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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饭!」李信头也不抬的说。
「是!」
小宝最怕爷爷,连忙专注吃东西。
不多时,李信酒饱饭足,起身走到柜台,道:「再来两只烤鸭,打包带走。」
「爷爷,吃不了这麽多。」小宝小声提醒。
李信没好气道:「你还把辟谷当真了啊?不带饭回去,有咱爷俩好果子吃。」
「……」
拿过打包好的烤鸭,结了帐,爷孙一前一后离开烤鸭店。
似是也觉得自己是个扫兴的长辈,李信说道:「明儿你太姑奶奶心情好了,她会带你逛的,别不开心了。」
「小宝也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想祖爷爷了。」
「你祖爷爷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忙……」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李信不想在大地震上多谈,便转移了话题。
「刚才为什麽撒谎?」
「咱们一进去,那二人就停止了小声谈聊,小宝认为他们是京中的官员,不想让李家引人注意。」
李信诧异道:「凭这个,你就认为他们是官员?」
小宝说道:「这般谨慎,不是论政,就是谈商,二人的形象并不像商贾,京师当官的这麽多,碰上太正常了。」
「观察还挺细致,的确可能是当官的,不过,也无需这般谨小慎微,咱李家行得正丶坐得直,注意又如何?」
「小宝不是怕这些人叨扰您和太姑奶奶嘛。」
小家伙笑嘻嘻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怕事,可总让人心烦不是?」
李信来了兴致,考问道:「既然是官员论政,何不在家谈论呢?」
「一来,请客吃饭本就是人情世故,二来,京师厂卫虽多,却无法面面俱到,监察百官的精力多放在官员府邸。」小宝给出理由。
李信微微颔首,笑问道:「分析的不错,不过,爷爷我都没来过几次京师,且早早退了,何以见得他们会得悉咱爷俩的底细?」
「猜的!」
小宝乾笑道,「一说应天府,他就接话茬……嘿嘿,我也是蒙的。」
李信哑然失笑。
~
「太岳,刚那二人有问题吗?」
「啊,也没什麽问题。」张居正收回目光,说道,「如我没猜测的话,方才那爷孙俩,就是永青侯和他孙子。」
高拱愕然,继而明悟『永青侯』非是指李青,不禁好奇:
「何以见得?」
张居正微微一笑:「我也是猜的。」
高拱哭笑不得,「人都说不是应天府人了。」
「那小孩儿应该是说慌了。」张居正乾笑道,「那神态……与永青侯说话时,不是一般的神似。」
高拱怔了怔,随即明白这次的『永青侯』指的不是李将军,不禁轻声感慨道:
「世人皆知永青侯,却不知,大明有两个永青侯。」
言罢,艳羡的说:「太岳与永青侯的交情很不一般啊。」
「其实,交情勉强有一些,却没你想的那般好。」张居正啜了口酒,轻声说道,「永青侯也好,徐大学士也罢,在我看来,未来大明执牛耳者,非肃卿莫属。」
高拱诧然,连连摇头道:「太岳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野心。」
张居正微笑道:「肃卿无需多虑,我非是为徐阶试探你什麽,都是心里话。」
听张居正直言徐阶大名,高拱防备心稍稍松懈了些。
明察秋毫的张居正却是不免自怜自伤,轻叹道:「看起来,我内有徐师,外有永青侯,实则,我远远比不上肃卿兄。」
「太岳何以这麽说?」
「永青侯才不会在意我如何呢,徐师对我极好,可权力这东西,又岂能予人?」张居正认真说道,「未来改天换日,无人能及肃卿兄。」
「呃呵呵……太岳你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张居正神色认真,「我无争抢之心,对肃卿兄,我是打心眼里钦佩,殿下对我不够信任,这肃卿兄也是知道的。实不相瞒,今日请肃卿兄吃酒,就是为了表白心迹,希望未来肃卿兄入阁拜相时,还能瞧得上愚弟。」
高拱被张居正给整不会了。
半晌,才故作不满道:「太岳你这就捧杀了啊,我现在只是个翰林,你可是实打实的正五品,徐大学士对你的爱护,别人不清楚,我还是清楚的,你太抬举我了。」
张居正轻笑摇头,举杯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日表白突兀了些,肃卿兄不信没关系,时间还长,我相信,肃卿兄终会真心实意的接纳我。」
高拱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话就见外了啊,我若不曾接纳你,就要叫你张大人了。」
张居正含笑颔首,再次举杯,「今日不授课,你我不妨多饮两杯。」
「呵呵……正有此意。」
二人频频举杯,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兴致……
~
徐府。
「徐师,您找我?」
「嗯……」徐阶突然嗅了嗅鼻子,「饮酒了?」
「是。」
「跟谁啊?」
「高肃卿。」张居正如实说,「裕王对学生一直有些戒备,学生又无法表白,只能与通过高肃卿来慢慢缓和。」
徐阶微微点头,叹道:「看起来,裕王对这个高翰林不是一般的信任啊!」
「人常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论亲疏,学生不及高肃卿,远矣。」张居正苦笑点头,一脸不甘。
徐阶沉吟了下,道:「你是否觉得他会成为你的威胁?」
「这个……」
「与我还有什麽不能说的?」
「是!」张居正言简意赅。
闻言,徐阶不禁皱起眉头,道:「既如此,不若来个明升暗降,发配地方。」
张居正惊愕。
「权力之争,素来如此,心慈手软是大忌。」徐阶轻哼道,「现在动,好动,等裕王被立为太子,再动,就不太好动了,为师鼎力支持裕王,总不好让外人分了桃子。」
张居正一阵迟疑。
见徐阶逐渐流露不喜之色,忙拱手一揖,「徐师对学生之爱护,学生铭感五内,不过,裕王对高拱真不是一般的亲近,学生不是心慈手软,是怕牵累了徐师,万一裕王得知是徐师手笔……学生如何心安?」
徐阶怔了怔,随即失笑道:「你也太小看老师我了,真以为我这个清流领袖是浪得虚名?无妨的。」
「如此……」张居正讪然道,「就劳烦徐师了。」
徐阶微微一笑,道:「不过一个翰林,又能帮到裕王多少?待其下放地方,相信用不多久,裕王就会淡忘了他,即将开启的储君之争才是重头戏。」
闻言,张居正不免失惊:「徐师,储君之争……皇上不是最忌讳这个吗?」
徐阶笑了笑,道:「你以为的皇上忌讳,只是皇上想让你以为,想让百官这麽以为。」
顿了顿,「这些你知道就好。」
「学生明白!」
张居正重重点头,「徐师,需要学生做什麽?」
「做什麽?」徐阶笑了,「实不瞒你,我都做不了什麽。」
「啊?」
张居正惊愕,「您刚还不是说储君之争即将开启吗?」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走个过场而已。」徐阶轻笑道,「事实上,从为师站队裕王,严嵩站队景王时,储君之位就定下了。」
「啊?这……」张居正头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不禁问,「储君是谁啊?」
「裕王!」
徐阶道,「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严嵩老了,为师我还能干几年,所以啊,皇上让我站队裕王时,答案就出来了,只是当时皇上并不想过早立储,不过……」
「?」
徐阶沉吟道:「现在皇上貌似……真的疲倦了。」
…
走出徐府,张居正轻轻呼出一口酒气,暗暗苦笑:
「徐师啊徐师,你根本不明白,高拱和裕王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亲近,绝不是下放地方就能万事大吉的,抱歉了徐师,这次,我不能按照你的意思行事,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是为了自己好啊。没有真正登顶之前,我必须要谨慎丶谨慎丶再谨慎。」
~
裕王府。
高拱正在与裕王对弈,见得他来,裕王捏起的棋子悬停半空,笑问道:
「张先生以为,这句对弈谁能赢?」
张居正瞧了眼棋局,道:「看起来,肃卿兄的胜算大一些,不过嘛,今日下官与肃卿吃了几杯酒,故此,下官以为殿下赢面更大。」
「哦?哈哈……」
裕王不知是没听出话中深意,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哈哈一笑,「本王可没信心赢高先生。」
见状,张居正不由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高拱却是有些不悦,只是当着裕王不好表露,心绪纷乱之下,棋术自然下降的厉害。
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裕王心情大好,笑道:「这可是高先生第一次放水呢。」
「哪里,下官可是一滴水都没放。」高拱微笑摇头,「是殿下的棋艺更精湛了。」
裕王站起身,做了个扩胸动作,道:「高先生既然吃了酒,就赶紧去休息吧,难得你轻松,难得我也轻松,棋就不下了,本王去拜访一下景王去。」
「殿下慢走。」
二人躬身行礼。
待人走远,高拱有些不悦的瞥了眼张居正,「告辞。」
「肃卿留步。」
张居正一脸严肃,「大事,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