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多月後,落葉鎮。
此地在東境與南境交界處,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
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寂靜,唯有偶爾的風吹過山坡,帶走幾片枯黃的樹葉,透露出幾分荒涼。
山坡上,一間小屋靜靜地佇立著,遠離了小鎮的喧囂。
屋內,一名容貌清秀、眉宇間帶著英氣的婦人,臉上寫滿了痛苦,口中不斷發出哀號:「哎呀,好痛啊!好痛啊!洛成峰,你這個該死的,為什麼你可以享受,而我卻要受這樣的苦啊!哎呀,真是太痛了!」
她的聲音像是劍一般刺破了小屋的沉靜,讓人無法忽視。
屋外,兄長蘇魁神色凝重,抱著女嬰,目光時不時掃向屋內。
聽到妹妹的叫喊,他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四妹性子豪邁,有話直說,但這會兒她這樣說話也未免太……口不擇言了吧。」
蘇盈痛苦不堪地呻吟,身旁,身材嬌小、臉蛋如娃娃般可愛的蓉蓉輕聲安慰著:「小姑,再堅持一下,快了,快了,快出來了。」
她的語氣輕柔,帶著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蘇盈抓緊了洛成峰的手,充滿了哀求:「相公,你快握著我的手啊!」
洛成峰滿臉緊張,儘管平日裡他素來冷靜儒雅,這時卻明顯亂了方寸。
他慌張的連聲應道:「在這裡!我在這裡!娘子,你握著我的手,妳也可以咬我,也可以捏我,要做什麼都可以!」
他話音未落,已經緊緊握住了蘇盈的雙手,希望能夠減輕她的痛苦。
隨著時間的推移,屋內不斷傳出蘇盈的哀號聲,氣氛也越來越壓抑。
終於,蓉蓉欣喜地對他們說:「出來了,出來了,你們看,是個男孩。」
滿臉笑容的蓉蓉,臉色一沉,突然變得嚴肅:「這……氣息很弱……怎麼回事?」
蘇盈聽後,慌亂了起來,虛弱的說著:「我看看!」
她接過手,看著幾乎沒有氣息的嬰兒,蘇盈的眼眶瞬間泛紅,喉頭哽咽,淚水在眼角打轉。
她抬頭望向洛成峰,聲音顫抖:「相公……怎麼辦,怎麼辦,我們的孩子……」
洛成峰雖然心頭酸楚,但還是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溫柔地擦去她的淚水,輕聲說著:「沒關係沒關係,妳平安就好,我們再生一個就好。」
「怎麼了?」
屋外的蘇魁聽到動靜,心中不安,朝屋內問道。
蓉蓉趕緊回答:「沒事,夫君和桃子在外等著就好。」
她竟量讓語氣平和,但是心中卻隱隱不安。
就在這時,蘇盈忽然若有所思,臉色微變,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開始運轉祖傳的功法「五行劍訣」,將氣力聚於指尖,將自身的氣血緩緩導入嬰兒的體內。
洛成峰與蓉蓉看著她的動作,心知這樣做幾乎是無望的,但這畢竟是作為母親的最後一絲希望,他們默默的看著,沒有阻止。
然而,時間漸逝,嬰兒的氣息越發微弱,眼看著情況越來越糟。
蘇盈忍不住情緒失控,大聲怒斥道:「你這小子不想活嗎?老娘拼死拼活把你生出來,你就不想看看我嗎?你就不想知道你爹長什麼樣嗎?你就不想娶幾個漂亮媳婦嗎?你給我努力活下來啊!」
就在她聲嘶力竭地罵著的同時,她強行聚出生命精血,餵入嬰兒口中,並且加大真元傳輸的力度。
或許是她的怒吼感動了命運,或許是同源血脈的精血發揮了奇效,嬰兒突然微微顫動,開始吸取她的力量,氣息逐漸回升。
「哇哇……」
嬰孩的哭聲,像是一縷陽光,照亮了這陰霾的房間。
蘇盈聽到哭聲後,如釋重負,全身無力地倒在床上,氣息虛弱至極。
「老婆。」,「小姑。」
洛成峰與蓉蓉急忙扶助她,神情盡顯擔憂。
外面的蘇魁聽到動靜,心中更加不安,顧不得之前的囑咐,闖入屋內查看。
他看著癱倒在床上的蘇盈,雖然著急,但還是冷靜的說出:「成峰,你照顧一下桃子和外甥,蓉蓉,你把四妹扶起來,我們為她補充精氣。」
「好!」
蓉蓉應聲道,將蘇盈扶起。
經過半個時辰的努力,蘇盈的氣息漸漸平穩,她緩慢地睜開雙眼,聲音細若遊絲:「我……我的孩子呢?他沒事吧?他在哪?」
洛成峰看著臉色逐漸紅潤的蘇盈,緊繃的臉孔終於變成笑容,笑著將嬰兒遞到她懷中,語氣溫柔:「夫人別擔心,孩子好得很。」
蘇盈看著懷中的男嬰,滿臉笑意,感嘆道:「這小傢伙真折騰,還是嬰娃就這麼難帶,長大了還不飛天遁地?」
洛成峰苦笑:「像妳一樣折騰。妳看看,剛生完孩子就運功聚精血,還有誰這麼拼命?蘇盈啊蘇盈,妳不要命啦?好在有大哥大嫂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盈有些尷尬,笑道:「我也沒辦法,心急嘛。反正都沒事就好。」
說著,無意間瞥見自己的三個劍環胎記,其中一個蒼白的胎記突然變的深沈:「哎呀,這小傢伙居然是我的第三個命劫!」
隨後語氣轉為平淡:「每渡過一個命劫,身體素質就會提高不少,可是我剛才強行運功,根基已損,修為恐怕再也難有進展了。」
蘇盈無奈地笑了笑,輕聲說:「算了,只能交給你爹來照顧我倆了,是不是,寶貝兒?」
她的聲音溫柔,彷彿剛剛的事情從未存在過。嬰兒在她懷裡安靜下來,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愛意。
突然間,蘇盈眉頭微微一皺,視線凝在嬰兒的手肘上,像是發現了什麼異樣。
「咦?他的手上怎麼沒有劍環?真是奇怪,至少應該有一個的啊…洛成峰你沒偷換掉吧?」
洛成峰無言以對。
倒是蘇魁聽到這話,仔細端詳一會,低聲說道:「這……這兩姊弟可真是一個比一個怪。」
「雲桃擁有十個劍環,前無古人;大姪子卻一個劍環都沒有,這也是前所未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以為你剛剛偷抱了哪家的孩子呢。」
蘇盈輕描淡寫地笑道:「管幾個環,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好。」
隨即,她將目光轉向洛成峰:「對了,洛成峰,這小子該叫什麼名字呢?」
洛成峰低頭思索片刻,抬眼微笑,溫柔地回應:「夫人說得對,快快樂樂就好,管他有幾個環。至於名字嘛……長久快樂,那就叫長慶如何?」
蘇盈看著懷中的男嬰,笑著說:「嗯~長長歡慶,洛長慶,好像不錯。」
她抬頭問道:「大哥、大嫂,桃子你們覺得如何?」
蓉蓉站在一旁,聽到這問題時忍不住輕笑出聲,無奈地說:「桃子才兩歲,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問她也沒什麼用。」
她的語氣中透出一種親切的調侃
後正色道:「我覺得這名字不錯,倒是你哥的取名能力,我覺得也不用問他了。你看,雲桃這名字,還不是他看著藍天白雲,吃著桃子的時候隨手取的。」
說到這裡,蓉蓉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蘇魁尷尬地撓了撓頭,笑著附和:「嗯…長慶寓意很好阿,我也覺得不錯。四妹,妳就好好休養,和妹夫待著就行。我和你嫂子去幫忙整理,順便燉些補品給妳補補。」
「多謝大哥大嫂!」
洛成峰也微笑著點頭致謝:「多謝大哥大嫂!」
屋外,獨臂的司馬季川與兩位老者,與當年雲桃出生一樣,又出現在屋外的半空之中。
身著白底紅邊道袍的老者,依舊目光銳利如矩,仔細地注視著屋內一切,深怕遺漏了什麼,隨後說著:「未來已經開始改變。」
司馬季川道依舊自信的說:「這男孩因為我們的介入差點夭折。幸好跟推算結果一樣,他的母親犧牲了自己的未來救活了他。看來只是虛驚一場,並不需要我們出手相助。」
老者默默的點了頭,但是他的眉頭微皺,四處觀察,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片刻後,沒有收穫,他便望向了遠方。若有所思的開口詢問:「房兄情況如何?他醒了嗎?」
司馬季川低下頭,聲音壓得很低,似是不忍:「回前輩,師父他老人家跟之前一樣……。」
聽到這回答,他眼中一抹失落閃過,隨即閉上雙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後,他輕聲喃喃自語:「兩千多年了啊……」
白髮長鬚老者,也是輕輕搖頭,發出一聲嘆息:「唉…人族英雄不當如此下場……。」
司馬季川默默不語,手指微微攥緊衣袖,他也是感到悲痛與無力。
片刻的寧靜後,白袍老者的神情微微一變,似乎察覺到某種不安的氣息。
「走吧。」
話語精簡,隨即便轉身離去。
兩人也緊跟其後。
就在三人身影完全消失後,一團柔和的光影自虛空中慢慢浮現。
它彷彿帶著無盡的怨恨,凝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片刻後,光影緩緩轉向小屋,目光停留在長慶身上,眼神中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情,仿佛穿越了無數歲月的守候。
「夫君……。」
光影的聲音低柔,如呢喃,又如歎息,隨風飄散在空中。
那份深情的凝望,在月光之中靜靜地停留了片刻,似是依戀,又似是未盡的承諾。
「我不甘心……但是……。」
還未說完,光影的身影便逐漸消散。
就在他完全消散以後,空氣中依然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像是未了的心願,又或是埋藏於時間深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