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峰是盧師兄愛徒,修為也有四練,所修功法盡皆不俗,怎麽居然拳腳上完全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鏢頭對手?
他看著謝淵,神情古怪。
這個小謝鏢頭,難道還是淺池裡的一條金龍?
“他功法不可能比子峰更佳,內功大概只是不知從哪條野路子學來的粗淺功夫,拳法氣勢雖然大,也不見得比子峰的掌法高明。怎會打出這種效果呢?
“肯定是天賦體魄。剛剛就發現他筋骨強健,氣血旺盛,嘖,這小謝鏢頭說不得天生是個練武的材料。氣力驚人,所以出手威力巨大,子峰也抵擋不住。”
崔直看不出謝淵養身功和八卦撼山拳的來頭,只能將勝負歸因於謝淵自身的特殊——
雖然這樣倒也沒錯。
崔直眼神閃爍,生出愛才之心,心裡悄然思考著要不要再收謝淵上山。
林成、林真兩人看得微微張嘴,神情呆怔。
兄妹兩人本來有些掛相,此時表情一般無二,倒是頗為滑稽。
這先後兩場切磋的結果,跟他們想象的不大一樣呀?
兩人自然是站在謝淵這一邊的,內心無比期望他能獲勝;但理智告訴他們,龍騰鏢局的鏢頭和雲山劍宗的長老高徒之間,差距有如天塹。
但這天塹,好像被謝淵幾記鐵拳直接給轟平了?
林成有些激動的望著謝淵,要不是還念著自己以後說不定要叫黃子峰師兄,恐怕已經大聲喝彩起來了;但饒是如此,他也不斷低聲念叨:
“不愧是謝鏢頭,不愧是謝鏢頭!”
林真更是眼神中異彩連連,雙眼只在謝淵身上打轉,如蘊秋波,臉頰飛上淡淡的紅。
不論是靈堂初見的驚豔,還是現在出人意料的強大,都是林家小姐從未經歷過的,那時與現在的背影,合在一起,被更深的刻印在了心底。
黃子峰沉默著站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
這一記拳頭謝淵收了九成力,剩下的也沒透入他體內,皮肉傷都算不上,算是手下留情。
他看著一臉風輕雲淡的謝淵,面色凝重,拱手道:
“謝鏢頭實力強大,這拳腳功夫,我不如你。”
謝淵見他嘴上認輸還挺乾脆,眉頭一挑;不過他見黃子峰神色隱約不服,話語還有下文,便微微一笑,靜靜等待。
果然,黃子峰繼續道:
“這場切磋,是我黃子峰輸了。雲山劍宗弟子說一不二,落敗就是落敗,剛剛對謝鏢頭說的話,我這便收回。謝鏢頭不是庸常的武者,至少這拳腳功夫,在同階中出類拔萃。
“不過拳腳並非在下所長,我拳腳雖輸,卻還有其他方面想要請教。
“謝鏢頭,可否與在下再比一場?這次我們不必留手,各出絕學,全力較量一番,如何?”
黃子峰反手拔出背後的劍,嗆啷一聲,一道寒光在室內閃過,江濤似乎都停歇了片刻。
謝淵感覺雅間內空氣的溫度一瞬間都降低了幾分,神色略微凝重。
劍宗弟子的劍,鋒寒無比,那劍鋒隱隱對著謝淵,讓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若說沒有拔劍的黃子峰只是優秀的宗門弟子,持劍在手的他,則瞬間氣勢如虹,一掃頹勢,散發出強大的氣息。
林家兄妹神色頓時變化。
雲山劍宗既然是劍宗,自然以劍為長,拔出劍的黃子峰,才有著完全的實力。
雖然謝淵連勝兩場,但是面對真正發揮完全實力的黃子峰,又能有幾分勝算?
林真忍不住發話,嬌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黃、黃師兄,你剛剛說拔劍就算輸了,怎麽又出爾反爾?”
“林師妹,我剛剛說過,切磋已經算我負於謝鏢頭。但身為劍客,永遠不能言敗,故而再來持劍挑戰,還望謝鏢頭拿出實力,讓在下盡展劍法。”
見林真竟然衝他說話,黃子峰精神一振,昂頭解釋。
剛剛輸了兩場,黃子峰有些挫敗,但當把劍拔出之後,強大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著謝淵,心底下定決心,要在林師妹面前一雪前恥,以明劍心。
只希望你堅持的久一點,讓我能夠將高深玄妙的劍法盡情展示……黃子峰目光閃爍,別有心思,已將謝淵又當做工具人。
林真咬著唇,看著意氣風發的黃子峰,眼神裡滿是惱怒;她又將頭轉向謝淵,神色迅速柔和起來,巴掌小臉上全是擔憂。
崔直輕咳一聲,道:
“小謝鏢頭,刀劍無眼,你考慮清楚了,若不想應戰,直接認輸便是,今天就是友好切磋,點到為止。”
他雖然對謝淵有幾分欣賞之意,但畢竟是劍宗的執事。這劍宗高徒連敗兩場,傳出去名聲頗不好聽,故而按他想法,謝淵自認一負,大家和和氣氣,平局收場,兩全其美。
“我想應戰啊,如何不想?”
然而謝淵沒有讓崔直遂願,笑著說道:
“能領教雲山劍宗高徒的劍法,今天才算不虛此行。”
崔直張了張嘴,這孩子怎麽不就著梯子下呢?
非要鬥這一場,等會輸了不大好看是小,子峰劍法犀利,若是留下傷勢才是不美。
然而看著謝淵躍躍欲試的神情,崔直搖了搖頭,站到一旁,只是打起精神,等會若有危險,子峰年輕控制不及,他就幫謝淵攔下。
黃子峰見謝淵答應,臉上暗自流露出喜色。
雖然他剛剛輸了,但他並不認為自己實力不如謝淵。畢竟拳腳對他只是小道,他真正的造詣,全在手中的劍上。
憑著宗師師父的悉心教導,憑著同階比劍所向披靡的戰績,黃子峰一劍在手,重生底氣。
哪怕他改變了看法,覺得謝淵的確是名不錯的武者,但也不認為他能與自己真正的一較高下。
兩人重又站在了雅間中央,相對而立。
觀戰的人不多,就崔直與林家兄妹二人,然而卻沒一人看好謝淵。
劍宗兩人的底氣源自黃子峰的實力,林家兄妹二人的判斷源自雲山劍宗的名聲。 “不知這謝淵的兵刃水平如何,但以子峰的劍法,大概不會超過十招。”
崔直心中默念,由於不了解謝淵,做了保守估計。
他沒想過黃子峰會輸,基於對他的了解,如此判斷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他畢竟不了解謝淵。
謝淵見黃子峰手持長劍,面容冷傲,氣勢不凡,果真是大宗門的天才劍客。
他緩緩拔出長刀,凝視著黃子峰,氣勢同樣不斷攀升。
黃子峰雖然信心十足,但對謝淵已經沒有了輕視。
見對手將刀慢慢舉起,他也挽了一個劍花,大喝一聲,長劍突的刺出,如潛龍出淵,還帶起如若龍吟的劍鳴!
謝淵目光一閃,長刀驟然抬至最高,悍然斬下!
狼王嘯月!
仿佛一頭銀狼從山巔圓月的背景之中猛然撲下,噬咬大地。
這一刀,已是謝淵奔狼刀訣圓滿後的最高水平。
下山的狼和出海的龍呼嘯著撞在一起,刀劍相擊。
林家兄妹屏住呼吸,就連崔直也睜大眼睛,一瞬不瞬。
叮——
嗆啷。
刀劍相擊,一聲高鳴,隨後是兵刃墜地。
出乎他們的意料。
黃子峰的長劍,被乾脆利落的直接斬落在地。
雅間一時完全陷入寂靜。
除開眾人的呼吸,只有欄杆外的波濤之聲,一浪又一浪。
謝淵長刀一轉,指著雙手空空的黃子峰,而後收刀。
崔直霍然站起,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臉上是可以稱得上失態的震驚。
林家兄妹看著這一幕,嘴都張成同樣的圓形,呆若木雞。
黃子峰愣愣看著自己的手,再看向掉到地上的劍。
身為一名劍客,長劍竟然脫手?
他完全吃不住這一招的威力!只是因為謝淵手下留情,才沒有順勢將他一刀兩斷。
我拿著劍,一招就敗了?
黃子峰愣了半晌,忽然感覺一陣暈眩。
這……怎麽可能?
一連三場,全部落敗。
一開始還能有來有回,然後是三拳倒地,到最後拔劍之後,竟然只是一招就輸了。
一招就被斬落兵刃。
隨著他拿出的實力越多,他反倒敗得就越快!
對手的實力,到底是什麽水平?
黃子峰失魂落魄,臉色煞白,一時又是不敢相信謝淵的實力,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練劍。
不同於黃子峰的臉色灰白,崔直則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上下來回掃視著謝淵。
他的見識自然比黃子峰高不少。
這一刀,顯然是領悟了刀道精義,是一門刀法臻至圓滿才有的水平!
他才多大,練刀多久,竟然就有了別人夢寐渴求的境界?
崔直臉色複雜,看著謝淵若無其事的握著長刀,就像在看怪物。
贏了?
林家兩兄妹這時才反應過來,謝鏢頭又贏了?
謝鏢頭的實力,甚至能勝過持劍的劍宗高徒!
兩人難以置信,神色卻都激動起來。
林成甚至在想,是不是還是拜謝鏢頭為師更好?林真則是雙頰嫣紅,眼波流轉,看著那個已經讓她印象極深的背影,卻仿佛又讓人崇慕了幾分。
謝淵心裡正在想著黃子峰那神龍出海般的一劍,暗暗點頭。
那一劍威力十分不俗,是他在同階對手身上所見過的最強一招。
面對這樣的劍法,謝淵也不敢留手,於是打落了黃子峰的手中劍。
謝淵的奔狼刀訣圓滿,再加上他此時的修為,那一刀已是僅次於三板斧的威力。
對手實力不錯,可惜太短了,沒能讓他盡興,不然當可再多做磨煉。
正這樣想著,崔直忽然走過來,將臉湊到他面前,目光炯炯:
“謝鏢頭,你對劍法有可有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