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笺舒听完徐顗的话,略作思忖,眼神之中陡现狠戾之色,一字一顿道:“既然将兵长史苏凌已死,身后事又如此哀荣,我乃丞相之子,又是五官中郎将若是不去一趟,岂不是失礼了么,传令下去金猊卫全体集合,另调五千灞城守军,本公子要亲赴前线,吊唁苏凌,苏长史”
徐顗点了点头道:“公子早当如此”
萧笺舒忽的有些犹豫道:“可是调出金猊卫和灞城五千守军,毕竟不是小事情不知会中书令君一声,会不会中书令君,会不会不同意呢?”
徐顗淡淡一笑道:“公子乃五官中郎将,此去前线一则为了吊唁苏凌;二则,主公病卧榻上,您是不是也应该前去问安,这才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啊何况,令君乃是徐顗之父也,我既然力主公子前去,我父亲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呢?”
话音方落,却听门外有人沉声道:“谁说的我会同意的?”话音之中带着三分怒气。
萧笺舒和徐顗同时一惊,抬头看去,却见徐文若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父亲”、“令君叔父”
萧笺舒和徐顗都看出了徐文若的脸色不对,皆是心中一凛,将头一低,朝徐文若拱手
施礼。
徐文若看都不看萧笺舒一眼,径自迈步来到厅内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茶卮,淡淡道:“笺舒公子好雅兴这好茶,不知文若能品一品么?”
萧笺舒忙一脸恭敬的点点头道:“叔父前来,小侄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叔父的当然可以”
说着,他便要亲自为徐文若斟茶。
徐文若却面无表情的一摆手沉声道:“二公子身份尊贵,又是五官中郎将徐某可不敢让您亲自为我斟茶”
萧笺舒就是一愣,觉得徐文若的话似乎有那么些刺耳。
可是,他可明白,于公,有父亲的丞相手谕,徐文若总揽灞城和龙台一切军务,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于私,他现在可是在极力拉拢徐氏父子,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他只得尴尬一笑道:“叔父哪里话来小侄”
未等他说完,徐文若却瞪了一眼徐顗,怒道:“徐顗还愣着作甚见为父来了,还不过来伺候斟茶?平素的父子人伦和孝道之理的书,都看到肚子里去了么?”
徐顗心中一颤,赶紧走到桌前,提了铜壶给徐文若斟茶。
可是,徐文若这句责骂徐顗的话,不知为何,听在萧笺舒的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
萧笺舒一阵尴尬,只得尬笑着,侧坐相陪。
徐顗斟了茶,
双手递到徐文若面前,恭声道:“父亲大人请用茶”
徐文若方面无表情的端起茶卮,缓缓的抿了一口茶,这才将茶卮朝着一旁的桌子上一顿,沉声道:“公子您稍待容徐某处理一番家事,再同公子叙话”
处理家事?
萧笺舒和徐顗同时一愣,不知道徐文若所言指的什么。
却见徐文若忽的朝桌上一拍,眼神灼灼的盯着徐顗,沉声道:“徐顗啊你平素都看些什么书,学了哪些学问详详细细的告诉为父!”
“这”徐顗一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父亲相问,自己自然不敢忤逆,只得一()
低头,低声道:“孩儿涉猎颇杂不知父亲问的是哪方面的”
“做人的道理,修身养性的书你都看了什么?”徐文若脸色阴沉,声音低沉道。
“这个孩儿多看《礼论、《致心典论还有”
刚说到这里,徐文若又忽的开口道:“先就这些,我再问你谋略的书,你又看过、学过哪些?”
徐顗又是一怔,实在不明白自己得父亲为何又问起这些,只得低声道:“《策论、《连纵、《上谋”
未等徐顗说完,徐文若却忽
的抬起脚来,一脚踹倒徐顗,指着他怒道:“这也看了不少的圣贤书了,可是做事情却还与孩童无异,你告诉我,你读这些何用!”
徐顗吃了这一脚,只觉生疼不已,可是他也顾不得疼痛,只得跪爬了两步,叩首道:“父亲大人息怒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不肖!”
萧笺舒没有想到徐文若会如此行事。
但毕竟他是冲着徐顗的,自己也不好插言,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你知错了?你还是别忙着认错的好!倒是先说说你错在何处罢!”徐文若哼了一声道。
“我”徐顗一怔,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一低头,不敢看徐文若。
徐文若又是冷哼一声道:“哼!不学无术的东西,就你这样,我许氏一族,以后怎能交到你的手中!滚一边跪着,等此事毕了,回去抄一百遍《静心经好好磨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徐顗一句话也不敢顶嘴,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朝一旁跪挪而去。
这样一来,萧笺舒不得不开口了,他和颜悦色的朝着徐文若拱手道:“额,叔父徐顗兄弟,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惹得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徐文若的脸色这才稍微
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道:“唉!家门不幸让二公子见笑了这逆子,不学无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偏要学人献计献策,若是他献的计策,还说得过去,倒也无妨可是如此愚蠢的计策,简直狗屁不通这可是要害人的啊我如何不恼呢?”
萧笺舒闻言,这才明白徐文若到底为了什么,忙拱手道:“叔父叔父息怒,您指的是方才徐顗兄弟要我前往前线之事么?这您可是有些错怪徐顗兄弟了虽然计策出自他之口,但也是我心中早定下的跟徐顗兄弟说不说的,关系并不大”
说着,他朝徐顗看去,正见徐顗跪在那里,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不如先让徐顗兄弟起来咱们再”
未等萧笺舒说完,徐文若却又沉声道:“让他跪着罢省的他误人!”
萧笺舒闻言,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偷偷朝着徐顗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徐文若半晌无言,只拿着茶卮品茶,也不说话。
萧笺舒也不敢冒失出言,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对,那自己在徐文若这里苦心经营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半晌,徐文若方放下茶卮,沉声道:“公子啊
文若觉得公子不可前往前线,更不可带着金猊卫和五千守军前去()
您不去还好,您若是去了怕是不仅金猊卫再也不会有了,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啊!”
萧笺舒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道:“叔父何出此言啊,苏凌身死,于公我要前往吊唁,父亲病重,于私我要守在榻前这前线,我为何就去不得呢?”
徐文若冷然一笑,缓缓道:“二公子,咱们先说说你这于私丞相病重之事,可有明诏?”
“这却没有!”萧笺舒一怔道。
“既无明诏,何来病重一说?公子既无丞相病重明诏,丞相又未招公子去前线公子为何要去呢?这不是自作主张,落人口实么?何况,公子要带金猊卫和灞城守军同去此事若是被别有用心之徒揪住不放,公子啊,您到时是去探望丞相,还是另有所图不知公子可想过这个问题么”徐文若一字一顿道。
“这”萧笺舒哑口无言,只得一低头,一语皆无。
徐文若又道:“再说于公苏凌既死,丞相之令乃是让前线全军举哀,斥候沿途呼号,所过城池也要举哀而已,并未有令让各城郡守
刺史前往吊唁吧就算他苏凌到最后真的要大小官员吊唁,那也是斥候塘报送去天子处,由天子诏令天下之后方可二公子一无丞相之令,二无天子明旨便要率兵前往,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到时候无论是丞相军法曹还是天子处御史言官,揪住您一个目无天子,目无丞相之罪,你当如何应对呢?”
“我”萧笺舒语塞,更是说不出话来。
萧笺舒虽然觉得徐文若说的极有道理,可是心中还是颇为不甘道:“可是就什么也不做么?毕竟前线斥候亲口所言我身为人子,在父亲病重时,远离他的身旁我”
未等他说完,徐文若又截过话道:“二公子啊可是忘了前事乎?前次亦是前线消息,丞相中箭公子差一点也要前往了结果如何?公子难道您要再冒一次险么?若是到时候依旧如前次那样公子可想过后果么?”
“嘶——”萧笺舒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脊梁骨冒凉气,半晌方道:“也许也许这次不同呢?苏凌之死的事情不能有假罢苏凌一向被父亲所重,苏凌既死,父亲岂能不伤心?”
“呵
呵”徐文若冷笑不止,一副洞察了所有事情的神情,笃定道:“公子苏凌之死这件事有诈!”
萧笺舒一窒,眼珠转了半晌,方道:“不能吧这次可是全军举哀,沿途呼号,而且父亲更是亲自写了塘报,请天子追封苏凌侯爵还请赐谥号啊这还有诈么?若是真的有诈,苏凌不就犯了欺君的大罪了么”
徐文若淡淡摆手道:“公子啊苏凌之死,是您亲眼所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