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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幕之下,苏凌的心,瞬间如这漫天大雨一般冰冷彻骨。
他的眼前,那西城大门宛如极速坠落的流星,片刻之间,地与门的空隙,已经不足以一人骑马而出了。
只在这刹那,苏凌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城门坠落,标志着他们从渤海西门离开的最后希望,到此完全破灭。
直到这个时候,苏凌才终于明白,眼前的敌人——审正南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渤海西城门下,苏凌计划的每一步,都未逃过审正南的掌心,皆被他识破,甚至苏凌没有想到的,他审正南也做了,先是破坏铁闸和锁链,再有抬出那可怖的破城弩机。
审正南的每一步算计,皆把苏凌算计得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
“大事休矣!”苏凌引刀在手,仰天长叹,满眼的失落,甚至透着他从未有过的绝望。
赵风雨怒吼连连,他如何能坐视这城门彻底落下,封死他们最后的希望呢?那是他们离开这渤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无奈,恰恰与这城门坠落的同时,这箭羽营的弓箭士皆收弓,拽出腰间佩刀,如洪流一般将赵风雨和苏凌通向大门的道路全部堵死。
他们想要战胜苏赵二人,或许不能,但是就这样一个个前赴后继地让他俩杀,怕是杀不了几个,那西大门已然全数落下了。
到时便是再多杀几个士卒,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仅是这些士卒,一直未动的审正南也在此刻动了,但见他昂然催马,手中如赵风雨一般的银枪一指向天,大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苏凌和赵风雨!不得使他们靠近城门半步!”
“喏——!”
五百弓箭士同时齐齐应诺,声震天穹。
那审正南更是策马扬鞭,枪如白蛇吐信,直取赵风雨而来。
赵风雨怒吼一声,摆枪杀入敌阵之中,龙吼声声,枪芒冽冽。
事到如今,走不了了,那便杀个痛快吧!
苏凌也豁出去了,左刀右剑,七星刀七彩流光,江山笑白芒如瀑,刀剑齐啸,带着决死之心,杀进敌营之中。
便在这时,忽地一声怒吼自城门处传来道:“毁了那城门大闸,便真的以为可以阻得了我等出城了么?锁链不行,还有血躯!”
话音方落,但见一黑衣身影蓦地从马背上上疾纵而起,一道流光已然激射至城门之下。
霍然抬头之间,头顶那重有千钧的城门正极速的下落。
“喝——!就停在这里吧!”
再看这黑衣身影站在极速下落的城门之下,不躲不闪,迎着轰隆而至的千钧城门,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臂——他就一只手臂,而且那手臂之上还钉着一只羽箭。
“轰隆——”
庞然大物般的城门倾天落下,和他伸出的一只手臂迅速地对撞在一处。
苏凌、赵风雨、林不浪、穆颜卿、温芳华等皆看得一清二楚,这个突然出现在城门下的单臂黑衣身影,正是渤海暗影司总司主——贺长惊。
刹那间,苏凌痛心急呼道:“贺长惊,你干什么,快闪开,那城门之重,岂止千斤!你区区一臂,如何能够抗得了它的重量!”
而其他人则是,双眼一闭,不忍再看,他们心中都觉得,下一刻,这千钧的城门定然会将贺长惊压为齑粉!
可是,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们都为之动容的景象。
大门千钧,直落而下。贺长惊的单臂甫一接触那大门,千钧的重量便全数压了下来。
刹那间,贺长惊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被这倾天巨力压得翻了数翻,“噗——”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体外。
他的眼球也因为这压迫巨力,鼓鼓向外直冒。
整个头颅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几乎让他刹那间失去意识。
可是与生俱来的不屈意志,让他此时此刻保持着无比的清醒。
他明白自己不能放手,亦不能晕死过去,他一定要咬牙挺住。
“城门!不可关闭!绝对不可以!”
贺长惊从牙缝之中挤出一句话,离得近的人分明看得到,他所有的牙缝之中全部都是鲜血了。
可是,这倾天千钧重力,如何是他一人渺渺之力可以抵挡得住的。
“啊——”他还是痛苦地大喊一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来自上面的力量,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饶是如此,他单臂手掌仍然死死地托着那向下坠落的城门,丝毫没有想过放弃。
那城门不知为何,竟真的在他死命托顶之下,竟似略微减缓了下落的速度。
可是,他一人之力,还是死无法阻止那城门内下落之势。
“长惊!——”苏凌满眼热泪,汹涌而出。
他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是眼前敌兵太多,自己奋力砍杀,也无法冲向前去。
忽的,又是一声决绝大喝道:“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便再加一个如何!”
一人身影从马上疾纵而出,站在城门之下,“嘭嘭——”双脚使劲踏地,稳住底盘。
“喝——!”一声怒吼,他的两只胳膊刹那间肉眼可见的粗壮了好多。
“嘭——”两臂齐出,两只手使劲的扣住千钧城门的底部。
两只眼睛满是坚决和不屈的怒火。
他这一加入,贺长惊顿时觉得身体的千钧压力顿减不少。不仅如此,他竟艰难的缓缓从半跪的状态,颤巍巍的站直了脊梁!
贺长惊侧目观瞧。
眼前此人,满脸异样的红色,眼睛内已然在重压之下布满了血丝。不仅如此,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整个人因为这千钧的重力,而被压迫的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这个人,贺长惊认识,他和他,地位相当,这几日的渤海风雨搏杀,他和他之间更是觉得相见恨晚,意气相投。
正是揽海阁大主事——杜书夷!
“兄弟,谢谢你了!”贺长惊全力顶托着城门,再次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杜书夷神情坚毅,发声都显得有些艰难,颤抖道:“贺大哥切莫分心,咱们合力把这大门托举起来!”
“好!”
“喝——!”两个人皆仰头大吼,使劲平生之力,想要抬起这千钧的城门。
这两个人的功法境界皆在强七境,弱八境,他们可是有过正统的训练,无论招式还是内劲,都是日积月累练就出来的,
不似苏凌招式强内劲弱。两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全力使出来,也有数百斤不止。
若是小一些的城门,或许凭着两人之力,怕是真就被他们托举起来了。
可是,此乃渤海大城!
就算西城门凋敝,但是古城底蕴还在,如何是小城可比拟的。
合二人之力,也不过是看看托举着城门,与之相持着,那城门终于不再有下落的趋势了,停滞在半人多高的地方,蓦然不动罢了。
想要彻底抬起这城门,事比登天。若时辰稍长,这两个人一旦力竭,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这城门再次下落的。
审正南此时拨马后撤,他的功法在九境初,只与赵风雨打了数个照面,便知道胜不了他,他可不是淳庸,既然胜不了,便不再自找苦吃了,自己有那么多兵卒,累也能把赵风雨累死,自己又何必呢。
他刚停稳战马,抬头便赫然发现了城门下的变化。
透过雨幕,他赫然看见城门之下竟站着两个人,皆上举手臂,托举着千钧城门。而城门的下落之势竟真的被他们所阻,停滞在了那里。
审正南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世间真有如此豪烈之士,竟能如此奋不顾身么!
若主公营中多一些这样的壮士,那旧漳的战场也不会如此僵持不下啊!
审正南一边震撼,一边扼腕长叹。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壮哉!壮哉!审某亦叹为观止!”
“只是,这城门有多重,两位应该心里清楚吧,何苦要做这螳臂挡车之事呢?若我此时下令放箭,你们手托举着城门,当如何抵挡呢?”审正南眼中冷芒连闪,一字一顿道。
苏凌大急,故意出言相激道:“审正南,枉你名声在外,更被人冠以君子之名,若要趁人之危,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罢罢罢!你若此时下令放箭,那苏凌必挡在最前面,死也是我先死!”
审正南一窒,他真就被苏凌这半激将半威胁的话给顿在当场了。
他倒不是怕什么名声有损,而是他真怕自己下令放箭,苏凌挡在前面。
主公沈济舟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活的苏凌。
审正南只得冷冷一笑道:“决死之人,不用再浪费我的箭矢,就凭他们这二人之力,时辰稍长,那城门还是会砸落下来的!到时候,他们都得死!”
他的话音方落,忽的城门那里,蓦地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一声声音有些凄然但坚定的话音传来道:“罢了,既然到了必死之时,那再加上一个决意赴死之人吧。。。。。。。”
但见一黑衣少年,缓缓甩蹬下马,缓步来到阵前,朝着远处正奋力拼杀的赵风雨和苏凌深深一躬,声音幽幽响起道:“师伯、小师叔。。。。。。七檀现如今大仇也算报了。。。。。。罪魁祸首淳庸已死,可当年追随我的弟兄们也都葬身在那片竹海之中了。。。。。。七檀如今,也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他顿了顿,虎目之中,蓦地满是泪水和不舍道:“只是,这世间,唯有一人七檀放心不下。。。。。。七檀拜托师伯师叔,待我照顾好。。。。。。樱娘!”
“告诉她。。。。。。此生,是七檀负了樱娘!。。。。。。告诉她,好好的。。。。。。活下去!”
说罢,这黑衣少年,缓缓转身,那泪眼之中,满是深情,朝着城门外南方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
“樱娘。。。。。。是七檀错了。。。。。。若七檀放下一切,定然可以与你携手白头吧。。。。。。”
“哈哈哈。。。。。。”狂风暴雨之中,那个黑衣少年仰天凄怆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那笑声竟越发的壮烈起来。
再看李七檀不再多看众人一眼,大步朝着城门之下走去,走的从未如此决绝。
再看他几步来到城门之下,朝着贺长惊和杜书夷一笑道:“七檀助两位一臂之力!”
“嘭嘭——”两声闷响,李七檀双臂使劲,双手死死的扣住城门底部,不遗余力的向上托举。
正在阵中拼杀的赵风雨看得真切,顿时觉得心如刀扎,大声唤道:“七檀!不要啊!樱娘说过。。。。。。她还在等着你归来,等你娶她!不要啊!”
“来世!来世,李七檀定娶樱娘为妻!喝——”
一声嘶吼,李七檀的力量彻底爆发,整个双臂青筋暴起,使劲的向上托举那城门。
贺长惊和杜书夷见状,再不耽搁,皆大吼道:“咱们三人,定要将这城门举起来!三人合力,来啊!”
“喝——起来!”
三人齐力,绝境之下的力量顷刻爆发。
“轰隆隆——”重如千钧的城门,终于在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之后,开始缓缓的被向上抬升起来。
三息之间,已然升了数尺之高。
林不浪眼眉倒竖,呼吸蓦地紧迫起来,下一刻便要奋不顾身的下马,也要来托举这城门。
一旁的温芳华顿时大惊,她知道强行阻止林不浪却是不能够的。
“锵——”的一声,她从腰间蓦地抽出一只短匕,毫不犹豫的架在雪颈之上,眼神决绝的道:“林不浪,你去吧,你若死,温芳华必自戕当场,绝不独活!”
“我。。。。。。不不!不要!师姐!。。。。。。”林不浪急忙摆手,满脸心痛。
温芳华这一下,却是阻了林不浪的想法。
赵风雨一边厮杀,一边看向那城门前的三人,他也清晰的发觉,那城门已然被这三人合力不断的抬举起来。
用不了多久,便可策马通过了!
赵风雨一稳心神,转头看向左侧的苏凌。
苏凌的情况比自己差太多,自己这里的兵卒被自己杀了不少,那些士卒虽然还是各个不惜命,但合围之势已然松动不少。
可苏凌那里还是被包围着,冲杀不出。
“亢龙啸天!”
赵风雨再不迟疑,一提马缰,大吼一声。
但见灵马云霜飞电长嘶声声,竟疾纵而起,带着赵风雨跃至半空之中。
半空之中,赵风雨长枪抬起,枪啸龙吟。
连人带马,长枪欺天轰砸而下。
“轰隆——”泼天一枪,直直砸下,将下面的数十弓箭士全数砸的伤的伤,死的死。砸飞的有之,躺倒在地哭嚎者有之。
赵风雨人马齐落于地,正好与苏凌并马在一处。
赵风雨低声道:“苏凌,不可恋战了,七檀、贺长惊和杜书夷他们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咱们赢得逃生的机会,少顷看我眼色,咱们二马齐齐冲阵,杀出重围,与城门前的大家伙汇合,极速闯城而出!”
苏凌忙点头,低声正色道:“苏凌明白!”
两人暗自沉稳心神,赵风雨一边拨打劈面而来的兵刃吗,一边偷眼瞧看审正南。
却见审正南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托举城门的三个人,全然有些疏忽了自己和苏凌。
赵风雨再不耽搁,大吼一声道:“苏凌!便在此刻,随我杀出去!”
“杀啊——”
两马齐动,马蹄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