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xbiquge365,更新快,无弹窗!
“嘶~好疼啊。”
江清辞难得这么温柔一回,伸手盖住她的眼眸:“忍着点,别看。”
郎中替她上好药,又包扎好。
云舒月启唇轻声问道:“会留疤吗?”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脆弱可怜。
郎中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姑娘皮肤娇嫩,留疤是在所难免的。”
云舒月一颗心坠入谷底,贝齿咬着下唇,又要落下泪来。
她又转向江清辞,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清辞哥哥,我不要。”
她两只手都缠上他的手臂,拽着他的袖子。
江清辞站起身,领口被她扯歪一截。
他斜眼看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流放地不是儿戏的地方,也不是她哭两声就能掩盖残酷的地方。
他纵然不想叫她受苦,可归根结底,他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既来了这里,他念着旧情,保她性命已是不易。
这一整个流放地,除了云家三位姑娘以外,何曾还有哪家年轻女眷尚在的。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他观她神采,便知她天真尚存,真以为靠着一些手段,就能继续过她想要的生活。
多亏小伯多此一举将他们一家调来的黔州,若是换成别的地方,还真是保不了她一条命。
“清辞哥哥,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能耐,难道你忘了咱们从前的情分了吗?”
她声声含情,字字呕心,两片睫毛轻轻颤动,恰好挂了一滴泪。
他想错了,她哪里是看不清时局,她明明比谁都聪明,今天挨这一鞭子,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苦肉计。
他依旧斜?着她,一边袖子还被她拽着。
“不会再有人打你了,放心。”
云舒月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江清辞是承认了,他有让人不打她的权利。
“那我今晚,想吃烧鸡,一整只。”
江清辞嘴角耷拉下去,手臂一用力,抽出了袖子,他伸手掸了掸,恢复了月白色锦袍抻展光滑的质地。
“你想得美。”
云明旭那天累惨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又发了几顿烧,今日才勉强能喝碗稀粥下地走动。
这一走动,遇见了曾经的老熟人,比他早两年下马的都水监丞谭聪健。
两人一见面,俱是涕泗横流,相携感慨。
“老谭啊,你可把我害惨了,陶县那堤坝是你修的不是?我那日可差些在那里丢了命啊。”
谭聪健扶着云明旭的手臂,“老兄,你那日也在?我那日也在啊,想是人多,没看见你,今后咱们两兄弟相互扶持才是啊。”
云明旭叹道:“别的都不提了,咱们能在此处碰见,是天大的缘分,唉对了,令子令女现下在何处啊,贵府家眷都可还安好?”
云家人的草屋罕见地来了一位客,云明旭许久未有过的一家之主的感觉终于又浮上心头。
他朝林书柔吆喝了两句:“夫人,快给客人上茶。”
又看见立在墙角的两个姨娘,厌烦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站在这里,去去去,回你们院子里去。”
云舒月手上还扎着白布,此时也没忘了给客人行礼:“谭伯伯,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往常云府待客都有云舒月出面,她惯会在各家长辈面前讨巧卖乖。
谭聪健见了云舒月的模样,大吃了一惊。
云家女儿虽说皮肤黑了些、糙了些,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变成了粗布麻衣,可大体上还是一个水灵灵的女儿家,这还不够让人惊奇的吗?
“对了,谭伯伯,谭姐姐呢,当初你们离开,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告个别。”
谭聪健眼神落寞下来:“她嫁人了。”
“嫁人了?如何还能嫁人?”云舒月满腹疑问,转头又想:“若是真的,倒也是好事呢,总比我们每日在采石场搬石头的好。”
谭聪健道:“在新的司隶校尉到这儿之前,这里可乱着呐,我们这些罪犯就算好好干活也要不停挨打,那些官兵打人成性,你谭姐姐她可糟了不少罪。”
“因着这流放地的女子大多都是官宦之女,从前的金枝玉叶,上头的人便跟地方上达成了协议,每隔一段时日便有人朝官府交了银子上来选妻。”
云舒月瞪大了双眼,“选妻?”
“是啊,选妻,君雅便是被邻县一个商人选走了,我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云明旭道:“可本应服刑的罪犯被人选走,朝廷那边怎么交代呢。”
谭聪健道:“那些人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吾女在递交朝廷的文书上,已经病逝了。”
林书柔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些碎茶叶,给夫君和客人做了茶,叹息道:“说起来,君雅被人选走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呢。”
谭聪健并未开口回答这话,谁也说不准他女儿现在过得好还是不好,也无法替她断定被人选走是好事还是坏事。
“咱们这些被朝廷盖了章画了押的罪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有罪之身,谭姐姐至少摆脱了。”
她当时本有逃掉的机会,还是回去跟家人一起被押上囚车,就是不想一辈子被冠上逃犯的身份,更不想她的画像被贴满大街小巷。
谭聪健忽然掩面哭起来:“说起来都怪我,我当初怎么就被蒙了心,与人伙同起来贪了那么些银子呢,如今害得家人离散,都是我罪有应得。”
他这一哭,云明旭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说起来,他这一路虽也后悔,却未曾为了家人后悔。
家里面的人,谁没享受过他贪来的银子。
孙姨娘斥道:“我们可不知道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你也该好好忏悔才是。”
林书柔宽慰道:“你们也别哭了,不是已经在赎罪了吗,皇上既然只是将咱们流放,而不是直接砍头,就说明是给了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云舒月道:“母亲不懂,皇上不砍我们,是因为我们于江山社稷并无威胁,砍了也是浪费,让我们流放,反倒能继续压榨些价值出来。”
林书柔一愣,看着自己的双手,可她现在每日用劳动换取吃食,内心安定得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救赎。
新的一天,云舒月一边做工,一边绝望。
她或许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应得的报应,谁叫她生而为了父亲的女儿。
可这样日复一日地做下去,做一辈子,她心有不甘。
她望着东边的山头,心想,若是现在还有人来上山选妻……她又摇了摇头,不可如此。
她攥着拳头,发誓要挣一条新的命出来。
正当她望着东边金灿灿的已经修好一角的宫殿群暗自发誓时,云千雁和云梓莹携手扛着铁镐过来对她道:“二姐,快些干活,上头刚出了新规定,从今日起,干得越多,给的粮食越多,多劳多得,你快别望天了,赶紧干活吧。”
云舒月愣了愣,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那些拎着鞭子的官兵都被撤走了,往后再无人监管我们。”
听了这话,云舒月转头就扛起铁镐开始挖石头,还想那么多干嘛,当务之急是把饭吃饱。
她干得比谁都卖力,奈何力气小,身子又弱,不一会儿便要停下来歇歇气,胸膛起伏得厉害。
到了饭点,她提着自己的竹筐过去,却见这里的人手上提着一杆秤,又有一人负责评判她的做活量。
不一会儿,她手上多了一碗粥,又多了一个馍馍,她正眼巴巴望着一旁的鸡腿,那人却道:“你就这么多了,去吃吧。”
她失望地掉头离开,云鸿祯将自己的鸡腿递给她:“妹妹吃我的吧。”
她伸手推回去:“不了,哥哥干得多,自然要多吃些,我干得少,不该吃哥哥的。”
就是那小嘴一瘪,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大树下瘦小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她小口小口嘬着粥,已经连续好几日都有鸡腿吃了,今日却没有。
放眼望去,也有人手里拿着两根鸡腿的。
她方知,自己从前在这采石场是拖后腿的那个,吃得多干得少。
这样一想,心里就更难受了。
云鸿祯将油滋滋的鸡腿塞到她嘴边:“吃吧,妹妹吃哥哥的,是天经地义的。”
她抿了抿嘴,还是摇头:“我不吃,哥哥吃。”
母亲跟她一样,只有一碗粥和一个馍馍,父亲今日总算自己出来打饭了,只可惜他打到的还是只有一碗粥。
江清辞远远看着她,皱眉喃喃道:“怎么连鸡腿都没吃上,云舒月,你在这里混得可真差。”
到了傍晚,云家人已经准备上床休息了。
门前突然多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
云舒月指着鸡大叫:“啊,我捡到一只鸡!”
云家人围着鸡面面相觑,随后眼睛放光。
“既然鸡是老二捡到的,那就是咱们家的鸡了,今晚加餐?”
云梓莹小声道:“父亲,这是只母鸡,不如先养起来,叫它下蛋。”
云舒月对自己这位一直毫不起眼的四妹有些刮目相看。
“你怎么知道这是只母鸡?”
云梓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道:“二姐,这是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