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蹲下來,靠近左手邊的灰騎士的頭。
灰騎士趴在手術床上,雙眼仍然直勾勾的盯著秦夏。
秦夏不是沒有聽懂,只是感覺難以相信。
“你的……”
灰騎士說著話,面目都在震顫著,像是在擠出話語一般。
“你的盔甲。”
由於這個灰騎士還是不正常,秦夏便不想讓他繼續掙扎著說話了,於是抬起手按在灰騎士的腦袋上,感知了一下。
然後他就看到了過去。
那時候被恐虐惡魔入侵的戰艦。
那場戰鬥。
秦夏看到當時還泡在艙體裡的自己,然後看到一陣光芒閃過,艦船忽然換了個地方。
然後又看到一陣光芒閃過,自己和艙體都消失不見。
在場眾人都非常驚訝。
惡魔們像是有明確的目標一般,在看到自己消失之後憤怒嚎叫著,突然不再圍攻其他人,而是散開尋找自己。
兩個灰騎士帶著一些還活著的凡人逃出指揮甲板,他們殺了一路,最終來到一處還算安全的地方。
不過在路上,其中一個灰騎士的盔甲損壞了。
或許是大魔在剛才砍中了盔甲的某個地方。
然後這個灰騎士將自己的盔甲脫卸下來,與其他人一起前往裝備庫,打開裝備庫之後換上秦夏的盔甲。
那是原本屬於秦夏的盔甲,本來就應該在秦夏脫離改造過程之後,在一場無比炫酷的穿甲儀式上穿在身上。
秦夏看到灰騎士穿上自己的盔甲,然後繼續作戰,他們經歷了極為漫長的戰鬥。
期間甚至想要奪回指揮甲板,聯合還活著的導航員想要離開亞空間,還想要救更多的人,但是他們失敗了。
導航員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返回現實宇宙的路徑,最終大部分凡人都是餓死的。
死去的凡人們變成了肉團,包裹住兩個灰騎士的軀體。
然後秦夏讀取到的記憶消散了一下,其中一部分記憶他沒有看到,而在記憶又重新能被他看到之後,就是兩個灰騎士都瘋了。
“奇怪,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麽。”秦夏極其疑惑的挪開手。
雖然這件事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確定了的,那就是其中一套盔甲屬於秦夏。
將其穿在身上的灰騎士本就是想要找到秦夏後將盔甲還給他。
這件事本身也是大導師的囑咐。
秦夏又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一個在自己心中存在了很久很久的問題。
那就是自己為什麽會成為灰騎士。
灰騎士是火急火燎的找到自己,然後連正常程序都沒怎麽走,如同趕鴨子上架和給肉雞打激素一樣,把自己變成了灰騎士的一員。
這個問題無法在眼前這位灰騎士的身上得到解答,因為他的級別並不夠高。
於是秦夏走到右手邊那個灰騎士的身旁,抬起手按在對方的頭顱上感知對方記憶。
“這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
秦夏看到了灰騎士大導師。
大導師正在對眼前的一個人囑咐著。
“不惜任何代價。”
“但是由於穿越大裂隙極其危險,九死一生,我允許你們向我索取任何你們想要的。”
聽到大導師的許諾,灰騎士沉聲問道:“我們為什麽必須把他帶到要去的地方。”
“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大導師非常坦然,“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沒有辦法滿足你,因為就算我去找更高級別的人詢問他們,也只會得到一個答覆。”
“這個答覆是……”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有這樣的命令,一直命令我們去找這個人,去把這個人送到前線去。”
秦夏緩緩放下手,雖然有很多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被趕鴨子上架的原因,是因為灰騎士內流傳著尋找自己的命令。
而尋找自己的命令存在的原因,是誰都不知道的。
這是一件聽起來非常離譜的事情。
灰騎士如此嚴密的軍事部隊,在40K基裡曼回歸之前是絕密,享受著最好的軍事物資補給,最好的軍事訓練,最高級的權力。
結果卻存在著一個讓所有人去做一件事,但是不知道做這件事是為了什麽的命令。
“或許以後我就知道為什麽了。”秦夏並不糾結,因為如果沒有這次會面,如果不等到現在,自己連現在這點有限的信息都得不到。
該吃吃,該喝喝,不是要命的事情就別往心裡擱,避免精神內耗。
這是秦夏總結出的一條生存法則,雖然他自己並不總是奉行這個。
“好好休息。”秦夏對兩個灰騎士說。
兩個灰騎士仍然直勾勾的看著那些盔甲。
秦夏並不想這麽說,他現在確實並不需要那一套盔甲了,因為他現在身上穿著的是原體的為他量身定製的。
假如這兩個灰騎士還有可能繼續作戰的話。
並且他們也願意繼續作戰。
秦夏認為屬於自己的那套盔甲,給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穿著就是。
而如果他們無法繼續作戰,那就將他們的裝備分發給智庫之中最強大的人。
在臨走之時,秦夏還想要對象限囑咐一些事情,但是象限已經知道秦夏要囑咐什麽,於是主動說道:“我會監測他們兩個人的精神狀況,找出他們清醒或瘋癲的規律,然後在他們清醒的時候通知你。”
“謝謝。”秦夏點頭,“但是別對他們做手術,不必要的手術,也不要用激烈的手段研究他們在亞空間出來之後的身體變化情況。”
“哈。哈。”象限發出兩聲聽起來沒有感情都冰冷笑聲,“你覺得我是什麽人,一個瘋子嗎。”
“我就是這麽一說。”秦夏轉身離去。
在目送秦夏離開後,象限交疊在紅袍下的附肢伸出來,將一種多功能集成工具放進身旁的儲物箱裡收好。
此時戰艦再次進入亞空間,在手頭上的所有事情都完成了之後,白騎士號將回到軍團艦隊之中。
……
十二軍團艦隊。
距離白騎士號離開已經過去兩周時間。
原體們繼續剿滅歐努斯新區中殘存的綠皮勢力,由於戰況非常樂觀,所以原體們已經不再聚集在一起,也沒有需要他們集結在一起才能搞定的敵人了。
歐努斯星區即將再次和平。 戰爭將會勝利。
身處12軍團旗艦之中的安格隆勞心的事情可不僅僅只是戰事。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安格隆越發擔心秦夏的安危。
之前獸人還是主要對手的那會兒,並不覺得突然出現的靈族有多麽難以對付,有多麽需要被急切的對付。
而在現在獸人不再是最強大的敵人後靈族的地位倒是被凸顯出來了。
如今一周多的時間已經過去,秦夏卻還是沒有返回,要是算上他作戰需要的時間,就算是一切順利,等到有消息也得是一個月後了。
安格隆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思索著這些事情,他開始覺得或許自己當時應該跟兄弟們說一聲,乾脆就帶著十二軍團的大部分人去對付靈族,但是當時那種情況,其他兄弟對付獸人,自己跑去對付一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異形。
怎麽想都不合適。
“別著急。”
安格隆忽然聽到秦夏的聲音。
原體轉眼一看,看到養父站在自己身旁,手中拿著刮胡刀。
安格隆收回目光,發現自己也拿著刮胡刀,和養父一起站在鏡子前。
這裡是某處高騎士貴族居所,努凱裡亞起義戰爭時期。
安格隆回憶起這裡剛剛被攻陷,養父突然注意到自己臉上的變化,然後帶著自己來到衛生間,教導自己如何修面。
“對,就是這樣,別著急。”
“一點一點的,太著急的話,小心把皮膚劃破。”
秦夏拿著刮胡刀站在鏡子前,嘴巴周圍一圈雪白,拿著刮胡刀刮著自己的胡子。
安格隆有樣學樣,也拿著刮胡刀刮過自己的胡須。
然後他的胡須把刮胡刀給卡住了,他用力一扯,刮胡刀直接卷刃。
安格隆拿起克羅馬奇的黃銅劍當刮胡刀用,發現這玩意兒可比專業工具好用多了。
“你可別讓克羅馬奇知道你拿他的劍刮胡子。”秦夏斜眼看了一下鏡子中的安格隆,“不然他肯定要讓你聽他打一萬個廣告才罷休。”
“那就只能聽了,不然他冷不丁的打個廣告我也沒招。”安格隆笑著回答。
秦夏放下手中的刮胡刀,把黃銅劍接到手中,然後緩緩給安格隆刮胡須:“你動作太快了,太馬虎,很多地方沒刮到,你得慢一些。”
“嗯嗯。”安格隆點頭。
就這樣,秦夏慢慢地幫安格隆刮完胡須,而安格隆因為原體的極高學習能力也迅速學會了如何使用黃銅劍刮胡子。
秦夏站在鏡子前,看著臉上乾淨了的安格隆:“這時候我才感受到時間的流逝。雖然並沒過多少年,但你已經是個男人了。”
“普通人也會這樣嗎?”安格隆問。
“怎樣?”秦夏拿起自己的刮胡刀,繼續給自己刮。
“就像這樣,父親教孩子怎麽刮胡子。”
“絕大部分普通人是這樣,但沒有父親的人沒法這樣,只能自己學。”
秦夏回答的問題,自己刮著自己的胡子,回想起一些事情。
“如果是自己學的話大概想不到去找什麽教程,然後拿著最便宜的工具,用著最馬虎粗略的手法,直到自己看到血才會嚇一跳,然後停下來。”
“刮出血也沒有什麽辦法,工具太低劣,手法太粗糙,怪不得別人,擦一擦,然後自己繼續刮。”
“甚至不覺得這時候應該有個人教教自己,或者幫自己擦一下嘴唇上的血。”
“……”
秦夏說著。
此時他再一次談論過往。
自從秦夏把決鬥士們當成兄弟姐妹,當成家人之後,他就總喜歡說這些事情,這或許是一種情感傾訴,也或許是一種“我以前過的是他媽什麽操蛋日子”的感慨行為。
“你運氣不錯,至少還有我這個家人幫你。”秦夏說。
安格隆笑著點頭。
“有些事情你搞不清楚,或者想要求助,逮著誰找誰就行,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或許我們沒有什麽血緣關系,但我們之間有比血緣關系更加牢固的紐帶。”
“我們還是戰友。”
秦夏說到這,安格隆的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安格隆咽了口唾沫,看著秦夏專注於刮胡子,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跟其他人確實是戰友,也是家人,我也愛他們,他們都是我的姐姐,或者兄長,但是……”
“我不是要比較什麽,我只是想說一個事實,一個我一直都這麽認為,但是你或許沒有察覺到的事實。”
“那就是你提供的並不只是關懷,愛護,還有更加重要的……那就是如避風港一樣的保護。”
“就像普通人那樣,一個小孩剛生出來的時候沒有自理能力,成長的時候也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的確是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做些什麽。”
安格隆猶猶豫豫的,他很想要直接說出來,但是又不知道秦夏會有什麽感覺。
“就是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
“或許……或許我們之間是父……”
安格隆話還沒說完,一個角鬥士衝進衛生間,告訴秦夏和他,另一群高騎士跑過來發起突襲。
秦夏立刻轉過身走出去,一邊走一邊刮著胡子,一點都沒有慌亂。
安格隆跟在後面,看著秦夏那一點都不緊張和慌亂的樣子,感覺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像在風暴降臨時身處於地堡之中,永遠不會有不安全的感覺。
安格隆忽然睜開眼睛。
看到堅毅決心號內熟悉的辦公室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
這是自努凱裡亞起義戰爭中期到現在唯一的一次睡眠。
“父親?”
門被推開。
第一連執旗官走進辦公室內。
安格隆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
他並不喜歡星際戰士叫自己父親,雖然這個稱呼從基因層面上講很合適,但他總覺得自己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人的看護者,在還沒有完全做好各種準備的情況下。
但安格隆從沒有說不許這麽叫自己,因為他感知到如果自己真下這個命令,軍團戰士們會情緒低落。
“什麽事情?”安格隆一如既往,和顏悅色的問。
“這一周的軍團會談該開始了。”星際戰士說。
“稍等。”安格隆起身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