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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横尸遍野。
夕阳下,宁芙清晰地看见,那柄剑,贯穿了宗肆的身躯。
而他像是失了痛觉,举起剑,要了对面那人的性命。
一剑封喉。
宁芙被这场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脸色苍白。
良久后,她见他拔出那贯穿了他腰腹的剑,鲜血顺着剑,滴落在地上,他像是无所察觉一般地站着,神色漠然。
这是上一世的宗肆,冷漠、孤傲、仿佛什么也不在乎。
这一世的宗肆,与上一世的他,在脾性上,是极有差距的,差距大到她一眼便足以辨认。
下一刻,他转头看见了她。
宁芙见他的眼神似乎有了波动,渐渐地,红了眼睛,随后丢下剑,按住鲜血喷涌的伤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宁芙醒来时,背后却是一阵阵冷汗。
上一世,宗肆的腰腹处,是受过伤的,有时会疼,她曾在事后抚摸他的那道疤,问他什么时候会疼。
“此时就疼。”他拿开她的手,淡淡道。
“疼还……”她却是不好意思说下去,疼还折腾。
“不是你着急子嗣之事?”他看了她一眼。
“郎君分明也想,何必全赖我头上。”她道。
“眼下我并不着急子嗣之事。”他却道。
那便是纯图她身子,她再问他伤势如何来的,他却是再未回她,“有些事,你不必知道。”
这番话是有些伤人的,后来宁芙便再也未问过。
……
眼下,宁芙却沉思起这伤势,是否是这一年中发生的。
如若是,那宗肆的性情,也许便是这一年中变了的,眼下的宗肆,还并未如前世那般冷,只是不知他性情变了,又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战场上的重伤,定然不会导致他如此,想必发生了一些于他而言,极为难以接受之事。
宁芙并无头绪,很快也不再想。
转眼间,便是今年的秋猎了,有了前年女君参与秋猎的先河,到如今女君参与秋猎,已成了传统。
荣敏也已定下了亲事,未再参与,如今宁芙认识的女君,也是少之又少,人一陌生,便不如先前那般有趣了。
奈何宁芙是敬文帝钦点来的,便是不来也不行。
随行来的是宣王与孟泽,至于其他公子,宁芙便也只认识陆行之与荣正。
孟泽那张脸,却也是惹得女君们倾倒,又正是最看脸的年纪,小女君们私下议论纷纷,而陆行之,亦是受人关注。
宁芙年长女君们几岁,自然是不好融入再谈,而章和却是安安静静的,只背着箭篓,带着弓,一个人躲着练箭。
宁芙在清晨时,撞见过她几回,她练得手腕都红了,也一声不吭,极能吃苦,而那箭术,隐隐得以窥见几分宗肆之姿。
敬文帝也撞见了她练箭,不由和蔼笑道:“阿和这勤快劲,倒与阿芙有几分相像,倒教我生出几分忆往昔的心绪来。”
章和谦虚道:“我的箭术,还是无法与宁姐姐相提并论的,不过却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超过宁姐姐。”
“行之的箭术,与?逐同门,可让他提点提点你,当年也是他教的你宁姐姐。”敬文帝道。
宁芙心中就有几分不痛快了,虽说她不介意章和超过自己,可让陆行之教她,再超过自己,这便让她有种“自己人被别人用了的”错觉。
她对他,有几分隐隐的占有欲,不过也不会阻止他。
她不由看向陆行之。
只是敬文帝开了口,他恐怕也不好拒绝。
陆行之起身道:“虽我有心,只是前几日替我母亲劈柴,伤了手,怕是不好再指点章姑娘。”
宁芙嘴角翘了翘。
“那便让老六教你。”敬文帝笑道。
“多谢圣上。”章和谢过道。
敬文帝又看向宁芙道:“阿芙如今也十七了,与你同龄的女君,也只有你的亲事还未有着落,先前因你父亲耽误了,眼下再耽误下去,我都要替你父母着急了。”
陆行之微微蹙眉。
孟泽似笑非笑地脸上,也多了几分思绪。
宣王看了宁芙一眼,解围道:“宁大人要是急,早就忙于此事了,恐怕宁大人是有自己的打算。”
孟泽道:“父皇,舅舅说得正是,虽您是忧心宁大人,不过臣子之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插手。”
敬文帝看向孟泽,眼中多了几分若有所思,随后自省道:“说得不错,是朕过于操心了。”
宁芙欠身行了礼,便坐在了角落中,之后男女君吸引眼球的展示自己,她也并未参与。
宗凝同样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凝姐姐,可是还未有世子哥哥的消息?”章和有些忧心的问道。
宁芙一开始以为她喊的是自己,便抬头看了过去,之后她便见宗凝摇了摇头。
章和小脸刷白,咬了咬唇,一副难受的模样。
其实今日朝章和示好的公子真不少,只不过她却未有一个回应的,宗凝好奇问:“你就没有心仪的公子?怎么就想着射艺,那些公子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章和愣了愣,随后道:“这些公子,我都不喜欢。”
宗凝便也未再多问,更加没有当回事。
宁芙却知章和的心上人,如今并不在京中。
而她如今恐怕也是极其担心宗肆的。
上一次的秋猎,宁芙未赶上随敬文帝一同前去打猎,这一回倒是跟上了。
猎场极大,人群很快分散开,待宁芙猎到一只鹰时,便打算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时,她便碰上了孟泽,坐在石头底下,似乎是受了伤,唇色已然发白。
“六表哥。”宁芙既然撞上他了,可就走不开了,丢下敬文帝眼下,眼中最适合的继承人走了,那可是重罪。
孟泽看了看她,如释重负地失声道:“宁表妹。”显然是已经虚脱,发不出声音了。
待宁芙走近他,才见他的大腿上正流着血,似乎是被猛兽给咬伤了,她想也没想就蹲下来,割下衣物替他包扎伤口。
因着这位置,靠近男子的敏感处,宁芙便小心了几分,不过还是发现孟泽有了些反应。
她不由看了看天,好色之徒便是好色之徒,虚弱成这样,也还是如此。
不过宁芙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替他妥善包扎好了伤势。
“六表哥,我去喊人,你在这等我片刻。”宁芙道。
“别走。”孟泽用尽全部力气道。
“好,我不走。”宁芙也只好道,她起身点了一支信号烟花,“六表哥说被什么咬伤的?”
孟泽不好意思开口,他是见她往这走,便遣散了仆从,自己一个人想跟上她,岂料碰上了带仔的野猪,母猪凶悍无比,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咬伤了他。
而她替他包扎,却是让他感觉到了几分温暖,而且也足够冷静,他让她别走,她便点了烟花放信号,不像他的那些妾室,这种时候只会紧张的问他该如何。
孟泽挺喜欢这种被人庇护的感觉,也难怪女子爱找有权有势之人。
“宁表妹挺会照顾人。”孟泽尽量笑得英俊些,有迷住她的心思。他更想将她弄回府了。
男子心中一动,那孔雀开屏的心思,可就收不住了。
宁芙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了站在岩石上的陆行之,神色不再不卑不亢,也不似撞见自己与宗肆一块时,那种平静的情绪。
而是脸色有些复杂。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如同……她出墙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