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五天裡,一切平安無事。來自德陽武廟的願力增長極快,在第三天時達到高峰,在之後逐漸衰減,但李無相仔細衡量了一下,意識到一天從那太一像中所竊的香火願力,抵得上獨自吐納調息半年的所得。依著這個進度,大概只需要再過上一個月的功夫,自己就得開始準備“煉氣化神”這個小境界所需的法材了。
成為青囊仙、竊取願力,這法子這麽好用,為什麽沒多少人這麽乾?這個問題叫李無相稍覺有點兒擔心……是因為他們沒有金纏子嗎?曾劍秋曾說過要是成了鬼仙,境界修為就會停滯不前。
可金纏子究竟是什麽來歷,能這麽神奇?
除此之外,另有一件事,倒也算不得煩心事。
在程佩心請下門神真靈之後的第二天,他才知道,城裡還有許多人家也都出不了門了。
按著程佩心的說法,請了門神,是為了將在頭七時回來的許道生魂魄困住。但如果德陽城裡恰好有其他人家也在請門神的前後祈求了門神庇護,那真靈就也會降在那些人家。
這種神力要是起效,就不是說不要便可不要的,自然庇護到底。如果又在屋子裡的,接下來的七天就都走不出去,只能被困其中。但她已經叫程勝非在店鋪裡購置了食水,又雇了人在城裡查看,遇到有人家不能出戶的,就將食水送過去,該能叫其中的絕大部分不至於因無法做工而忍饑挨餓。
李無相沒問另外的一小部分會怎麽樣,因為他之前就已經明白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規矩了——在強大的力量面前不可避免地會有一些損失和犧牲,但這些東西都被視作合理的。譬如程佩心在說要請門神之前,就並沒想過該對自己額外提一提那門神會把城裡的其他人也困住的事。在她和許多修行人眼中,這些該是不值一提的,如今做到這種地步,該還是看自己這個劍俠的面子。
這事情本身真有點兒怪誕,這怪誕主要源於“合理”——一個世界倘若有這樣的力量,似乎就該是這樣的規矩才合理。
他就又想,叫薛寶瓶留在金水,的確是很好的。
余下的,就是跟程勝非做了幾次小小的交易——回德陽的時候程勝非說想要做劍俠,她師父不準。可這些日子或許是松了口、又或許是心疼她,看著是不怎麽管了。
程勝非就在他空閑的時候找他說話,完全是個迷妹模樣。李無相給她瞎編了些自己的見聞,但在她問到具體細節時要麽輕輕帶過,要麽露出那種叫她覺得“這事問起來是不是犯了劍俠的忌諱”的淡然微笑。
作為回報,她給他說了不少修行界的秘聞、異事,還說了一些很容易掌握的小術法。
到第七天午間時,程佩心又做了一次法,隻用了兩刻鍾不到的功夫。隨後終於將雜物房的門打開,把那個仍舊活碰亂跳的孩子放了出來,說許道生的魂魄已完全消解了。
於是李無相開始為上路做準備。真仙體道篇的煉氣境晉入“煉氣化神”的階段時,就開始需要藥物輔佐了。絕大部分常見的都能在德陽城買到,價格不算貴。一小部分在李無相問了店鋪之後,回到觀內程佩心就又問起來,似乎其中某些產業是飛雲觀的,因而知情了。
李無相覺得她對自己是有所求的,還大概率求的是日後的某種並不確定的期許,於是並不客氣,都說了。
飛雲觀裡絕大部分都有,但隻少一樣,也是曾劍秋所說的這藥浴的君藥,叫“國塚”。各家鋪子都沒聽說過這個東西,程佩心也表示並不知情,因而李無相打算出城去找一位正經的劍俠問一問。
但就在晚間的時候,李無相聽到有人敲飛雲觀的後門。三人當時正在中庭說些修行的事情,是重回來上工的張娘子應的門。
過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張娘子走過來對程佩心說:“觀主,後面有個人要求著見你,說家裡遭邪了。”
程佩心皺了下眉:“這種事怎麽找上觀裡來了?城裡不是有許多祈福禳災的煉氣士麽?”
張娘子趕緊說:“也不是我分不清輕重,是那人說求了別人都沒什麽用,隻好求到這裡來了。這倒不是要緊的,我聽了他說了一氣,覺得要緊的是他說,那是他從武廟裡得到的一件寶貝遭了邪,我就想著咱們也是供太一老爺的,才想著問問。觀主要是不耐煩,我這就去把他回絕了。”
聽著武廟兩個字,程佩心看了一眼李無相,才問:“你等等,那寶貝他什麽時候得的?”
“哎呀,我沒問,我再問問去。”
張娘子快步走回去,稍隔一會兒又回來:“說是前幾天,前幾天不是把廟裡又修葺一遍嗎,這人叫寧旭,當時也是去廟裡做活的,是個泥瓦匠,那時候得的。”
程佩心又看了一眼李無相:“道友……”
李無相想了想:“是有什麽邪祟我沒料理乾淨?行吧,叫他進來問問?”程佩心朝張娘子一點頭,她趕忙走回去將人引了進來。
叫寧旭的這人是個高個子,臉色蠟黃,看著像是害了什麽病。走進來的時候雙手捧著一件用紅布裹著的東西,躬著身子,神情看起來略有些倉惶,程佩心問他叫什麽,立即點頭哈腰、結結巴巴地說了。
等程佩心又問他究竟遭的是什麽邪,一下子更結巴了,好像在眼前三個神仙似的人物面前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他這樣子叫程佩心略有些不耐煩,李無相就開口:“你不要急,我問伱答吧。遭邪的就是你手裡這東西?”
寧旭看看程佩心,隻張了張嘴。
程佩心皺起眉:“問你話的是然山宗主,你愣什麽?”
寧旭一聽著“宗主”這兩個字,嚇得膝頭彎了彎,趕緊點頭:“是、是。”
說著就笨手笨腳地把捧著的東西外面的紅布除了,露出來的是一面銅鏡:“這個,這個,就是這個鬧鬼。”
那銅鏡看著很新,還應該是新近磨的,表面極為平整明亮,一點鏽痕也沒有。
李無相一伸手,寧旭趕緊遞上。他摸了摸,感覺不到異常,看了看,也並無什麽出奇之處。不過看寧旭的穿著打扮,僅就一面新磨的銅鏡而言,也的確算是“寶貝”了。
“在武廟哪裡找到的?”
“啊……啊……嗯,這個,在,在……”
李無相對他笑了一下:“梁上,還是西邊地下?”
“地下,地上,對對,就是西邊。”
“牆角的土坑裡面?”
寧旭看著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氣:“是是是,是是是!土,土下面!”
西邊牆角的是白將軍,那這面銅鏡該是在白將軍藏身的土坑底下,自己當天的確沒仔細查找。真是有什麽沒料理乾淨……或者白將軍的魂魄藏在裡面了?
“怎麽鬧的鬼?”
寧旭趕緊說:“就,就這裡面有鬼啊宗主老爺,晚上吵鬧,叫我救他……”
這麽聽起來的話,倒不像是惡鬼?李無相又笑笑:“你別害怕。想一想,慢慢說,都吵鬧什麽了,說什麽了。”
寧旭就真想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氣:“這鬼,他說自己叫郭,郭什麽來著……郭劍明?大概就是這麽個名兒,說他之前是個劍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