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低聲回應了一聲。
賀瑩心裡自然沒有臉上表現出來的那麽鎮定,躺回床上還有些心有余悸,又暗自慶幸自己又逃過一劫。
不過裴邵的反應的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看起來精明強勢又冷酷,但好像每次都能被她糊弄過去。
今天的態度尤其。
是因為生病了,心也變軟了嗎?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著裴邵從洗手間出來,回到床上,沒有弄出多少動靜就安靜地躺下了。
很多時候,裴邵都很安靜。
賀瑩並不認床,而且但是因為在醫院,她睡不著了,腦子裡胡思亂想著,想著想著,就想起之前看的那些關於裴家的那些八卦新聞來,裴邵總是被拚湊塑造成一個高貴冷酷的繼承人形象。
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爺爺雖然從小把他帶在身邊教養,但是卻仿佛生怕略微放松就會讓他變成另一個裴行正,所以總是吝嗇於表達愛,卻過分嚴苛的管教他。
偏偏,他還有個弟弟。
從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就毫不費力地得到了他曾經渴望得到卻一直沒有得到的。
顧文君的愛,爺爺的寬容慈愛。
他不用承擔繼承裴氏的責任,所有人都肆無忌憚的寵愛他,讓他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
賀瑩代入了一下裴邵,如果她是裴邵,大概會覺得很不公平吧。
賀瑩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病房裡的儀器指示燈亮著幽亮的光,她偏頭往病床上望去。
已經是深夜了,裴邵大概已經睡熟了,連翻身的動作都沒有,一片寂靜,她輕手輕腳地起身,來到病床邊上。
裴邵的睡姿都像是刻意矯正過的,睡的很端正,只有兩條手臂壓在被子上。
她彎下腰去,用指背輕輕觸了觸他的手背,觸到一片冰涼,於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臂,掀開被子,把他的手收進了暖融融的被子裡,又細心地把被子蓋好,然後才又輕手輕腳地回了自己的陪護床躺下。
病床上。
裴邵鴉黑濃密的眼睫輕輕動了動,偏頭往陪護床的方向望去。
·
賀瑩熬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也不知道是因為聽到雨聲,還是因為在醫院過夜,她睡的很不安穩,剛睡著就做起了噩夢。
她夢到了父母去世那晚。
夢裡沒有賀康,只有她自己,渾身濕透的站在如同冰窖的停屍房裡,警察掀開了父母臉上的白布,讓她辨認那兩具屍體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可是記憶裡兩張慘白的臉卻變成了一片模糊,怎麽都辨認不清。
她越想看清越看不清,手腳冰冷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
裴邵覺淺,賀瑩嘴裡發出聲音的時候他就醒了,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麽?”
賀瑩並沒有回應他,囈語不斷,聲音並不大,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有些變調,嗓子緊繃著,聽不清說的什麽。
裴邵徹底清醒了,叫了她一聲,還是沒有得到回應,隨即毫不猶豫地掀被起床查看。
賀瑩蜷縮著躺在陪護床上,眉頭緊皺,睫毛輕顫,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滾動著。
裴邵在床邊蹲下,蹙眉叫她:“賀瑩,醒醒。”
但賀瑩毫無反應,神情痛苦。
裴邵正準備把她叫醒,賀瑩的手卻忽然抬起來,在空中摸索著,做出抓握的動作,像是想要抓住什麽,滿臉惶恐不安。
他猶豫了一瞬,忽然抬起手,遞了過去,被賀瑩一把抓住了。
裴邵的心臟仿佛也在這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握緊了,胸口一陣陌生的心悸。
賀瑩抓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攥住,隨即抓著他的手貼到了自己的面頰上。
掌心有冰涼的濕意。
裴邵怔了怔,才發現賀瑩的眼尾瑩亮的淚光,她抓著他的手,用自己的臉緊貼著他的掌心,仿佛帶著無限的依賴和信任。
裴邵有些怔愣地看著貼著他的掌心安心下來的賀瑩,掌心濡濕溫熱的觸感生出細微的麻癢感。
他自記事起,就開始要學著獨立,不能依賴誰,也沒有誰讓他依賴,更從沒有被人需要和依賴。
可此時,他卻感受到了被強烈的需要和依賴,對他而言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內心深處仿佛有一個角落不受控制地塌陷下去,又生出一些陌生而又柔軟的東西。
他的神情是罕見地柔和,手指微動,指腹在她濕滑軟膩的臉上輕輕撫了撫,像是在撫摸一只在他掌心安穩睡去的小動物。
動作笨拙又生澀,卻又帶著十足的溫柔和小心,生怕驚動她。
·
第二天,裴邵可以進食了,但是因為胃出血的情況算是比較嚴重,只能吃些流食。
粥是家裡周阿姨熬的,讓司機送過來。
從保溫桶裡倒出來的時候,還是滾燙的,裡面的蝦肉也都是打碎的。
賀瑩倒了一碗,用杓子一邊攪一邊吹,吹涼了一些才放到床上的小桌上,體貼的囑咐道:“吃的時候再吹一下,有點燙。”
裴邵坐在病床上,左手又吊上了點滴,他費力的抬起右手,拿起杓子,動作肉眼可見的吃力僵硬。
賀瑩站在一旁看著,看著他舀粥的時候手都在微微發抖,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小聲說:“要不我來吧?”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s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