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種冰棒個口味,我想我會是穿著毛衣的人肉口味,聽起來就很沒有市場。但即使穿著厚重的毛衣跟外套,身體依舊無法留住體溫,我的四肢都是冰冷的。
我們在暴風雪中前進,雪花一直打在臉上,媽媽沉默的走在前面,一身黑色皮革外套,跟柔軟的皮草披肩,即使在零度以下媽媽也依舊時尚。
牽著黑馬的安潔走在最後面,馬背上都是我們的行李跟帳篷,安潔穿著厚大衣,圍著蓋住下巴的圍巾,她一手舉在前面抵擋風雪,臉上少有的露出疲累。
已經腳軟的我則是被夾在中間,幾乎是被星期三拖著走,狗狗看到我臉色慘白,急忙把自己的毛帽戴到我的頭上,為了避免出意外我們走散,她還用繩子將自己跟我綁在一起。
所以這是一場可怕的惡夢嗎,暴風雪投射我內心的苦惱,代表著我難以對抗大自然嗎?體力悉數被寒冷帶走,我現在只想睡一覺,但睡了好像會死。
在我神智明顯出問題時,媽媽突然停下腳步,紛飛的雪遮蔽了視線,我瞇著眼睛看了一會,才發現是有生物擋在了前方。
他全身都是白毛,毛皮底下是充滿爆發力的肌肉,身材像是一頭暴怒的金剛,他用手捶地大聲咆哮,看起來有情緒管理的問題。
「那是雪怪,而且這種體格,應該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安潔貼心說明。
「還算可以,勉強可以做為祭品。」媽媽的語氣很挑剔。
看到冰原巨獸充滿敵意,媽媽拔出腰間的長劍,那是一把十字軍劍,腳下影子慢慢滑動,為了保留體力沒有馬上亮鐮刀。
「主人請小心,看來是一個聚落,有其他的成員。」
昏暗的冰雪中,出現好幾雙發亮的眼睛,他們眼神野蠻而又嗜血。
黑莊園總管從大衣裡抽出一長一短的獵刀,刀尖指著其他的雪怪,星期三緊張的保護著我,喉嚨發出低吼聲,背部微微拱起,短刀也已經出鞘。
「我奧德莉.魯貝托命令你。」媽媽用長劍直指那名領頭的雪怪,「獻上你的頭顱。」
這種無理的要求,當然不被接受,雪怪們嚎叫回應,接著群起撲上來,我在寒風中抱頭蹲著,盡量降低我的存在感。風雪中媽媽跟安潔揮砍武器,四周都是廝殺聲,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應該在薩拉營地,吃著好吃的蜂蜜烤鴿子,在配酸甜的果汁,怎麼會來到比北極還危險十倍的地方!?
魯貝托的旗幟在寒風中飄揚,十幾位家族的核心成員,正抵禦著寒風前進,年輕的家族成員被保護在隊伍中間,每個人是統一的黑色毛邊斗篷,還有一些駝著行李的馬匹。
身為魯貝托現任族長,麥爾文.魯貝托身材挺拔健壯,在家族成員心中,一直以來都很可靠跟穩重,他以保護家族隊伍的名義,走在隊伍的最尾端,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回頭看身後。
即使焦慮跟憂心溢於言表,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他的貼身近侍是個斯文男子,多年的相處他一眼就能察覺主人的憂心。
「我的主人,已經快天黑了。」他走到主人身邊提醒。
「亞爾,她們的速度太慢,落後我們太多。」
「應該是為了配合莉莉安娜小姐的速度。」
「我看的出來,那孩子很柔弱,跟奧德莉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但如果來不及紮營。」
「她會在夜晚凍死,或即使紮營,她們也要獨自面對夜晚的野獸。」亞爾替他的主人說出結果。
「她死了我也不意外,太弱小了,真的太弱小了。」
出神的看著她們最後出現的方向,麥爾文遲遲不願移開視線,亞爾輕咳了一聲,提醒他的主人。
「今天路程很順利,也許可以提早準備紮營。」
「不行。」他斷然一口拒絕,「我身為族長不能偏袒,這樣太明顯了。」
「那只好出現一點意外了。」
做為服侍族長多年的貼身侍從,亞爾從斗篷中抽出細劍,他帶著和善的笑容,意有所指的將細劍,指向那些努力駝著行李的馬匹。
「因為極端的天氣,導致載貨的鞍帶斷裂,馬匹也因此受了點傷,我們不得已只好停下來整頓。整頓完因為天色晚了所以留下來紮營,這樣的安排如何呢。」
「可以可以,這樣他們肯定不會發現。」麥爾文很滿意的點頭。
在某匹馬的含淚犧牲下,魯貝托的隊伍如期停留,因為族長對營地的講究,他們費力的整理了一大片營地,還有為了慶祝路程順利,升起一座很大的營火,打算開一場小型派對。
這座營火在黑暗中,就是明顯的火炬。
這個氣候對於幼童來說,真的太過惡劣,高緯度帶來的寒冷跟氧氣稀薄,還有長時間的疲勞,讓我幾乎走不動。我們又爬上一段陡坡,媽媽用她的皮草披肩包住我,依靠著衣服裡殘留的溫度,還有星期三在背後用力推著我,我像喪屍一樣在移動腳步。
意識已經連同我的靈魂,快要升天了,媽媽跟安潔都很焦急,因為天色完全暗下,我們幾乎是摸黑在走路。在安潔提出先紮營,晚上由她負責守夜時,前方亮起微弱的營火。
這點光亮如同海上的燈塔,媽媽用最後的體力,抱起已經虛脫的我,我們一行加速往那邊靠近。當終於看到魯貝托家族的旗幟,我們全都如釋重負,媽媽緊繃的臉也終於放鬆下來。
魯貝托的家族成員們圍在營火邊,氣氛愉快的吃飯交談,隱約能聽到談笑聲,即使注意到我們的靠近,但默許了我們在旁邊紮營。
「我的莉莉安娜沒事的,妳很快就會溫暖起來的,我就在妳身邊。」
「好、好、好的。」我連講話都在發抖,媽媽用力摟著我,一直對我說鼓勵的話。
我們的運氣很好,安潔很快發現在家族營地邊緣,有現成的平整地面,還有散落的柴火,她跟星期三分別支起帳篷跟生火,屬於我們的營火很快升起,比想像中順利很多。
「主人快喝湯。」星期三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這是用雪跟新鮮的雪怪肉,煮成一碗濃郁的野味肉湯,雪怪肉的味道我嘗不出來,但多虧他我才終於從凍死邊緣拉回。我虛弱喝著湯,安潔檢查我的手腳有沒有凍傷,星期三忙碌的添柴火。
雖然也很疲累,但媽媽比我從容許多,她正一邊恢復體力,同時保養自己的武器。
「我應該帶著我的大象來的。」我們如果騎著那頭大白象,這點暴風雪也不算什麼。
「抱歉小主人,依照規定參加家族的祭祀,只能帶貼身的侍從,連馬匹的數量也有限制。」
「安潔有說妳召喚了神的坐騎,有付什麼代價嗎?」媽媽這時抬頭詢問。
「沒有,那位的坐騎表示不需要任何代價,小主人當時請他回去,他也很溫順的就接受了,看起來沒有打算想刻意停留。」安潔提出了她的擔憂,「還有一點很令人在意,他稱呼小主人為吾主的愛女。」
「愛女?」
沒想到安潔的話,讓媽媽放下手中的十字劍,她起身將我抱起到她面前,我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安潔看氣氛有些凝重,便帶著憂心的星期三到帳篷外等待。
「看來我確實有必要帶妳來參加祭祀,雖然這對妳造成很大的負擔,這點我必須先向妳道歉。」媽媽心疼的摸摸我的頭,但語氣很快恢復嚴肅,「現在我的孩子仔細聽好,妳可以不管家族,家族只是負擔跟累贅,他們沒什麼用處。」
媽媽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外面那群家族成員聽了會暴怒,甚至翻桌跟妳拼命吧。不過媽媽一向很寵溺我,她難得對我這麼認真講話,我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
「家族可以不管,可是一定要認識我們的祖先,她是我們的創造者,也是我們的一切。我知道那位很偏愛妳,我也很感謝她庇護妳,但我們畢竟是魯貝托,還是要跟那位保持禮貌的距離。」
「好的,媽麻,我會記住的。」
「還有不需代價的交易,往往都是陷阱,代價會比生命還沉重。」像是害怕孩子在外面吃虧,媽媽再三對我強調代價的重要,「雖然那位不可能會傷害妳,但妳不是她的長女,不能接受她無償的幫助。」
「媽麻對不起。」我乖巧的道歉,原來她不喜歡我跟凱莉走太近。
「沒事的孩子,我只是擔心妳捲入兩個神之間,我會無法保護妳。」
「我不需要妳征戰大片領地,奪取榮耀跟成就,我只希望妳,可以平安長大就好。」
她將我擁入懷中,恐怕外人難以想像,向來高傲從不低頭,擁有絕對實力的奧德莉,她的願望居然會如此的平凡,甚至可以說是渺小。
可惜我們的母女深夜交心談話,被外面的人掀開帳篷打斷,冷風粗魯的灌進來,冷的我又開始發抖起來,我被冷的有點不滿。
到底是誰半夜沒事跑來別人帳篷,是都不用睡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