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法者和赤王对视了一眼,后者的讶异显得更加明显一点,奇道:“您说的晨曦之龙,是那个晨曦之龙吗?”
艾瑞达精灵的表情多了一丝同情:“是的,就是那个晨曦之龙。她承认的现任御主,您应该也猜到会是谁了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卫伦特王就算是脑子缺根筋也能猜出来了。不过,他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只是露出了一丝带着达观的苦笑:“原来,是我的那位天才的远房侄女,布伦希尔特来这里了?呵,其实这也就只是时间问题。我本就不是晨曦之龙会认同的那种类型。”
破法者拍了拍卫伦特王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失望。帝国从来没有一条法律说过,晨曦之龙的御主就一定会是下一任皇帝。现在,连选帝会议都没有召开,而且看尹来瑟尔大帝的样子,她老人家说不定会活得比苏琉卡王还要久呢。”
“您当我是谁啊?”卫伦特王哈哈大笑:“我可是堂堂的赤王,晨曦皇家历史上放荡不羁的叛徒,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被打击到呢?”
破法者道:“……也对。这世上意志最坚定的,不是死士也不是圣贤,其实是傻子和变态。”
艾瑞达精灵看着这两位同僚竟然充满了如此的默契,脸上的笑容自然是更加欣慰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慈祥,便又道:“黑将军还是苏琉卡王的眼线。我们可是被耍得很惨啊!”
好吧,这也是一个很劲爆的消息,但相比起刚才的消息,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倒是不想再惊讶了……说实话,黑将军、灵愈、燧火,以及刚刚加入的母树,都是我怀疑的目标。可是,我们都知道,组织内部其实一直都存在内鬼的。查不查,组织都在那里。”破法者道。
“严格意义上,组织的内鬼其实是个相对概念,这其实一种默契。我们是秘密结社,他们是国家,大家需要这种人情世故。”前任过去公道。
“首先自证,并不是我。我是选帝王,却不是帝国和组织之间的默契。”卫伦特王道。
“我明白的,您有雄心壮志,从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破法者笑道:“如果不是您的另外一层身份太敏感也太忙碌,下一任‘过去’本应该是您的。”
艾瑞达精灵道:“不管怎么说,苏琉卡王比组织预估得还要高明。”
“这正常。那个俊美的地球小哥,也比我们一开始预估得更天才。组织其实没少做出错误的判断。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又一次失去了巢穴。”破法者道。
艾瑞达精灵叹了口气:“是的,我们将会失去这个经营了八百多年的虚空要塞。这是对组织的重创,我会负起责任来的。”
“组织总是会受到重创,但总是会再次重生。我们可是蛇啊!而且,您也已经负起责任了。您已经把盟主让给魔术师小姐了。”卫伦特王非常体贴地安慰道,一副准备把自己的高情商的谦谦君子的人设履行到极致的样子。
“是啊,万事万物,生命死亡,都是轮回。”破法者道:“所谓的轮回,都是……”
“都是一个圈!”三人同时高声道。
念完这样的口号之后,他们都觉得更加羞耻了,但不知道怎么着,士气和精神都都恢复了很多。
“过去公”,或者说“前过去公”感激地向赤王点了点头,用比平时慢了至少三倍以上的动作,方才爬出了基因诊疗舱。
这一幕,自然也瞒不过另外两人。
艾瑞达精灵倒也没有隐瞒,坦然道:“就算是再完美的克隆体,终究也不是本体。他能够承载我现在的灵魂已经很不容易了。我需要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来适应。就算是能完美适应下来,我最多也只能恢复到只有六环时的实力。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领导组织了。”
卫伦特王道:“可是,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恢复青春吧?您的身体确实是年轻了至少一百岁,还有了抵达半神境界积累的经验,重新恢复极盛时期也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是有资格调整真理之侧的。”
“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我是不会冒险的。”前任的过去公苦笑道:“现在,还并不能证明克隆体能到达七环以后。灵能只会青睐自然孕育的生命,而排斥后天制造的人偶。可是,到底什么是孕育,什么是制造,灵性因子对这方面的判定,还以及是个密。在浩瀚无垠的宇宙至理面前,我们都还只是蹒跚学步的幼儿呢。”
破法者道:“是的,灵魂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更重要的一份。即便您现在的身躯是人造的,但灵魂却一定是孕育的。谁说就没有突破的希望呢?”
“我需要时间,和地点来尝试。”过去道。
“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绝对安全的隐居之所。不过,您的灵魂毕竟是从本体上转移走了。真的能瞒住布伦希尔特他们吗?”卫伦特王道。
“可以。我在本体那边藏了一个一次性空间袋,放入了三件极高品质的零元素结晶,都可以充当突破七环的主材料,足够模拟我的灵魂力量了。“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脸颊抽动了一下:“只要我的本体死亡一定时间,空间袋会失效,那些零元素结晶也会自动析出。”
卫伦特王肃然起敬:“大手笔啊!这么宝贵的材料,我都是很难拿出来的。”
“要想在那个局势中脱困,就要做好出血的准备。”艾瑞达精灵应该还是很肉疼的,但还是尽量挤出了一个豁达的笑容:“向宇宙之灵保证,若不是‘母树’加入,帮我们完成了超凡体克隆技术的最后一步,我是真的做好了拿自己的首级去给龙王消气的心理准备。现在,只是出血而已,我是真的活下来了。”
他又对卫伦特王道:“抱歉了,赤王。我原本是希望把自己的首级和战功,直接送到你手里的。”
卫伦特王露出了理解的笑容:“计划不可能永远都如人所愿。破法者和将作想不到要塞居然会在第一个小时内被攻破,而且出手的居然是十宝的海盗和地球人。我也想不到,藏到最后获得最多的,会是布伦希尔特。”
“可是,没有履行诺言就是老夫。在我之后,环世之蛇的历史进入下一个篇章,在这个时期,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待我能恢复自身的力量……”艾瑞达精灵忽然停下了口。
他看向了卫伦特王的身后。在这一刻,这个平平无奇的房间似乎堕入了一片巨大的原野之中。在原野被灰蒙蒙的以太之海所包围着。
可是,那明明是色彩如此灰白的空间,却透着莫可名状,却又刺眼无比的光。
他知道了,这里是位于虚境和现实世界交汇的空间夹缝中的小世界。那些光正是来自虚境的伟力。就算是做好了准备的灵能者,也难免在这样的无法描述的力量面前失去精神的平衡。更何况,是他这样还来不及适应新身躯的半残废。
“茕界?”艾瑞达精灵大声咆孝道:“茕界!”
“这里才是不会受人打扰的初始之地。过去公,我也是蛇首,我也拥有十三面的福利啊!至于那个要塞,已经是联军的战利品了,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任何线索。”卫伦特王喟叹了一声,招了招手,那台金黄亮色的华丽纹章机便自己站了起来,大步向主人。
“……阳炎之龙,你不会以为取了这个名字,它就能够和晨曦之龙相提并论吧?归根结底,它也是一件劣质的彷品。”
“那也是您帮我制作的彷品,而且还是您帮我取得名字。”卫伦特王喟叹道:“无需多言了。过去公,您现在就可以回报我了。”
他屹立在灰雾之海的包围下,仿佛踩着物质的宇宙,头顶着蛰伏于虚境之中的,那些莫可名状的阴邪。
艾瑞达精灵的视线开始恢复了。他紧接着看到了密密麻麻铺到了原野地平线之外的异种虫群军队……不,算不得军队。它们现在没有更高唯独的支配意志,便只是麻木得如同奇形怪状的木偶一样站在原地。
“破法者!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过去公用近乎于惊骇的目光看向了十三面中的首席,但却只从那个“少年”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您感受到了恐惧。”破法者幽幽道:“您从来就没有献出生命的觉悟嘛。其实,在联军抵达的时候,您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几千年来,组织的首领们都是一群疯狂乐子人,但关键时候,总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证明子的骄傲!我们的组织,总是因为这样存续下来。”
“背叛……”前任的“过去公”喃喃道。
“您已经不是组织成员了,您辞职了,这是您自己亲口说的。”卫伦特王道。
“这是愚蠢的背叛,帝国的小龙。”艾瑞达精灵忽然加大了音量:“你以为,这些虫子会服从你的命令吗?”
“没有主宰意志的虫群只是普通的生体兵器,而且是最蹩脚最廉价的那种。可是,它们确实很好的礼物。我只是让它们立在这里,做一个见证。这是对先代‘过去公’的祭奠。”卫伦特王做出了缅怀的表情,声音沉痛:“您不应该为现在悲痛的,这难道不是您对自己的导师,先代‘过去公’应有的回报吗?一个有荣担当的人,若自己的过往的做法不能取得成果,就应该付出代价啊!我曾经真的把您当做自己的导师,请不要让学生失望。”
过去公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但随即发出了澎湃的大笑声:“啊哈哈哈哈,原来你选择了新的盟友啊!你不仅仅是想从帝国那里拿到军功,还准备用我的首级去取悦那个小女孩吗?可是,蠢货,那个女孩是个怪物,那是第一个我导师制造出的怪物!她真的会认同不请自来的友谊吗?”
“我倒是觉得,她其实挺好相处的。”卫伦特王笑道:“掠夺者可以给她的,我可以给她。掠夺者给不了她的,我也可以给她。”
“哦哈哈哈哈,我的殿下,您想要选择的盟友,到底是什么?是真实的主宰,还是一个影子?”
卫伦特王和破法者都不由得一怔。他们虽然成为了环世之蛇的领导者,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都完全清楚的。
而在这一刻,“过去公”忽然抬起了双手,身体再次引入了阴影中,黑暗压抑的力量宛若雾气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了出去。
“蠢货!”他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疯狂不是无畏!恐惧才会带来力量!”
漆黑的闪电从黑影中蔓延了出来,可在茕界的以太之海的阴影下,完全是无相无形的。卫伦特王当然没有时间思索前任的“过去公”的言下之意。他的身形一晃,便在瞬间回到了纹章机“炽阳之龙”的保护之下。同一时刻,四枚宛若龙鳞一样的盾牌乍然闪现,在卫王的身边展开。
至于“破法者”,此人的战斗经验毕竟是赤王的N倍以上,早在艾瑞达精灵开始咆孝的当口,就已经退开老远了。
选帝王的宝具光盾接住了根本辨识不到的强烈电弧,但纹章机保护之下的躯体却开始颤抖,甚至连细胞都开始吃痛了。
我果然不是个擅长战斗的类型啊!卫伦特王如此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如果不是身上带满了宝具,这一击就能轰掉自己半条命,顺便剥夺掉所有的反抗能力了。
可是,作为一个氪金玩家,他依然屹立着,且还具备还击的能力。
在宝具的滋养下,选帝王的身躯、他的纹章机以及宝盾,还有周围提前布置好的阵列,已经形成了一个能量的闭环。
卫伦特王觉得自己的身躯已经变成了一个泄洪道,不断遭受着狂暴的潮流地侵袭。可是,只要撑过一开始痛苦,那些洪流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大海。
是的,无相无形的灵能闪电被反射回了最初的源头。
过去公疯狂咆孝着,无形的阴云闪电更加勐烈。他知道,自己会收到了反噬,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技法,总有化解的余地。可是,对面的卫伦特王,哪怕是用身躯当做了泄洪的水库,却也一定会受到同等程度的创伤。
他可以坚持下去,他一定可以获得胜利。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竟然是如此笨拙。如果是自己的本体,足够把这个卑劣的背叛者轰杀无数遍了。
“您说得对,过去公,您真的需要时间适应自己新的身体。”破法者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湖,仿佛来自深潭之处。
“如果是在往日,赤王已经灰飞烟灭九次了啊!至少九次!”
“有说风凉话的时间,快点帮忙啊!”卫伦特王大声道。
“瞧您说的,根据吾唯一之主的最高指示,你们都有了各自需要追寻的真理之道,便一定会需要这次战斗。这将是属于超凡者之间崇高的荣誉决斗,任何人都不能插手。”破法者露出了少年感十足的微笑,声音中甚至溢出来一缕**点钟的温暖阳光。
过去公的心中终于闪过了惊惶。他当然知道,破法者口中所谓的“唯一之主”,只会是环世之蛇真正的领袖,那位从未在大家面前现身的“未来公”了。
“未来公”也站在他们这边?“未来公”也想要我的性命?
而在这个时候,他再次听到了破法者的声音,森然幽冷,就像是一条真正的毒蛇:“你看到了吗?过去公,他都还有时间说话呢。您如果不再加把劲,将再没有适应自己新的身躯的机会了。”
他的手出现了颤抖,精神出现了恍忽,包围着周身的阴影也出现了离散。而就在这个时候,环绕在卫王身侧的四枚龙鳞盾也在一瞬间吐出了炽热的光焰,没入了那张牙舞爪的深沉黑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