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乐园 第十七章：先驱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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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中，辛莱莱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微眯着眼，没有说话。

“那…那个，表演家大佬，要帮他收一下尸吗？”

泉陌陌扫了眼被辛莱莱扔到一旁散落一地的骨骼，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看完对方的生平自述后，在这么看着对方的尸体就这么扔在这让她总感觉怪怪的。

“不用，扔在这就行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辛莱莱扫了一眼地上的白骨，眼眸微垂，语气冰冷地说道。

“好…好的！”

泉陌陌听到辛莱莱那冰冷的语气，一个激灵，挺直身子说道，然后跟着辛莱莱的目光一起继续看向屏幕上的日志。

就跟对方自己说的一样，在将自己的一生记录完毕之后，后面的日志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眼看去，仿佛文字的主人突然变得理智且清醒了一样，甚至内容间的思想深度都开始变得逐渐让她有些看不懂起来。

……

【时间：2031.11.23，记录者：卡伦】

【距离亚瑟选择封锁巴别塔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里，就如前面那些日志中所写的一样，我思考了各种各样的能够阻止…或者说杀死亚瑟·沙纳克的方法。】

【但最终这些想法都被我放弃了，巴别塔中并不是没有武器，但那些武器都只是普通的錵钢枪械，哪怕是在偷袭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突破得了亚瑟·沙纳克体表的斥力场。】

【现在的我，就如同掉进四米坑洞中的手无寸铁的那个普通人一样，纵使能提出千万种能够爬出这个坑洞的假设，但面对眼前的事实却什么都做不到。】

【亚瑟·沙纳克并不是受诅之子，虽然他给自己植入了錵钢义肢，但只要大脑遭受到一次普普通通的重击，他就会像普通人一样昏迷过去甚至直接死亡。】

【可即使条件如此简单，当实践起来后才会发现实现起来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这座研究所中并不只有我跟亚瑟·沙纳克两个人，其他的研究员，护卫，以及亚瑟·沙纳克制作的那些改造人。】

【有这些人的存在，想用最直接的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对我来讲明显是一个不切实际的选项，即使我选择给自己注射原肠动物病毒，变化为原肠生物，最后的结果大概率也是在触碰到亚瑟·沙纳克之前就被击杀。】

【但是，并不是没有机会。】

【我是巴别塔第三研究所的负责人，是能够参与到巴别塔最核心的研究项目当中的研究者，亚瑟·沙纳克虽然天才，但并非全知全能，他的研究缺少不了我们这些人的协助。】

【是的，他的研究，那个充满了疯狂，却又正在被他一步步实现的研究，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

【时间：2031.12.9，记录者：卡伦】

【计划很成功，亚瑟·沙纳克并没有意识到我做的事情，毕竟，我并没有在研究中动任何手脚，反而在全力以赴地协助他推进研究的进行。】

【只不过，是按照我所设想的方式迎来成功】

……

【时间：2031.12.15，记录者：卡伦】

【准备已经全部完毕，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我毕生中最高的成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达成的，亚瑟·沙纳克那家伙这几天很兴奋，甚至决定让我担任第一研究所的副所长，但对我来讲这些早就没有了意义。】

【现在的我，心中只剩下了平静，是的，听起来很神奇，对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清醒过来后的我思考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关于我们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问题。】

【我翻阅了研究所中保存下来的关于过去的人类文明的记载，发现在人类的过去的文明中，不论哪个时期似乎都存在类似于受诅之子这样的歧视现象。】

【在文明尚未开化的时代，一部分地区的人类会选择抛弃那些幼年时就表现得过于孱弱的后代。】

【在人们尚处于愚昧的时期，一些文明的文化中存在将男孩保留下来，女孩作为买卖品或者直接舍弃掉的现象。】

【即使是被称作黄金年代的那段时期，人类中也依旧存在对被迫患有了某些疾病或形成身体缺陷的个体的歧视现象，禁止他们靠近，拒绝他们工作，将他们当做异类排斥和嘲笑。】

【包括如今世界上的人们对于受诅之子们的歧视也是，它与历史上的那些以现在的目光来看完全是愚昧和野蛮的体现的现象在规律上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和过去的歧视不同，我们对于受诅之子的歧视，已经超越了历史中任何有记载的一种歧视现象，仅仅只是一双红色的眼睛，一部分异于常人的力量，竟然就能让亲生的父母，让自诩正义与道德的人，让用了数千年才从茹毛饮血的野蛮中走出来的人类文明，将由另一种生物带来的仇恨，全部施加在一群受到这种生物迫害的孩子们身上。】

【这是一种文明的倒退，让人不寒而栗的倒退，在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原肠动物带来的恐惧感以及将情绪发泄在一群孩子身上的快感的时候，我们也正在一点点地从［人类］，向［原肠动物］这种原始而暴力的生物倒退着。】

【不是**上，而是精神上。】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彻底明白室户堇小姐您为何会那么坚定地要支持那位叫做里见莲太郎的先生和那位叫做圣天子的执政人。】

【他们的精神，还没有发生这种倒退，他们和那些孩子们一样，还依旧是［纯洁的人类］，而我们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一群被原肠动物所带来的恐惧吞噬了的，正在偏离人类的［异形］而已。】

【当文明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时，为了生存下去，文明会根据当前的情况，选择抛弃掉一小部分的团体，舍弃一部分的道德，用［兽性］顶替一部分［人性］，直到走出困境后，文明才会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开始拾回曾经丢弃的那一部分人性。】

【而原肠动物的出现，给人类带来了比过去所遭遇的任何一次困境都巨大得多的挑战，正因为如此，在超乎想象的生存压力下，这一次，人类舍弃的［人性］远比过去任何一次的都要庞大。】

【从历史的客观规律来讲，这或许是必然的，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绝不会认同这样的选择。】

【正因为我曾经也是沉沦在其中的一员，才更清楚那究竟有多么可怕。】

【万事万物都存在其界限，一旦跨过那个界限，就像原肠动物病毒的侵蚀率一样，将会带来难以挽回的悲剧。】

【如果就这么放任这种现象理所当然的存在下去，未来即使我们从物质层面上战胜了原肠动物，精神层面上属于［人］与［兽］的那条界限也必然迎来崩溃。】

【届时，［原肠动物］将以另一种更加无形，更加令人恐惧的形态，在名为［人类］的躯壳上重获新生。】

【相比之下，我才突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如今正在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有多么渺小，多么可笑。】

【时至今日，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类还依旧没有认清我们真正的敌人究竟在哪？维持人类与野兽的那条界线究竟多么岌岌可危？】

【当我明白这些事情时，我甚至已经无法再沉浸在仇恨中，而是涌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悲哀感。】

【但我不能驻足于这份悲哀，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当继续向前思考。】

【是的，思考。】

【无论是过去亦或是现在，这才是真正带领人类走出困境的方法。】

【我想，我或许已经抓住了什么。】

……

【时间：2031.12.20，记录者：卡伦】

【室户堇小姐，当我写下这段话时，我已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过去。】

【亚瑟·沙纳克于我而言已不再是一道摆在眼前的天堑，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比他的思想更加恐怖的那道深渊。】

【不过，我依旧会停留在这里，继续阻止他，并且这大概率会搭上我自己的性命，这既是对我那可笑的前半生负责，也是因为亚瑟·沙纳克所做的事情确实应当有人来阻止。】

【至于我这短暂的后半生，就交由你们来见证好了，我会写下关于我对于人类所面对的困局的思考，希望这些可能过于远视的思考能对您起到一些帮助。】

【我会利用亚瑟·沙纳克追求了一生的完美作品，结束他的一生，同时我会将那份作品封存起来，如果你们没有足以超越［阶段5］的能力的话，请千万不要唤醒它。】

【之所以写下这段话，既是出于你们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却意外找到了它的担心，也是因为从我个人的角度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结束它的痛苦，而不是像亚瑟·沙纳克一样，将它当做追寻力量的工具。】

【以上，室户堇小姐，请容许我作为一名人类，在这条道路上先行一步。】

【——未被您所承认的学生，卡伦】

【end】

……

沉默。

当看完整个日志的内容后，就连一向喜欢提问的泉陌陌，都在这一刻沉默了下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前半生足以用自作自受来形容的家伙，在生命的最后所绽放出的思想深度的光辉居然能达到如此耀眼的地步。

从懊悔与憎恨，到平静与理智，再到那先行一步的洒脱。

泉陌陌本以为日志的后半段内容讲述的是对方如何在绝望中向亚瑟·沙纳克展开报复的故事，可看到后面她自己甚至都差点忘了亚瑟·沙纳克这个人名的存在。

仿佛随着阅读对方心路上的变化，她的思想也随着对方写下的这些文字一起走向了高处，不再执着于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人物。

是的，小人物。

和写下最后一段日志时的卡伦相比，泉陌陌忽然觉得一路上一直牵动着她的好奇心的那名原著中四贤者之一的亚瑟·沙纳克，其实只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人物而已。

“那个，表演家大佬，这个叫卡伦的…额前辈，在原著中是怎么样的？”

“无人问津的小角色，他的名字甚至不会出现在原著上。”

辛莱莱平静地说道，按照他知晓的剧情，原著中［方尖碑］研究所根本没来得及出场就直接毁灭在了失控的受诅之子的暴动中。

后面的剧情则是身为主角的里见莲太郎来到澳洲处理这件事件，最后就跟前面的剧情一样，在牺牲了一名刚认识不久的萝莉后成功击败了那名有着接近阶段5的力量的失控受诅之子，结束了这一卷。

即使是在契约者收集整理出来的攻略里，卡伦这个名字也仅仅只是作为方尖碑研究所的成员被提到过一嘴，属于标准的只有一个名字的龙套角色。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角色，却在这样一个在原著中还没登场就毁灭了的地方，在经历了万念俱灰般的痛苦之后，写出了这样一份堪称直指黑弹世界人类病根本质的日志。

“把他的尸体收…不了，还是我亲自来好了。”

辛莱莱说着，转过身，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白骨，蹲下身，一块一块地将其捡起来，用法术晶片维持住，拼凑好。

蓬——！

一蓬火光从辛莱莱手中升起，泉陌陌见状，呼吸一紧，还以为辛莱莱打算直接把对方的尸骨烧掉的时候，却看到辛莱莱忽然接过零余子递过来的掉在地上皱成一团的那些衣物。

只见辛莱莱将衣物摊开放在桌面上，手上的火焰忽然扩散开来，化作一圈温热的淡红色光芒依附于辛莱莱的手臂上，然后，就见辛莱莱伸手拂过放在桌面上的衣物，在泉陌陌震惊的目光将上面的褶皱直接熨平。

最后，辛莱莱拿起熨好的衣物，一件件地重新将其穿回了骸骨身上，为对方重新披上了件象征着研究者的白大褂。

“把里面的资料都拷贝一遍，然后带走。”

辛莱莱看向零余子，轻语道，零余子微微颔首，拿出在乐园中用100乐园点数买到的科技终端，连接到眼前的操作台的端口上，将上面的内容全部下载下来，转化后数据格式后，再利用终端发送到烙印界面上。

做完这些后，辛莱莱看着屏幕上的日志，伸出手，在上面输入下一行字后，锁定住屏幕，取出插在卡槽上的id卡，将其重新别回了对方的白色大褂上。

“走吧。”

“额，不…不用把他收起来吗？”

“不需要，这样就足够了。”

“好…好吧。”

泉陌陌闻言，点了点脑袋，看了看屏幕上由辛莱莱打出的那句话：

【时间：2033.5.9，记录者：表演家】

【——人类的先驱，卡伦，长眠于此。】

……

ps：这一章算是对于黑弹世界观的一个问答与深度探索了，一个文明在生存压力下变得畸形，又在畸形中萌生出先行者，这些东西要描述起来其实挺头疼的，毕竟黑弹原著在内核上确实比较欠缺一些东西，作者就只能自由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