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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的手中握着麻绳。
麻绳酒馆里是备着的。清明节的时候,乔茜见别人都荡秋千玩,心中羡慕,自己也想要,于是就提出了要求,一点红虽然没弄过这玩意儿,瞧见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便打算自己动动手。
搓麻绳这样的事自然无需他亲自动手,在集市买了,回来自己浸了油,正挂在廊下风干呢,桂花树就变成了胡杨树………………
桂花树变成了胡杨树,准备拿来给乔茜架秋千的麻绳,也变成了准备将她狠狠束缚起来的残酷刑具。
乔茜已换上了旧衣裳。
旧衣裳,也无需太旧,要真穿戴的如乞丐一般,那如何解释她光滑的皮肤和带着肉感的面颊呢?那反倒是假了。
第一次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乔茜兴奋得很,她的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她的大脑迸发出灵感的火花,简直“呲溜”一下,就编了个故事出来。
“红大爷是来大漠里追杀我们的!”
“我们为了躲避‘剑下一点红‘的追杀,才逃来了大漠,只可惜天网恢恢疏......啊不是,只可惜我们得罪的是天下最好的杀手!简直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中原一点红的手掌心哇!最后在大漠里被抓住了......好惨。”
陆小凤提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疑问:“那为什么他抓住我们之后,不一剑杀了呢?谁都知道,中原一点红手下不留活口。”
乔茜:“说得也是哦......红大爷,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
一点红怎么知道!他的剑下是真的不留活口!他倒是也放人,且他有个怪癖......那就是一旦决定放过某个人,之后见他,也不再杀。
杀手还没说话,陆小凤忽然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乔茜:“哦?为什么呢?”
陆小凤一拍桌子,大声道:“因为我们是一对狗!男!女!”
乔小茜:“……
一点红:“……………………
一点红的额头爆出了一个十字路口,杀心都快抑制不住了。
陆小凤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杀手这若隐若现的杀气,振振有词道:“所以,红兄这一次的雇主,正是被我们所辜负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儿好呢,不如叫他花满天吧!乔乔你是花满天的未婚妻、我是花满天的结义兄弟,我们私奔了,所以他实在气
不过,只好雇杀手来把我们抓回去当着他的面再杀,怎么样?”
乔小茜:“…………………………”
-“......“
乔茜:“......一定要叫花满天么?”
陆小凤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这又不是重点.......哦对了,这事儿可不能告诉花满楼。
“............“
乔小茜:(个_个)
陆小凤:(一)
算了,反正花满楼也不在,那就稍微苦一苦他吧.....
乔茜有点兴奋地扭来扭去,继续发散思维:“红大爷不喜欢这么不干脆的活捉生意,可惜花满......天给得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勉强接下了这任务......”
一点红低声道:“……………别乱动。”
乔茜赶紧乖乖坐好:“哦!”
-“......“
麻绳绕过了她奶白色的手腕,粗糙地勒住了她的皮肉,几乎是在瞬间就留下了红色的痕迹,倘若勒得稍久一些,束缚的痕迹就会久久留下,甚至连麻绳上的纹理都要嵌进这一汪牛奶之中,显得她......多么凄惨、多么逆来顺受。
一点红的手停顿了一下。
乔茜道:“怎么了?”
杀手道:“把里衣放下来。”
隔着一层衣裳去捆,如此才能使她不受伤。
乔茜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不可以哦,红大爷,这样就假了!”
要是隔着一层衣裳,那想要脱出也太容易了,很难想象杀人无数的中原第一杀手会犯这样的错误。
乔茜道:“要严谨!”
杀手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收绳索。
乔茜:“......嗷!”
一点红不理会她了,将她的两只手都牢牢捆在身前......要打结的时候,又面无表情地放松了几分??麻绳毕竟粗糙,如此磋磨,怕是要红肿。
轮到陆小凤了。
陆小凤大喇喇地伸出两只手,一点红才懒得多费心思……………用力一捆,收紧几圈,打活结,完事。
陆小凤:“......嗯?你怎么这么快?”
刚刚捆乔乔的时候可不只用了这么点时间啊......?
一点红板着一张死人脸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冷冰冰凉飕飕地盯着他,没说话,但意思却很明显。
??怎么?你有意见?
陆小凤:“……
不敢有、不敢有。
乔茜的头悄悄地凑过来,对陆小凤道:“我们是情比金坚呢?还是被抓着之后互相甩锅呢......?”
陆小凤也悄悄对她道:“那还是情比金坚吧......主要是我不太会甩锅......”
一点红:“………………………
真的需要细致到这一步么?
杀手真心实意地开始感到迷惑......只是为了几个看样子活不过一个时辰的大漠盗匪,真的有必要这么真情实感么?
#47......
他伸手攥住了那两根绳子,极粗暴地那么一拉扯,将他们拉扯出了酒馆,大步朝那沙漠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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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客栈之内,七八条大汉依然围在一张桌子前推牌九,那坐庄的大汉姓颜,这里的人便都叫他老。
老颜今天的牌运显然很不怎么样,他面前本堆满了银两,如今却已出去了大半,面上都胀得通红,嘴上骂骂咧咧道:“半天了,一个龟儿子也不进来挨揍......”
这是在骂外头的旅人不肯进来被他们扒皮了......要知道,沙漠中的商队多贩的是香料丝绸,身价都肥得很,抢上一波,又够他挥霍好几日。
赢了钱的人姓黄,年纪小,此间的盗匪们便叫他小黄,这小黄把钱一收,笑嘻嘻复合道:“我看很快就有龟儿子要进来了。”
??尘暴之中,人是极容易迷失方向的,尘暴过后,总有商队的人掉队,那时候,岂非正是他们最好的收割时机?
老颜骂道:“看我不把龟儿子们的蛋黄都给挤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应和他这句话,门口那油光发亮的门帘,忽然被一柄黑皮剑鞘的长剑给挑开了。
老颜输了钱,心里一肚子火,正想找个倒霉蛋来好好发泄一番,听见背后门帘的动静,面上已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一边转身,一边大喝道:“哪个龟儿子来......”
“送死”两个字还没出口,他的咽喉就忽然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简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门口已出现了个黑衣人,这黑衣人不过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霎时间,老颜便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来者......似乎不善。
七八条大汉,已全都抬起头来,无言地盯着着黑衣人,屋子里气氛忽然变得很紧,很危险??敢开黑店的人,都是心黑手狠的主儿,就在他们赌钱的这张桌子旁,就摆着好几把鬼头大刀。
然而这黑衣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把他们瞧在眼里一般。
这人神情倨傲之至,一双眼睛中,居然闪动着野兽般的碧光,全然没有半分情感。
他抬脚便入,手中还拉着两条麻绳,伸手一拽,外头便跌进一对男女来,这对男女生得都俊,却是头发蓬乱、衣裳破旧。
黑衣人随便挑了张板凳坐下,连瞧都没有瞧这对男女一眼,如系猪羊一般,将那两条麻绳系在了桌子腿上,这二人便跌坐在地上,他们似乎想尽力离他远一些,却丝毫不敢起了逃跑的心。
看样子,这黑衣人已用恐怖的手段,完全使他们的心灵与肉|体都屈服了。
??此人,不是善茬。
老颜简直一动不动,虽然他方才放出大话,要把“龟儿子的蛋黄都给挤出来”,可这帮人平日里不过欺软怕硬,对上更凶、更横的人,他们的那股凶戾气就立刻不见了。
一点红却显得更跋扈了。
他简直连一个人都没瞧在眼里,看也不看这屋子里的人,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人都死了么?还不上茶!”
乔茜:0-0
DER......
好、好横哦………………
她从来都没见过红大爷这个样子,很陌生,也很......如鱼得水?不错,如鱼得水,好似千百次处理过类似的人,类似的事一样,他完全知道要怎么羞辱人,要怎么捏碎人,才能令他们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完全跪在他的脚底下。
她似乎窥见了一些红大爷过去的生活……………
由衷的笑容差点出现在她的脸上,还好她记得自己在演戏,神情又是一敛,和陆小凤靠着坐,像是两只鹌鹑。
此刻,屋子里的气氛近乎凝固。
半天风是何许人也?大沙漠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
这沙漠客栈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令多少人痛哭流涕着求饶的地狱!
有人竟敢上门来挑衅?!
......但这小子似乎真的有两把刷子。
一时之间,谁也不肯先动??既不肯依他所言去上茶落了面子,也不肯抽出钢刀朝他劈头而去。
这时,那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忽然慢悠悠地开口道:“老颜啊,去给客人上茶吧。”
老颜竟真的一声不吭地去后头沏茶了。
片刻之后,他拎着一壶茶,“砰”的一声放在桌上,粗声粗气地道:“茶已来了!”
一点红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更没动那茶壶一下。
他只是忽然伸手,用剑鞘那么一扫,满满一壶热茶,就忽然朝老颜的脸上抛去。
老颜本也是个中好手,但也不知怎么地,这茶壶之上却仿佛裹了一阵风,朝着老颜扑面而去,竟都由不得他去躲!
只听“砰”的一声,茶壶当空砸中了老颜的脸,登时四分五裂,其间滚烫的热茶,已迎头浇了他一脸!
老颜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一点红的脸上却仍然全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老颜一眼,仿佛无论什么样的惨状,都无法激起他一丁点的情绪变动。
他只是冷冷道:“这也配叫茶?换一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