头顶,小姐脸色很不好看。

江清辞倏地睁开眼,轰隆隆的雷声着实可怕。

她那时穿着粉裙,正静坐窗前翻书,突然来临的雷声吓得她花容失色,书卷也滚落在地上,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脸颊苍白如纸。

抱紧双臂的她,纤细的身子像飘零的落叶。

她后来不止一次告诉他,她很害怕打雷,怕得神魂俱颤。

她天生就娇柔,也让他想保护她。

江清辞起身趿履,支着伞出了门。

他曾真的打算再也不搭理她了,可她柔弱至此,是他护佑了半生的女子,他又怎么忍心见她这样。

这一片地不好走,暴雨时地上满是泥泞。

江清辞心里没别的想法,他只想将她带到木屋里去,那里有结实的屋顶,再给她点上昏黄的油灯,为她裹上舒服的被子,擦净她的满身泥泞。

他看到了这间四面破漏的草屋,屋内黑漆漆的,不一会儿,有人费劲儿点亮了灯烛。

他听见了一片嘈杂的声音,里面的人先是在争论些什么,一家人一起落难时互相指责是难免的事。

随后他听见了云舒月的声音。

“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很凶。

她愤怒地剥开糊在脸上的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忽然被气笑了。

她曾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了自己的狼狈,可永远有更狼狈的狼狈出现。

诗筠一边宽慰小姐,一边看着屋顶发愁:“这个样子还怎么睡呢?”

云舒月冷静下来,指使着家中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外加一个哥哥。

“把被单斜着绑在床顶的架子上,地上放个陶罐,暂且将雨水引到那里面去,咱们先睡觉。”

两个妹妹听了指挥,忙开始干活。

又一道闪电擦过,照亮了整个屋子的情形,他看见她了。

她蹲坐在床上,面容清丽,长睫颤动,发丝贴在她脸颊上,肌肤还是如羊脂玉那般。

衣衫单薄,也贴在她身上,她的腰更细了些。

因困倦,她伸手打了个哈欠,待家里人处理好后,又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江清辞执伞转身,垂头时眼眸落寞,他似是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云舒月啊云舒月,我竟不知,我对你究竟有几分了解。

他无力撑伞,垂手任由雨滴打在身上,自始至终狼狈的明明是他。

草屋外歪斜的枯树上,两只淋湿的雀儿正紧挨着发抖,恰似喜烛上一对交颈鸳鸯被泪蜡洇糊住了轮廓。

诗筠与云舒月并肩而睡,屋子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诗筠伸手捂住小姐的耳,心疼道:“小姐平常最怕打雷了,奴婢给您捂住耳,便听不见了。”

云舒月困顿间拍了拍诗筠的手,道:“从前除了打雷,再没什么可怕的,如今除了打雷,却样样都可怕,你与其用双手来捂我的耳,还不如给我捏捏肩,这床板太硬,硌得我肩背疼。”

天亮了,云舒月没能逃过干活,中毒晕倒了能休息一日,已是上头格外开恩。

江嘉懿拿着京城寄来的信件走进江清辞的书房。

“啧啧,在皇家别苑的修建中,你猜猜云明旭一共贪了多少。”

江清辞抬头,看见江嘉懿的手比了个数字。

“还不包括之前的征收田赋、商税等案子。”

江清辞垂头翻阅一早从地方上递上来的案宗。

江嘉懿见他不搭理自己,凑到他跟前去:“那你又知道,从云家一共抄出来多少两白银吗?”

他伸手重重拍上三侄的肩,“啧”了一声道:“你之前用你私库填进去的那些,皇上已经还你了。”

云明旭贪财,贪的都是国库的财,受损的是皇上,倒不是贪的平民百姓的财,这也是为什么江清辞愿意替他掩盖罪状,还替他填坑。

只是他往常,刚花钱填了坑,云舒月转日就穿着新衣裳戴着新首饰到他面前来。

“清辞哥哥,我爹爹叫一百位绣娘花费了一百日绣出来的这百蝶流仙裙好看吗?”

每当这时,江清辞就觉得,钱花得也值。

未来岳父将他的月儿养得明眸皓齿,便惯着他们些吧。

只是云明旭真是太蠢了,他离开京城时就该想到云家兜不住那一摊子事。

江清辞合上案宗,终于说了今日对江嘉懿的第一句话:“昨夜暴雨,邻省有不少田地遭了淹,现下正缺人,你把云明旭也调过去,跟他们一起刨坑排水。”

江嘉懿咧着嘴:“这可不是个好活儿。”

“除了他,云家谁不无辜?”

现下,云舒月正在采石场夯吃夯吃干活,她不敢停歇,尽管被打的每次都是父亲,可她听着也害怕呀。

她提着铁镐,小身板挥着,一下又一下地挖着山上的石块。

虎口都震裂了也不敢停下。

天空还飘着一些细碎的雨,云舒月感觉自己的身子很沉,真的好累。

江清辞将伞沿压低,遮住眉眼,云舒月见他来了,连忙扔下铁镐,小跑到他跟前。

他确信自己上次对她的拒绝很冷硬,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云舒月头歪了歪,绕过伞沿,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清辞哥哥,舒月好害怕,昨晚的雷声响了一整晚,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她捧着胸口,他真不知是怎么流出那么多眼泪来的。

柔弱中透着几分楚楚可怜,像是雨中一朵被风雨吹打的娇花。

他朝她伸出手,云舒月怔住了一瞬,泫然欲泣的模样没变。

他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在为打雷闪电而哭泣,云舒月,你有点假。”

云舒月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声音娇不起来,有些冷:“清辞哥哥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已试探多次,他一次也不给回应,若是注定不能再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她还何必讨好他。

他说他没有尊严,她的尊严又在何处。

江清辞指骨捏紧伞柄,靠得离她近了些,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当初是你弃我如敝履,现在何必演依赖讨好。”

云舒月闭住眼,嘴唇发白,她的脑袋一瞬间想了许多事。

江清辞这话……怨怪、失望,又像是在……撒娇。

她做了决定,要再试一回。

她靠近他,突然咬他肩膀,一边呜咽着:

“清辞哥哥,我疼,我好疼,我每天都吃不饱,也睡不好,我害怕那些人的鞭子抽到我身上。”

“你瞧,”她掀起袖口,一截雪腕递到江清辞眼前,腕上红痕比当年金丝嵌宝的虾须镯还晃人。

是一路走来那枷锁磨的。

泪珠子串成线沿着下颌往下坠,在锁骨窝里打了个旋儿,凝成一颗琉璃珠子??那处她原本爱垂着一颗玉玲珑坠子。

明明她的睫毛干爽如初,坠在他手背的泪却是烫的。

她只敢垂着头,盯着他的靴底看,那是双镶着白玉的官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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