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長得像老鼠,所以才有這個稱呼。
它有著暗淡的黑色剛毛,鼠一般的步行足,長長的近似尾巴的尾須,喜歡在月夜下陰暗的角落裡扭曲爬行。
經常以小型昆蟲、植物殘渣或其他小型生物為食。
在夜間活動時,它會利用敏銳的感官來捕捉獵物或尋找食物來源。
雖然月陰鼠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百環牛子,但在眾多相近的蟲類之中,也算是速度比較快的一種了。
要想抓住它,起碼也得擁有元氣境的實力。
元氣境以下,只能跟在它後面吃屁。
但就藥用價值而言,只有某些極其偏門的病症可能會用到它,而且往往會存在替代品。
因而市面上很少有人專門去抓這東西。
唯獨除了,寧焱。
因為月陰鼠正是嶽樂堂提到的第二項準備。
根據他的說法,當年第二批武者在修行《無相神女功》時出現了屎尿兜不住的情況,那就是因為行功刺激到某些關鍵的穴位,致使排泄器官功能紊亂。
後來他鑽研了大量的醫書,結合過往所學,總算找到了破解之法,以月陰鼠作為主材入藥,配置成專門的藥劑,行功前將其喝下,保管不會再出現任何排泄方面的問題。
事實證明,確實有效果,至少第三批武者們沒有一個出現過相關問題。
此外,由月陰鼠製成的藥劑還具備另外一種效用,那就是加速行功,增強對無相神女的觀想,更加清晰的在意識中將其描摹出來。
這個效果就很牛逼了。
參照嶽樂堂給出的數據,當年服用過月陰鼠的第三批武者們,修行速度比第二批快了不止一倍。
這頓時聽得寧焱心潮澎湃。
竟然具備加速修行的效果,那一定要狠狠收集才行呀。
比起第一項準備工作,寧焱反而覺得第二項更加簡單,更加貼合他的心意。
畢竟收集材料配置外藥可謂是再尋常不過,類似的功法滿大街都是,哪像第一項準備那麽劍走偏鋒?
於是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該如何收集更多的月陰鼠?
自己去抓當然是不可能的,青蒼縣那麽大,他自己去抓那得抓到什麽時候?
此刻才正是輪到動用金錢威力的時候。
畢竟月陰鼠算不上珍稀,很適合用金錢來懸賞。
事實上威武院的積分任務相當少,純以金銀進行結算的任務怕是能佔到八成。
這主要是因為手中握有大量積分的武者很少,有了往往也不願拿積分出來懸賞任務,除非是遇到迫不得已的急事,比如說那些已經徹底空缺的必備藥材。
至於金銀雖然不像積分那樣具備特殊的價值,但終究屬於市面上的一般等價物,諸如獸肉,藥材等很多東西都可用金銀來購買,以此作為賞額倒也不是不行,甚至賞額足夠大的話,引來聚氣們紛紛下場都很正常。
寧焱身上可用的金銀並不算多,但這件事卻攔不到他。
他直接把從陰絕林裡摘取的一些藥材,高價掛出來,掛出來的價格甚至比當初給他報價的武者還要高上幾成。
雖然這番騷操作惹得一堆武者牢騷不斷大罵奸商,可最終他們還是口嫌體正直的高價購下了那堆藥材,開價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不少,有的出售單甚至剛掛上去立馬就給人摘下了。
將手裡的諸多藥材徹底清空,由此換來了將近三千兩的黃金。
這還是他在陰絕林裡沒有仔細搜索的結果,倘若專門去采藥,恐怕一趟撈個上萬兩黃金也都不在話下,幾乎堪比某些大家族一整年的收成了。
但是陰絕林內域終究不是經常開啟,這次開啟距離上次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時間,而且深入到他那種地步,往往只有暴氣武者才能做到。
暴氣要想賺錢簡直不要太簡單,哪怕隨意給那些家族武館掛名庇護,單是每年收到的保護費也都足夠令人眼紅。
寧焱沒有浪費時間,賣完藥材後,他自己又添了點,湊齊三千整,直接掛出懸賞:
【高價懸賞月陰鼠,一兩黃金一隻,計收三千隻,先到先得】
下面附帶了一些要求和細節。
告示一出,整個懸賞區瞬間為之轟動。
無數武者紛紛聚湧到懸賞告示之下:
“金單啊!”
“鐵打的金單!”
“運氣這麽好,剛一回來就給我碰上了金單!”
……
武者們聚集成群,七嘴八舌的互相議論,其中出現最多的詞匯便是金單。
金單並不是用金銀懸賞的單子,而是指難度較低風險較低偏又價值較大的優質單子。
這樣的懸賞單很少出現,每次一出現,立馬就會被武者們瘋搶一空。
像這次的任務,捉拿月陰鼠又有什麽難度?
那幫蟲子除了躲在陰暗角落裡各種扭曲,外加跑得快一點,根本毫無殺傷力。
而開出的賞額也絕不算低,一兩黃金一隻,對許多武者來說,簡直就是在地上撿錢。
威武院雖然聚氣武者不少,但終究還是元氣武者們佔據絕對的多數,只是平日裡那些高難度的任務他們都做不了,才顯得十分沒有存在感。
此次一出現這種低門檻的金單,霎時間全場的元氣們全都瘋了,尤其是那些最近高價收購外藥藥材以至於囊中羞澀的元氣們,二話不說連忙就往院外跑去。
人群聚集成洪流,嘩的一聲湧出威武院,緊跟著散向四面八方各個角落,其中甚至夾雜著一些聚氣。
雖然單一的月陰鼠不足以促使聚氣出手,但如果找到了巢穴呢?
月陰鼠喜歡群聚,元氣就算僥幸碰到了,一次性也抓不住幾隻。
反倒是聚氣,一巢穴下來,抓個上百隻都輕而易舉。
那可是上百兩黃金啊,哪怕以聚氣的用度,稍微節省點,也能支撐很長一段時間了。
對一些用度緊張的聚氣來說,可不會那麽在乎面子。
人群匆匆湧向外界,更有一些遲來的武者,接連不斷的加入其中,連帶著整片懸賞區都空掉了大半。
而很快,消息也傳到了炎陽團裡面。
“報!安供奉高價懸賞月陰鼠,一兩黃金一隻,計收三千隻!”
“什麽?!”
聽到這話,方銘等人全都站了起來。
卞從虎怒拍大腿道:
“不就是一群月陰鼠嗎?竟然公開發懸賞?安供奉怎能如此不智!
直接把任務交給我們,這得省下多大一筆錢啊!”
“說的沒錯啊!”
談三清痛心道:
“那可是三千兩黃金啊!就算以安供奉的身手,想必也都賺的十分辛苦,說不定還冒過巨大的生命風險。
結果現在卻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月陰鼠就全部拿出來,白白送給那些武者們,這要是留下來,哪怕吃幾頓好的也行啊!!”
周圍人聽著,仿佛都能想象安供奉在野外各種艱難冒險賺取微薄金銀的場景,一時間不由得痛哭流涕,淚流滿面。
苟敬賢擦乾眼淚,深吸口氣道:
“安供奉竟然沒把這個任務交托給我們,說明我們過去做的還不夠多,還是沒有獲得安供奉足夠的信任,為此我決定,接下來炎陽團所有人全部出動,以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抓到最多的月陰鼠,盡可能為安供奉挽回損失!”
場上穿著飛天神女衣的一眾聚氣們,轟然應是。
人群魚貫而出,依照區域劃分,奔向四面八方。
……
某處陰溝之中,兩個初入元氣的武者你追我堵,一同圍捉某隻月陰鼠。
只見那體型堪比小老鼠的月陰鼠,在兩名武者中間一陣扭曲爬行,繼而猛地往外一躥,當場躥出了包圍圈。
“老三!網!”
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一隻大手猛地伸手,半空中攥住了那隻月陰鼠。
排行老三的武者,拿著捕網,差點一下網住那人的腦袋。
卞從虎凶戾的瞪了回去,直接給他嚇得坐在地上。
見狀他冷哼一聲,抓著月陰鼠塞進布袋,繼續朝下一個地點走去。
唯留三名元氣待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等大佬也來捕捉月陰鼠,為什麽呀?”
……
與此同時,類似的情況到處都有發生。
時而會出現一兩個資深聚氣,跟一幫剛入元氣的武者蛋子搶奪起月陰鼠。
這一操作霎時激起了無數蛋疼的怒吼:
“艸!你他媽聚氣,也好意思跟我們搶?!”
“有毒吧!實力這麽強,你們為什麽接這個任務啊!!”
“你們不去抓虎頭蛇,不去抓五毒豹,為啥要來抓月陰鼠啊!!”
“哈麻皮喲!堂堂資深聚氣,抓這東西你們就不覺得浪費時間嗎?!”
……
即便那些元氣們,仗著人數眾多,發出各種精神攻擊和語言侮辱,奈何那些聚氣們的臉皮超乎想象的厚,每次都是一撈即走,一抓即溜,隻留下他們在後面一通跳腳怒罵。
……
“三隻,品相完好,三兩黃金,您請收好。”
“這隻大的肚子裡還有一隻小的,算你一兩五。”
“這隻肚子也大,不過肚子裡的是它老公,給你二兩。”
……
長桌前。
寧焱面對前來交付的武者們,一一仔細點數。
他秉持公道,不佔小便宜,有多出來的就付多的,有品相不合格的就直接拒絕。
前來交付的武者大多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
唯有少數幾人,試圖撒潑,被他狠狠一瞪,也就縮回去了。
整個交易過程還挺輕松的,僅僅隻過去小半天工夫,他就收集了將近一千隻月陰鼠。
“看樣子今天搞定剩下的部分應該不在話下。”
“也不知道第三項準備到底是啥,簡單的話今晚說不定就能修行《無相神女功》了。”
想到這裡,寧焱就不由得一陣激動。
這時,一道略顯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
“不知道這些乾貨你收不收?”
穿著布鞋,衣服上打滿補丁的米嘉年,拎出一袋月陰鼠,放在桌子上
寧焱瞅了眼,發現這些月陰鼠竟然全都是蟲乾,看樣子應該是很久前捉到的,為了防止壞掉,全都製成了蟲乾進行保存。
仔細想想,這些細致處理過的蟲乾,既然沒有腐壞變質,想來也是符合要求的。
寧焱仔細點數過後,笑著應道:
“七十八隻,合計七十八兩,您請收好。”
寧焱把黃金交過去。
米嘉年收下之後,臉上露出了一抹欣喜。
他小心翼翼的將黃金收起,臨走之際,又瞥了眼寧焱胸前的飛天神女,表情複雜道:
“敢問安供奉,懸賞這些月陰鼠是為了修行《無相神女功》嗎?”
寧焱想了想,米嘉年也算是修行這一功法的前輩了,當即點頭應道:
“沒錯。”
米嘉年欲言又止。
最終仍舊是開口回道:
“《無相神女功》練起來不是那麽容易的,過程中極易出事,安供奉須得小心謹慎才行。”
寧焱聽了,不由奇道:
“我看你對這部功法似乎並沒有多少怨恨?明明你因為它而跌落境界,甚至欠下巨額外債,為何能夠如此豁達?”
“事情都發生了,不豁達又能怎樣呢?”
米嘉年自嘲的一笑:
“我並非如外人所說的那般,因為受到嶽供奉的蠱惑而去修行《無相神女功》。
實際上我是主動過去詢問,一番詳細了解過後,才決定修行的。
修行過程中雖然出現了巨大的問題,但我也清楚,那些問題其實和我自己也有一定關系。
如果我沒有太過心高氣傲,沒有置旁人和嶽供奉的提醒於不顧,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結局。”
米嘉年又看了寧焱一眼,沉聲說道:
“我不知嶽供奉重新推演後的功法是否有人能修成。
但如果安供奉想要嘗試的話,務必要注意一點。
在修行過程中若是神女活過來的話,一定要及時止住行功。
否則很可能便會像我等這般,淒慘跌落境界,一身實力百不存一。”
“那種東西,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神女啊。”
米嘉年歎息一聲,打眼瞧見路過的某位武者,連忙追了過去,似是準備交任務。
寧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神卻沉浸在剛剛的那番警告之上。
神女會活過來?
會讓他跌落境界?
《無相神女功》這麽邪門的嗎?
寧焱頗有些納悶。
但是考慮到米嘉年屬於第三批修行《無相神女功》的武者,距離現在又過去了好幾年,想必嶽樂堂應當是找到了解決的法子。
這應該就是他接下來要做的第三項準備了,希望能夠起作用。
米嘉年和寧焱的對話並未有所掩飾,很多路過的武者都聽到了。
得知寧焱懸賞那麽多月陰鼠竟然是為了修行《無相神女功》,許多人都覺得匪夷所思。
一些武者走遠後不由得議論開來:
“奇怪,以前那麽多人修行《無相神女功》,也沒見他們專門發出懸賞啊?”
“可能是因為嶽樂堂重新推演了功法,需要更多月陰鼠吧?”
“但是月陰鼠再多,也沒辦法徹底消除後遺症啊,畢竟那可是《無相神女功》啊,曾經害慘過那麽多人的邪功,哪是那麽容易練成的?”
“嶽樂堂推的功法都已經出過好幾次問題了,每次出的問題還他媽不一樣,這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他折騰的呀。
我看安供奉這次怕是懸咯,搞不好會成為咱院裡第一個死掉的金牌。”
“就算沒死,估計也得留下一大堆後遺症,他怎麽就那麽想不開,非要去修那破功法?但凡去藏武樓隨便找一本,也比這強啊。”
“說不定安供奉就行呢,你們可不要忘了,安供奉可是憑借闖過雄聞五響的強絕武力成就金牌的,別人做不到的事,也許他就能做到呢。”
“別搞笑了,戰力跟修行資質又有什麽關系?難道我一輩子困在元氣巔峰,打遍元氣無敵手,我就是修行天才?
那麽多武者全都練出事了,其中不乏聚氣巔峰的好手,他安森難道多長了一個腦袋?
我料定他絕對撐不過去,必定會出事!”
“說的沒錯,《無相神女功》是否存在問題,大家都看在眼裡,他安供奉既然自覺天資不凡,那就讓他試試唄,等到撞得頭破血流,看他還能否現在這麽自信?”
“怕就怕他後悔都來不及咯。”
“哈哈哈。”
……
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哄笑。
迎面走來的苟敬賢等人,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後,立刻皺起眉頭。
卞從虎攔住說話的那幾人,沉聲說道:
“幾位在人後這般嘲諷,未免太過下作。”
“你們若是覺得安供奉練不成,何不當面進行勸說?何必要在背後指指點點?”
對面一名留著鍋蓋頭的聚氣,滿臉不屑道:
“你算老幾?
你讓我們在他面前說就在他面前說?
我就在背後說幾句又怎麽了?
他安森既然敢練,難道還怕別人說嗎??”
卞從虎面色一冷,沉聲道:
“道歉!”
“跟誰道歉?跟你嗎?”
鍋蓋頭上下打量他一眼,陰陽怪氣道:
“我就是不道歉又怎麽著?管天管地你還管得住別人嘴嗎?”
“你——!”
卞從虎猛地攥緊拳頭。
“喲,竟然打算在院裡動手?看來咱們院裡的那些規章制度,完全沒被人放在心上嘛!薛院長要是知道了,那該多傷心啊?”
聽到這聲調侃,鍋蓋頭幾人連忙齊聲喊道:
“見過凌師兄!”
一名穿著灰色武服的高個青年,在幾人的簇擁下大步走到近前。
“凌鳳舉!”
看到來人,卞從虎,苟敬賢等人皆是面色微微一凝。
自打威武院四傑之一的常勝外出失蹤之後,其背後所屬的派系,很快便推出來新一位四傑,此人便是聚氣巔峰的凌鳳舉。
真說起來,凌鳳舉的實力其實並不弱於常勝,只是他身邊聚集的師弟比較少,再加上出手狠辣,切磋中動輒傷人,因而才被常勝奪去了四傑稱號。
但現在隨著常勝失蹤,凌鳳舉哪怕出手再狠辣,憑他的實力,依然能夠坐穩四傑的位置。
“認識我就行,堂堂的資深聚氣,找我幾個師弟的茬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不如這樣好了,要麽你們派個代表跟我去練武場上打一架,要麽當場跪下給我幾位師弟道歉,取得他們的原諒,你們要選哪個呢?”
看到苟敬賢等人猛地沉下來的臉色,凌鳳舉嘴角的笑意愈發溫和。
雖然他不久前坐上了四傑的位置,成為背後派系年輕一代的領袖,但因為過去跟常勝長期對峙,頗受到一些派系武者的抵觸。
他這段時間正思索著該如何出頭揚名,聚攏人心,沒想到現在就有人把機會送到他眼前。 這樣如果他都還把握不住,那又如何能成為四傑?
看到鍋蓋頭等人滿臉感激振奮的表情,凌鳳舉越發得意了。
可就在卞從虎將要出頭答應之際,背後再度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凌老弟,既然是比試,咱們好歹講究個公平,你都說他們是資深聚氣了,也好意思用聚氣巔峰的境界去欺負人?
不如跟我搭把手,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了,好歹也是個聚氣巔峰,應當足夠成為你的對手。”
凌鳳舉側身一看,見到走近的姚蘭溪,頓時瞳孔微微一縮。
姚蘭溪作為跟封昌平齊名的銀牌供奉,戰力強絕,又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沒瞧見同為四傑的文博濤做好了萬足準備,才敢去挑戰封昌平嗎?
若他下場對決,就算好不容易打贏了,過程也會極為艱難,根本起不到揚名的作用。
若是輸了,只怕會進一步離散人心,更別說籠絡那些原本就抵觸他的派系武者了。
凌鳳舉的臉色一時陰晴不定。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遠處匆匆走過的於陽清,頓時大聲喊道:
“師父!”
於陽清腳步微微一滯,扭頭看向他這邊,滿臉不耐道:
“什麽事?”
凌鳳舉連忙說道:
“這位姚蘭溪姚供奉打算向弟子討教一番,你說弟子該如何回應?”
“討教?”
於陽清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他快步走近,冷笑著說道:
“姚蘭溪你出息了啊,一大把年紀竟然向小輩討教,你怎麽不向我討教?”
看著大步走近的於陽清,姚蘭溪與苟敬賢等人全都是如臨大敵。
和連夢山不同的是,於陽清作為金牌供奉,正是以戰力強悍而出名。
作為最頂尖的聚氣巔峰,傳聞他有著曾與暴氣武者對決百招不敗的恐怖戰績。
事實上姚蘭溪以前總覺得這個傳聞太過誇大。
暴氣武者何等強悍?
一拳一腳皆蘊含莫大的威力,若再使用武技,又豈是聚氣巔峰所能接下?
然而陰絕林一行,當他親眼看到寧焱如何宰殺蝕心蟲如何宰殺暴氣妖獸時,他終於明白,這世間確實存在能夠跨境而戰的妖孽。
既然那位小元門的頂尖天驕能夠隨意屠戮普通的暴氣妖獸,那麽於陽清短時間內扛住暴氣又怎會沒有可能?
姚蘭溪已然知曉自身同於陽清之間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再加上他之前闖蕩陰絕林的傷勢尚未徹底恢復,若是下場迎戰,必定會令傷勢再次加重,甚至會傷到根基。
但他同樣知道,於陽清剛愎自用,極端護短,根本沒辦法同他講道理,若是退縮,只會令他得寸進尺,再度欺壓上來,這樣還不如拿出骨氣,晾他也不敢在正式的對決中殺人。
姚蘭溪正待應下,附近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都聚在這裡做什麽?還不快給我把路讓開!”
滾滾聲浪震的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類似鍋蓋頭等普通聚氣,更是臉色一陣發白。
打眼見到薛龍星滿臉肅然的來到附近,就連於陽清都沒再拿架。
眾人不再對峙,連忙讓開道路,圍在外面看戲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
凌鳳舉臨走時對他們做了個口型。
看懂那口型之後,姚蘭溪等人同時面色一沉。
【神女眾】。
正如威武院廣為人知的五大派系一般,原本也有很多武者聚集在嶽樂堂身邊,試圖組建第六大派系。
最初的那批武者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紛紛跟在嶽樂堂身後學習《無相神女功》,結果直接全軍覆沒,一個個都變得癡癡傻傻。
之後第二批控制不住排泄,第三批境界暴跌,這些失敗者們,被好事者戲稱為神女眾,劃入嶽樂堂所在的陣營。
不過隨著嶽樂堂變成孤家寡人,無人肯接近,這個稱呼也就逐漸不再有人提起。
眼下凌鳳舉當面說出這三個字,分明是詛咒安供奉修行失敗,淪落成那些境遇悲慘的失敗者們的一份子。
苟敬賢等人全都氣的臉色鐵青,但是看到神色蔑然的於陽清,又都紛紛只能把這股鬱怒吞下肚裡。
片刻之後,眾人拿著一大堆月陰鼠,來到寧焱面前,萬分懇切的求告道:
“安供奉!您一定要修行成功啊!!”
……
“怎麽會有這麽多?!”
嶽樂堂看著擺在面前的幾大袋月陰鼠,整個人都懵了。
寧焱將最後一大袋放下來,沒好氣道:
“不是你說月陰鼠能夠加速行功,讓人能夠快速練成《無相神女功》嗎?”
“我尋思著十隻月陰鼠就能加速一倍,那我這三千隻月陰鼠,不得加速個三百倍?練了之後立馬就能功成?”
嶽樂堂琢磨著: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
“對吧,趕緊的給我磨藥,這麽一大堆月陰鼠,我估計你起碼得拿好幾個大缸來煉藥。”
“不至於不至於。”
嶽樂堂連忙擺手道:
“你別看這麽多月陰鼠,一旦熬煮煉化之後基本上就沒剩下多少東西,我估摸把這些月陰鼠全部加一塊,頂多也就兩個茶壺的量。”
寧焱聽到這兒頓時松了口氣。
還好只有兩個茶壺的量。
這要真給他弄出幾大缸來,到時候要是喝不完那就真的笑死人了。
嶽樂堂沒再耽擱,立刻拿著這些月陰鼠開始配藥。
一通熬煮煉化,不斷添加輔材,不斷控制火候,最後得出來一小鍋灰黑色黏糊糊的液體,正如他所說的那般,可能還不到兩大茶壺。
寧焱懶得拿茶壺裝了,直接把鍋一搬,對著嘴巴往裡一通灌。
無論色澤還是口感,喝著都跟黑芝麻糊似的,倒是讓他頗為詫異。
而在喝完之後,他便在嶽樂堂的緊張注視下,進入一間獨立的靜室。
進入靜室之後,寧焱盤坐在蒲團上,細細翻看著僅有一頁的《無相神女功》。
是的,《無相神女功》的全篇內容僅僅只有這一頁。
上面寫的十分簡單,理解起來也不困難。
正常情況下,哪怕一個元氣過來,也能按照正文所敘,對其進行修行。
但《無相神女功》的修行訣竅恰恰在本篇內容之外。
若是未能做好三項準備,拿到正文後就開始修煉,煉的越快出事就越快。
寧焱細細揣摩過功法,做到心中有數,這才放下了紙頁。
第三項準備是在行功過程中進行的,正是為了解決境界跌落的副作用。
根據嶽樂堂的說法,米嘉年他們那一批之所以會在修行當中跌落境界,主要是因為他們遭遇了迷障。
所謂的迷障其實是意識方面的障礙,是自己給自己製造的障礙。
在米嘉年等人的認知當中,修行期間,原本用作觀想的神女卻突然活了過來。
但神女本身只是死物,隨修行者的心念而動。
正是因為修行者的心念不定,神思動搖,才會覺得神女活了過來。
並對這一情況產生了信任。
巨大的疑惑和恐懼令他們的心神飛速消耗,進而失去了對力量的控制,力量潰散消失,境界為之暴跌,修行隨之失敗。
寧焱對於這一情況頗有些熟悉。
這就像前世流傳過的一個實驗,一個人蒙上眼睛被冰塊冰著皮膚,實驗員告訴他是火燒,等到拿開冰塊,皮膚上卻出現了燙傷痕跡。
大概米嘉年等人就是類似的情況,自己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以為受到了神女的影響,連帶著自身的境界都飛速暴跌。
但他現在做足了針對性的準備,必定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寧焱深吸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了苟敬賢等人的殷殷期待。
他這裡甚至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月陰鼠,都是由對方熱情讚助的,為的就是讓他能夠盡快修成《無相神女功》。
哪怕為了不辜負這些人的期盼,他也要一舉功成才行啊!
寧焱運轉起寧神訣,沉定心神,拋開諸多雜思,緊跟著運轉起《無相神女功》。
功法運轉之下,他渾身的元氣迅速按照既定的路線運轉起來,約莫是之前兩項準備工作做的太過充分,修行期間沒有產生任何滯礙,順暢得堪稱一瀉千裡。
而等到功法轉過一個周天之後,運轉的速度漸漸開始加快,逐漸達到正常狀態下的三百倍左右。
“果然,那麽多月陰鼠煉成的大藥沒有白喝。”
寧焱心念一動,意識忽然變得空明。
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識當中逐漸凝成了一股意象。
那飄飛的裙裾,華美的衣袍,柔美而清雅的氣質,毫無疑問正是這段時間看過無數遍的飛天神女,簡直想忘掉也難。
伴隨著功法的運轉,飛天神女的意象越來越真實,越來越鮮活,各種細節全都變得惟妙惟肖,不再像是雲中看物那般模糊不清,充斥著一種驚人的明確之感。
若是再繼續放任下去,這位飛天神女大概率將在他的意識中“活”過來。
而這種“活”,其實是以消耗他的心神為代價的。
心神消耗到一定程度,意志將再也無法統率體內的磅礴力量。
力量為之潰散,境界隨之暴跌,悲劇將在瞬間釀成。
寧焱知道,差不多該按照嶽樂堂的指點,進行第三項準備了。
所謂的第三項準備,便是賦予飛天神女虛假性。
只要你能夠確定她是假的,那麽無論她在你眼前表現得多麽活靈活現,你都不會因此產生任何動搖。
這一方法最簡單的操作就是,給飛天神女裝上一張臉。
理論上來講,隨便給她裝上什麽臉都沒問題,阿貓阿狗,鄰家大叔,豆腐西施的臉,等等等等,都可以,只要你確定那個是假的就行。
但是人心浮動,神思百變,只要你有一瞬間認為那是真的,認為世間確實有可能存在這樣的東西,那麽搞不好就會帶來反作用。
除此以外,對於這番面目的觀想,可能與往後的修行也會產生很大關聯。
這張臉一旦裝上去了,就再也難以卸下。
日後若要繼續修行《無相神女功》,她的臉很可能會伴隨一生。
因此在篩選之時,務必要萬分慎重。
寧焱謹慎的開始觀想起來。
“初音未來?”
“啪”的一聲,寧焱在心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抽散了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正經點!”
“春日野穹?”
“啪!”
“秋月愛莉?”
“啪!”
“馬騎馬?”
“啪!”
“櫻桃小丸子?”
“啪!”
“萍姥姥?”
“啪!”
……
寧焱直到把自己的臉都快抽腫了,他那天馬行空的思維總算開始轉入正確的領域:
“七仙女?”
“不能是七張臉啊。”
“嫦娥?”
“太弱了。”
“王母娘娘?”
“我非曹賊。”
“觀音菩薩?”
“我六根不淨。”
“女媧?”
“女媧!”
“女媧!!”
地位崇高,神力強悍,慈悲為懷,力挽狂瀾!
還有比女媧更合適的嗎?
寧焱瞬間鎖定了目標對象。
下一秒,無相神女那空白一片的臉龐,忽然開始顯露出美麗,慈悲而又莊嚴的面孔。
而在這張面孔顯露出來的瞬間,連帶著飛天神女全身上下都開始受其影響,被動進行轉化。
飄搖豔麗的裙袍變得華貴而大氣,山川河流交匯衣袖,日月星辰點綴裙擺,朦朧的光彩籠罩其身,遍布上下,高潔不可見,高貴不可視。
寧焱還沒來得及繼續演化,眼前猛地一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些外相都是通過他的心神進行演化的。
僅僅只是演化一件衣服,甚至都還沒演化完成,他足以施展三次《堃贇拳》的心神,就被徹底抽乾。
一時間寧焱隻感到十分挫敗。
明明知道女媧那樣的頂尖創世神,根本不可能是他能夠觀想的。
別說現在還沒踏入暴氣,就算成就了入勁,距離那一位的位階未免也太過遙遠。
到底是多大的心才會去想象那一級別的神靈啊?
哪怕換個本是凡人的嫦娥呢。
寧焱心中哀怨,自覺觀想出錯修行失敗。
他渾身空蕩蕩的,一陣虛不受力。
可是忽然間,他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
明明他心神耗盡,體內的元氣也莫名耗盡,現在跟個剛剛一夜七次郎的普通人沒啥區別,按理說一頭栽倒在地上都很正常。
可他為什麽沒有倒在地上?
寧焱的眼角緩緩朝著身側看去。
然後就看到了一隻,
半透明的,
扶住他的,
手。
……
永定府。
府城西側。
綿延無盡的雲隱山脈間。
高達千丈的凌霄峰,掩映在朵朵白雲之間。
山巔之上,一座華美的閣樓竟然懸浮在半空中,有如神跡。
閣樓裡面,諸多妙齡女子正在嬉戲打鬧,無論哪一位,看起來都身段柔潤,美麗動人,如同下凡的仙女。
朝南一側,兩位看著約莫三十歲的綽約女子,一邊眺望群山,一邊進行交談。
左側那名粉衣女子,外貌身形和嶽樂堂所描繪的飛天神女尤其相似。
就在寧焱觀想的女媧面孔凝形之際,粉衣女子莫名打了個冷戰,渾身上下止不住的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見她抱緊雙臂瑟瑟發抖,右側的紫衣女子不由得奇怪問道:
“含雪,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就是剛剛突然有了種極其不妙的預感。”
遲含雪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疑神疑鬼的四下張望,也沒見有什麽異常,終究是緩緩放下心來。看向一旁的紫衣女子:
“凌霜,剛剛我們說到哪裡來著?”
“說到伏龍。”
“對哦,算算時間的話,伏龍那邊的果子應該也已經成熟了,差不多該去采摘了。”
“要我說,當年你為什麽會選擇那麽偏遠的地方種田啊?”燕凌霜十分不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遲含雪歎息道,“各處好地方都被府城那幫人給佔了,咱們也只能選取偏僻無人的角落播撒點種子。
伏龍好歹也是個大縣,加上周圍那二十幾個小縣,差不多也能匯聚不少暴氣乃至入勁了。
現如今五十年過去了,《天香蛻神功》已經達到預定報廢時期,我給了他們五十年的美滿人生,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
如今也是時候去采摘一番果實,順便再灑下一些種子。”
“但願這次能找到新的【沃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