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見彭威一臉不虞的樣子看著自己,向自己挑戰,心中一動。 說實話,今天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包括挑戰切磋,他心中都有所預料。抗黑鍋、做擋箭牌,這些流程必不可少。沒有這些麻煩,只是吃吃喝喝,怎麽好拿司徒琴的養法方子?倒給錢還差不多。
為了不受之有愧,謝淵甚至希望這些二代們更跋扈一點,只是大部分人也不是純粹的傻子,特別是看在司徒琴面上,已是相當收斂。
但是,剛剛彭威說的那一番話,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讓他很是在意。
原來於春生的隱藏靠山,或者也許談不上靠山,只是門路,便是雲州提刑按察使,這位主管一州刑獄、治安的大官。
若換成前世,應當是省公安廳廳長——不,不止,提刑按察使是將司法系統一把抓,換算起來,是公檢法一把手三職並兼。
妥妥的實權大人物。
若於春生是靠著這位上位,那要想扒他的官服,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不知於春生近日暗自來州府找這位大人物,所為何事?
前幾天……到底是哪一天?
謝淵心中生出些不安穩感覺。
他能想到最近最困擾於春生的事情,恐怕就是他們鏢局了。
之前和金剛門定下的死鬥擂,就在幾天后便該開始。
若就是前不久,於春生來找按察使,會不會是為此事求助。是找幫手,還是什麽?
這種事需要煩到頂頭上司麽……
謝淵刹那間想了許多,看著面前的彭威,眼神連閃。
“彭公子的意思,是想稱量謝某?”
謝淵問道。
彭威傲然道:
“正是!我雖不才,只是隨便練練,就有三練修為,老師亦稱我為天賦異稟。你們苦修連天,也不過和我同一水準。這樣的修為,怎麽能隨行琴小姐左右?就靠你那張臉嗎?”
他說到最後,有些憤憤然,引得許多公子哥同仇敵愾,深以為然。
謝淵見彭威一副手拿把掐的樣子,微笑道:
“若我僥幸贏了呢?”
“不可能!如果你贏了,我說了,你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若你輸了……”
彭威說到這裡,突然有些躊躇。
他可不敢幫司徒琴做主,哪怕她不在這,最多給謝淵點臉色看也就得了。
但謝淵笑了笑,自己說道:
“那我從此離琴小姐遠點。”
“好!”
彭威眼睛一亮,連忙應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若是琴小姐問起,可沒人逼你!”
“自然。”
謝淵頷首。
周圍賓客都感意外,沒想到謝淵答應的如此乾脆。
他難道是看彭威好欺負?雖然彭威的實力是很一般,但怎麽也是名師教導、身具傳承的大族子弟。
一個鄉野上來的鏢師,恐怕連功法都不會幾門吧?大概率連內力都沒有。
賓客們看著謝淵,皆是暗自竊喜。小白臉受不得激,這下便自取其辱。讓琴小姐見了,想必他再沒臉糾纏。
公子哥們大多對司徒琴的人才樣貌、家世背景十分垂涎,雖然心知眾多競爭者中,自己希望並不大,但能少一個競爭者,那就少一個為好。特別是這個競爭者有點特別,唯一比他們有優勢的就是長相,卻似乎恰好對上琴小姐的喜好,已先他們一百步……
“那就勞煩世子殿下騰塊場地,我和他切磋一二。”
彭威生怕謝淵反悔,連忙說道。
“不必麻煩,就在這中間吧。”
謝淵突然出聲。
彭偉怔了一下,看向宴會廳中央。
雖然也很寬敞,能讓大隊歌女舞女表演,但畢竟不比演武場寬闊。
他斜睨著謝淵:
“在這你可是更不好跑。而且室內比較,要是損了世子大人的裝潢,你那點鏢銀賠得起麽?”
“不勞彭公子掛心。只要壞了一個物件兒,我都雙倍賠償。”
謝淵淡淡說道。
薛彥文看謝淵答應的如此果斷,眼神變得深邃,嘴角翹起,呵呵笑道:
“謝鏢頭言重了。既然你們喜歡這兒,就在這裡隨便切磋便是,本世子亦不缺豪情。”
切磋的消息,飛快的傳到了花園裡的女賓處。
“琴姐姐,你那伴兒要跟人切磋?”
一名貴女驚異道。
“嗯?”
司徒琴一驚,霍然從亭中站起,蹙眉不虞道:
“過分了。”
本以為謝淵最多受點試探或言語,以他談吐心智應付無虞,結果竟還要打起來?
雖然貴公子們有些不學無術的,但也有很多是家族精心培養,無論見識謀略還是武道境界都十分不俗。若是這樣的人要和謝淵切磋,恐怕他並沒有優勢……
司徒琴直接往宴會廳快步走去,準備阻止這場爭鬥。
“是彭威,他主動要和謝公子切磋呢!”
另外一名女孩兒追在後面補充道。
“彭威?”
司徒琴頓了一下,步子放緩。
“那沒事了。”
原來是他,怪不得,也只有這人如此無腦。
雖然彭威也有傳承,但以謝鏢頭的本事,拿下他最多費些周章,問題應該不大。
想到這裡,司徒琴似乎覺得剛剛走得過於急迫,心思忽然婉轉起來:
“嗯,我慢慢過去,正好看到他們收尾,免得顯得我很在意他……”
雖然本就想讓旁人如此覺得,但她不知怎的,又不想如此做了。
幾名女孩兒在後面看著司徒琴忽快忽慢,互相對視一眼,皆是心中想著:
“她說就喜歡長得俊的,其他不在乎,看來真是不假。”
宴會廳內。
薛彥文已經讓仆役將賓客們的幾案又搬了搬,中間騰出一大塊空地,不比尋常的演武場稍小。
與會賓客們皆圍繞著中間站著,看著場中兩人相對而立,竊竊私語。
“你們說,誰會贏?”
“廢話,彭威再不濟,也是有名師指點、父輩督導的,所受傳承,豈是平民武師可以比較?”
“但就彭威那點水平,和這些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武師相比,就算功法與基礎勝出,恐怕打起來也不見得打得過。我見過起於微末的武師,一個比一個不惜命,哪怕是切磋,鬥起來也跟瘋子一樣。”
“正常,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本就爛命一條,跟我等比,自然是拚了命的想表現。我看彭威等會還須小心。不過,只要不冒進,光是他練的功法品級,就能碾壓這名鏢師。”
“對。彭威只要不是連入門都沒入到,光把功法招式一板一眼使出,那家夥想必都接招不了。而且,你們是不是忘了,小地方的人,接觸不到內功的。”
“對哦!”
有幾人恍然大悟,對他們來說,內功並不稀罕,皆是沒想到這一層。 這樣一來,便連瞧不上彭威的幾人,都不覺得他會輸。同等境界,功法碾壓,哪有輸的可能?
謝淵凝視著對面神色倨傲的彭威,拱了拱手:
“彭公子,準備好了?”
彭威哼了一聲:
“該我問你差不多!你若是準備妥當,我讓你先出招,免得說我欺負了你!”
謝淵搖搖頭:
“不必,彭公子先請。”
他要是先出手,等會對面耍賴還麻煩。
彭威自挑釁開始,就覺謝淵平平淡淡,軟硬不吃,心中莫名不舒服。
現在看了他神色,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家夥,好像一直底氣十足,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
彭威驀地生出怒氣。
這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他居然覺得他能贏似的?
彭威嘿的一聲:
“既然如此,刀劍無眼,你給我小心了!”
嗆啷一聲,彭威一把拔出鋒利長刀,當頭向謝淵劈來!
這一刀不止含怒而發,迅猛絕倫,更是暗含法度,後招無數。
周圍賓客低呼一聲,沒想到彭威平時看起來不學無術,境界也不怎麽高,刀法卻出人意料的不錯!
有幾人更是眼神一凜,這家夥,難道平時還在藏拙?
謝淵看了這一刀,眼神一閃。
憑他眼力,光從這起手式,就能認出來這刀法不俗,招式精妙,品級定然遠在奔狼刀訣之上;
招式威力也就罷了,更與往常不同的是,這個對手,是他第一個遇到的修有內力的對手!
這一刀,氣血奔湧,內勁勃發,威力比謝淵遇到的任何一名同階對手使出的招式,都要強大!
那就不必留手。
謝淵手指一動,幾乎帶出殘影,拔刀而出。
鋒寒的長刀後發先至,帶起一陣如同狼嚎的破風呼嘯,砰的一聲,直接將彭偉的兵器磕飛!
而後謝淵順勢高舉寶刀,微微一凝,帶著劈開山巒般的威勢,一刀斬下!
一息之中,兩刀斬出!
彭威兵器脫手,還在出神,就呆呆愣愣的看著一把大刀當頭砍來。
恍惚間,他似乎見到一頭銀狼,傲立山巔,身後是一輪碩大圓月;銀狼轉頭,盯著自己,猛地從山上撲下來,欲要將自己吞噬!
彭威刹那間渾身冰寒,想要躲避,卻抬不動腳,只能一動不動,直到長刀驟然停在在自己額前。
感受著額頭上的寒意,彭威一個激靈,似乎才陡然驚醒,砰的一下坐倒在地。
賓客們因為彭威刀法的低呼,這時才到尾聲,然後便卡在喉嚨裡。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看著坐倒在地的彭威,有些不解。
發生什麽事了?
謝淵這兩刀太快,沒有一絲多余動作,大多數觀眾們只看到刀光一閃,恍惚間似乎有惡狼撲出,狼嚎響起,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結束了?
彭威,這就敗了!
太快了。
所有人都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一時面面相覷。
就算彭威再不頂事,可是連一個照面都堅持不住……但就算換他們上去,想收拾彭威,怎麽也要幾個回合?
這樣想的人中,不乏四練的武者。
這鏢師一個三練,如何能使出這樣的刀招?
杜堅猛地踏出一步,失聲道:
“這是刀意?”
幾名晉入了氣血蛻變境的年輕人聽杜堅這樣說,對視一眼,目露震驚。
刀意這種東西,只有對刀法領悟到了一定層次,才有可能掌握。
縱然他們境界不低,但對功法的練習,遠遠達不到觸摸刀意劍意的程度。
謝淵不置可否。他奔狼刀訣大成,一刀一式間都有近乎三板斧那般的韻味,連盧老三這樣的宗師都高看一眼,幾個年輕人自然參不透。
與會的賓客們都是家學淵源,耳濡目染,頗有眼力。
此時他們聽了杜堅猜測,看著謝淵,目光瞬間變幻,再無輕視之心。
“讓讓,都圍著不說話,卻是做什麽?”
人群外忽然響起一道嬌俏的聲音,卻是司徒琴帶著一眾女賓趕到。
她身量不高,分開人群才露出白玉般的小臉,眉頭微蹙,略顯擔憂。
不過她看了眼場中,發現謝淵颯然站著,而彭威坐在地上,面色發白,連兵器都不見蹤影,心下頓時稍定。
“原來都完事了啊……看來我耽擱了。”
司徒琴微微一笑,自顧自說道。
幾名貴女在後面對視一眼,微微撇嘴。
一路雖然走得忽快忽慢,最後卻還是差點小跑起來,直奔宴會廳,耽擱啥了?
有一名小姐悄聲道:
“琴姐姐,你這朋友雖然修為只有三練,但實力還不錯哩。”
司徒琴輕輕一笑,理了理發絲,揚起小臉,沒有壓低聲音:
“三練?謝鏢頭踏入武道一途,將將半年。”
什麽?半年?
半年三練?
宴會廳裡一時再歸寂然。
在座練過武的子弟們雖然都修為不差,但卻都是童子功,七歲練樁,十歲練拳,名師指導,食補不斷,身子長開後正式練功,到得如今二十左右,方小有成就。
可這個鏢師,半年就從普通人,成了三練武者?
他們心中充滿震驚,甚至懷疑司徒琴在吹牛,又覺她沒這必要。
再看謝淵這個三練時,目光就又生變化,盡是難以置信。
原來不只是靠臉吃飯……
司徒琴看著周圍人的反應,小嘴一抿,感覺目的達到。
甚至超出預期,好像還給她長臉了。
司徒琴望著場中的謝淵,一雙美目忽閃忽閃。
旁邊的主家,世子薛彥文靜立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他看看謝淵,又看看司徒琴,目光逐漸深沉。
謝淵沒有在意他人注視,反手收刀入鞘,扶起彭威,給他拍拍衣服:
“彭公子承讓了。你的刀招極妙,在下不得已只能用出絕招,僥幸勝出。若是這一刀不能擊敗彭公子,敗的就是我了。”
彭威見謝淵這樣說,臉色大為緩和,輕哼道:
“那就算你走運。”
周圍賓客無不無語,但覺謝淵雖然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說話做事也比彭威討喜多了。
“呵呵,彭公子,你剛剛說的……借一步說話。”
謝淵拉著彭威走到角落:
“彭公子,不知我們雲照的縣尉大人,嗯,你剛說哪天來拜訪來著?”
彭威倒是願賭服輸,梗著脖子說道:
“就七八天前,想來拜見我爹,不過我爹不在。”
七八天前?
差不多就是謝淵殺了向拙,提頭去縣衙舉報之後。
“那彭公子可聽聞,他是所為何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