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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
朱允?大步走了进去,吕氏站在一旁,正指挥官人上早膳。
“孩儿给母亲请安!”
朱允?上前施礼。
吕氏转过身,上下打量他,
昨夜杀了枣花!
召了也不来!
这个孽障!
朱允?拱着手,纹丝不动。
吕氏半晌才点点头,
“来用膳吧。”
“谢母亲!”
朱允?去了饭桌旁。
他就知道,吕氏又当又立,不会当场发作。
她会先让他吃了早膳,维持慈母的形象,同时也希望他的心一直吊着。
朱允?已经在了,也看了看他。
昨夜竟然杀了一个宫女。
还是那个暴虐的老三,他一点也没变。
朱允?也装起了友善的哥哥,贴心地指挥宫女:
“给三殿下拉开椅子!”
“谢谢二哥!”朱允?拱手谢过,大方地坐下了。
心里却暗自好笑,一大早上的就母慈、兄友了。
早膳后,莫非有大招等着?
吕氏吩咐传膳。
看着面前的花卷、腐乳,小米粥、鸽子蛋,朱允?没有一点食欲,也太素了。
他试探着问道:
“母亲,能给一碗肉吗?”
吕氏愣了一下,有些不悦地斥道:
“吃什么肉?!“
有吃的就吃吧,还挑剔上了!
“羊肉就很好。”
朱允?装作没听懂,爽快地回道。
吕氏:
本宫是在问你吗?
朱允?差点笑喷了,老三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脑子还没好啊!
深吸一口气,吕氏决定忍一下。
先用膳,之后咱们再好好说道。
别传扬出去,本宫不给继子肉吃。
“传一碗羊肉。”
“谢母亲!”朱允?躬身道。
“嗯。”
对话简短、有效率。
肉很快就端来了。
朱允?拿起了筷子。
~
朱允?忍不住问道:
“老三,听说你被禁足了?”
“二哥消息很灵通啊!”朱允看着他,笑了笑。
半夜下的旨意,一早就知道了。
小院子的宫人完全没被血给吓倒,还是那么勤奋。
朱允?有些尴尬,
“这个,也,还行吧。”
吕氏帮着掩饰道:
“陛下的旨意也送到景阳宫这里了。
朱允?幸灾乐祸道,
“老三,因为什么啊?”
朱允?的糗事,也是今天早膳的开胃小菜。
朱允?淡然道:
“因为我以身犯险,杀了方天林。”
吕氏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平静,心里却已经大吃一惊。
她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点害怕。
他才十三岁!
竟然手刃悍匪?
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朱允?咬着花卷,愣住了。
方天林!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那是朝廷的要犯,屡屡逃脱追杀,还反杀了几个锦衣卫的好手。
本想借机嘲笑一番的,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
他怔怔地看着朱允?,
“你?你亲手杀的?”
朱允?点点头,
“我用短矛。”
吕氏的手的更用力了。
朱允?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后背在蔓延,
老三真的杀了悍匪!
那可与杀宫人不一样,宫人不会反抗,悍匪却会反杀。
朱允?张张嘴,想问问他是如何杀的。
可是心里有一股惧怕,甚至不敢看对面一眼。
朱允通夹起羊肉大嚼。
吕氏看着他,昨天连杀两人,现在竟然没事人一般。
之前的朱允?,色厉内荏,胆小如鼠。
只是坠崖一次,就变化这么大,连胆子也摔肿了?
吕氏的怀疑更深了。
心中又难免有些抱怨,沙冠英那厮,现在都没查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方向都给指明了,却愣是没有一个结果。
希望他不要太废物了。
~
吕氏看到儿子又惊又怕的样子,心中不悦。
都是东宫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还能杀兄不成?!
吕氏咳嗽一声,
“?儿。”
朱允?如梦方醒,忍不住又问道: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将你禁足?”
朱允?抬头看了他一眼,
“身为皇孙,不该以身犯险。
朱允?顿时心如刀绞,
他立功了!
陛下还心疼他!
朱允?嫉妒的想哭,比先生打板子还难受。
他彻底没了食欲,放下了筷子,
“母亲,孩儿吃饱了。”
“嗯,去准备上学吧。”吕氏柔声道。
她看到儿子的眼圈红了,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难受,嫉妒的抓心挠肝。
朱允?狼吞虎咽,吃的十分香甜。
吕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将碗筷给扔了。
一碗肉吃完,鸽子蛋也吃了,朱允通漱漱口,
“母亲,孩儿吃饱了。”
一碗粥没有动,花卷也只吃了一个。
吕氏想斥责他剩饭,可是亲儿子剩下的更多,就生生地憋住了。
朱允?收拾妥当,过来告辞。
朱允?也站起身。
吕氏说道:
“?儿去上学。”
“?儿留下,本宫有话要问你。”
吕氏离开餐桌,在首位坐下。
朱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吕氏的俏脸沉了下来,
“昨晚让你来,为何不来?”
朱允?躬身道:
“夜太深了,不忍打扰母亲歇息。”
吕氏撇嘴嘲讽道:
“真是孝顺孩子!”
“谢母亲夸奖,孩儿会继续努力的。”
朱允?继续装纯真少年郎,主打一个听不懂话外音。
吕氏被气笑了。
这个孽障,顺杆子就爬,还真会啊!
算了,
还是说重点吧。
“你昨天为何将仪仗,随从都留下?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吗?”
她不再绕圈子,开始问罪。
一顶忤逆不孝的大帽子扣了过来,誓要将眼前的少年压在山下。
朱允通坦然道:
“回?母亲,堤上灾民嗷嗷待哺,饥寒交迫,如果孩儿大张旗鼓,铺张奢华,既担心引起灾民心中不满,激起民变,也担心御史弹劾。”
大义的帽子谁还没有几顶?
你有“孝”,咱就有“仁”,看谁的帽子更硬实。
吕氏张张口,竟然一时词穷了。
好伶俐的一张嘴!
灾民,御史都搬出来了!
她本想借着这件事,好好收拾一下朱允?,
训斥的理由都想了几个,本以为随便一条都能镇压他,现在都被堵在嗓子眼,用不上了。
吕氏冷哼一声,
“言下之意,是本宫考虑不周喽?”
听到这句话,朱允很开心,自己的“帽子”赢了,
“孩儿不敢这么说。”
这句话刺激了吕氏,尤其是“不敢”,就差明着说她考虑不周。
吕氏失态了,气的俏脸扭曲,尖声道:
“那就让他们回来,为什么锁在茶楼?”
朱允?躬身道:
“母亲息怒,是他们不听孩儿的命令。”
吕氏气的胸口起伏,大声喝骂:
“滚!”
“孩儿告退!”朱允通淡然地拱拱手,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吕氏气的大口喘息,
本想借机发难,收拾一下这个小子,没想到反被噎的难受。
“钱氏!”
钱嬷嬷从一旁走了过来。
“沙冠英去调查了吗?”吕氏嚷道。
钱嬷嬷急忙拱手道,
“回禀娘娘,这几天京城防范白莲教,沙指挥脱身乏术,所以暂停了两天,不过今天会派人去调查的。”
吕氏大声怒斥:
“他这人做事怎么拖拖拉拉?你出宫去见他,点一点他,别忘记谁在背后撑着他!”
“奴婢记住了!”钱嬷嬷躬身领命,
她在心中苦笑不已。
太子妃这不仅是要敲打沙冠英副指挥,也是在敲打她。
娘娘对她也不满了。
“钱氏,今天的调查,无论什么结果,本宫今天都要知道。”吕氏叮嘱道。
“是,娘娘!”
“出宫去吧。”
“奴婢告退!”
朱允?不急不忙地去往大本堂。
两天没来上学了,心里还有点期待。
他明白吕氏的打算,就是想来一次惩罚,罚站、罚跪,甚至打板子。
捏了他的错,时不时就可以提一嘴。
但是吕氏爱惜羽毛,想维持一个慈母的形象。
明明杀了枣花,才是大事,她只字不提,因为她也有亏。
明明恨不得一棍子抡死他,可是她还要努力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错给坐实了,不能有大的争议。
真是又当又立。
只是她未能如愿。
现在很气吧?
到了学堂,朱允通站在前门,一眼看到教室空荡荡的,就没几个人。
中间坐着朱允?。
后排是朱权、朱植、朱松哥仨。
其他人都不在。
他走到座位上,冲后面的哥打了个招呼,
朱植怪叫着冲他招手,
“?侄儿!”
朱允?放下学篮,去了后面,
朱权哥仨都围了过来。
朱植劈头问道:
“你真的杀了方天林?”
朱允?挑挑眉毛,理直气壮道:
“他个王八犊子,竟然想用弩弓杀我,我反杀了他!”
哥仨一阵唏嘘,
一群养在深宫的贵人,打人,杀人只需要下个命令就行了,
何曾自己动手。
何况还是和亡命之徒。
他们看向朱允通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这是个猛人!
只有朱权,心里极其羡慕,
通侄儿竟然和逆匪干起来了,这个机会咱就没碰到。
朱允?问道:
“人都去哪儿了?”
朱植小声道:
“通侄儿,还不是因为你们哥俩,你们太拼了。”
“和我们什么关系?”朱允?疑惑道。
“后续观政的规矩都变了。”朱权解释道,“没观政的,今天都去了。”
原来,昨晚老朱下旨,没去观政的,今天全部打包,一次性去了。
并且只有一天的时间。
还有大本堂的官员带队。
可以想象,今天他们就像牵线木偶一般,没有任何的自由度。
不能像朱标那样躺平摸鱼,
也不能像朱允?那样大展身手,
朱允?这样的,那就别想了,去羡慕吧!
朱植突然神秘道:
“通侄儿,你得罪人了,你知道不?”
朱允?仔细看他的神情,
“大卫王,你别诈我啊。要说得罪,最近我就得罪了白莲教。”
朱植摆摆手,大笑道:
“不对,你得罪人了!”
朱允?不明所以,看看朱权、朱松。
朱松笑道,
“是你五叔。”
朱允?挑挑眉毛,
五叔?
周王朱??(su)
那位植物学家?
他被老朱贬去了南方,又被赦免回了京城,准备回中原的封地。
“我们没来往过。”
朱允?确定地说道。
朱权他们笑的更厉害了。
朱允?眯着眼睛,仔细琢磨,肯定有故事。
终于,
他恍然大悟,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
朱允?正在看书,被这声动静吓的书都扔了,气的也猛拍了两下桌子,以示抗议。
朱允?叫道:
“和我观政的,还有一个人,是老,咳,五叔家的世子。”
世子的名字里有一个生僻的字。
反正老朱家的人名就没几个正常的,很多都塞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生僻字。
“坏了,我忘记叫上他了。”
自己骑马去,骑马回,
如风一般自由,
彻底忘记了还有一个老弟需要带上。
朱允?傻眼了,
“这可咋整?”
竟然一不小心得罪了朱老五,咳,是五叔。
朱允?叹了口气,是自己疏忽了,
找个机会和王行说说,让他帮着想办法弥补。
朱权三个人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朱允通看看他们,莫非还有后续?
朱松忍不住了,说道:
“陛下派人叫上五哥家的世子,不过世子请了病假,据说已经病了十来天了。”
朱允?松了口气,
“谢谢陛下!”
这下再去弥补,至少有了说辞了。
~
几个人正说着话,司业蒋庆来了,
众人急忙起身问候。
蒋庆拱拱手,
“各位殿下,要是愿意,上午就留在这里练练字,看看书。”
众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这是要放假!
蒋庆继续道:
“不愿意留,可以回去,明天上午休沐。下午,陛下在谨身殿接见所有观政的学生。”
蒋庆刚走,几个人就命太监收拾东西,
没人愿意留下。
都放假了,谁还学习啊。
~
朱允通也回了小院子。
宫人们都拘谨了很多,在他面前小心谨慎。
朱允?去了书房,坐下来先看了右手边的论语一眼。
封皮上自己压的一枚铜钱,位置变了。
有人进来过。
还翻找过什么。
朱允?冷哼一声,明明叮嘱过几次了,自己不在的时候,书房不许进人,打扫要等自己回来。
看来是白说了。
不过,她们注定要失望的。
自己不会在这个小院子放任何有价值的文字,书信、笔记、日记......都不可会有。
她们休想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除非自己说梦话。
只是,
如果能换掉她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