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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李青与李雪儿就出了王宫,带上三个夥计赶赴海岸港口,安排上自家商船,顺便又询问一番李家近况。
得知家中一切安好,二人心情放松……
接着,李青又找上冯保,将装着自己这麽久的见闻,想法,对未来世界格局展望的厚厚信封,一并交给了冯保,叮嘱他务必亲手交给皇帝!
冯保小心收好,满口答应,并问道:「侯爷可还有别的吩咐?需不需要再……?」
李青微微摇头:「不用了,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即可。」
「哎,是。」冯保点头哈腰,欲言又止了数次,试探着问道,「侯爷您看咱家适合……适合吗?」
「适合什麽?」
「呃……」冯保尬住。
李青恍然:「司礼监掌印是吧?」
冯保乾笑道:「黄公公年纪大了,皇上心疼黄公公,且也有意栽培我这个奴婢,就是太子殿下……侯爷您能不能……?」
李青笑了笑道:「冯公公又怎知这不是委以重任前的磨砺?」
冯保一怔。
李青引导着他的思路,说道:「人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明这个家,太子早晚要当,司礼监掌印又有内相之称,让你提前熟悉大明的财路……这说明什麽?」
冯保怔了怔,大点其头,喜盈盈道:
「哎呀,咱家这脑子……多谢侯爷指点,多谢侯爷指点,咱家明白了。」
李青含笑颔首,再次说道:「那封厚厚的书信,万不能有失,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
冯保郑重道:「侯爷放心,咱家一定亲手交给皇上。」
……
生意已经谈成,李青不想再住王宫了,给女王打了个招呼,便去了海伍德的庄园。
整日与海伍德丶托马斯斗牛斗犬,打室外保龄球,玩纸牌游戏……
期间以李家的名义,与他们达成了一些贸易合作,同时以一手情报为由头,建议他们弃商从军,称不列颠的未来在海上,从商不如直接抢……
二人知道李青和女王交情不浅,且也知道王国与大明达成了军事贸易合作,再加上李青的侯爵身份,以及这麽久的私交,并未过多犹豫,便也以第一手情报为由头,向家族提建议……
没多久,不列颠的一众老牌势力,就掀起了一波圈地热潮。
圈地者全是老牌贵族,多以公爵大家族为主,利用财权之便,不断向下兼并,大发不义之财。
对此,伊莉莎白给予了严重警告,同时对这些家族加征重税,然后拿出一点点来抚慰底层百姓,余者,用于海军建设……
接着,伊莉莎白颁布了新法案——海军不得从商,从商不得进入海军。
强行切割的同时,伊莉莎白对海军也做出了或名,或利,或身份地位……种种补偿,以平息海军的不满情绪。
这番操作带来的影响非常大。
不仅冲击到了底层百姓,使其本就艰难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海军也受到了猛烈冲击,不时有人涌进来丶有人润出去,人事变动频繁,海军的整体战力,也肉眼可见的下滑。
密切关注的李青,见此一幕,不禁有些紧张,怕伊莉莎白顶不住这麽大的压力。
事实证明,女强人就是女强人。
伊莉莎白并没有让他失望,如此动荡的局面,并没有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扛住黎明前的黑暗。
她顶住了。
以富有渲染力的演讲,以上帝名义的安抚,以对王国未来的展望……去抚慰动荡,使得动荡没有失控,没有动摇政权根基。
不过,不好的一面也很快展现出来了。
大肆圈地加剧了土地兼并,不列颠王国不可遏制地走上了回头路,开始朝着奴隶制度发展……
伊莉莎白的默许与放纵,让王国子民陷入了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也使得财富快速聚拢……
这个过程血腥而残暴。
始作俑者的李青平淡待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时光幽幽,夏去秋来,秋去冬来。
赶在千里冰封前,冯保终于赶回了大明,赶回了顺天府。
~
大明京师,大高玄殿。
暖阁中,朱厚熜手捧永乐大典,斜倚在榻上,眼皮耷拉着……
不远处,黄锦轻轻扇着火炉,专心致志的烤红薯,苍老面容烤得红红的,花白发丝也染上一层红……
黄锦打了个哈欠,又给红薯翻了个个儿,感觉差不多了,扭头朝龙榻处道:「皇上,烤好了。」
朱厚熜眼皮动了动,过了会儿,才放下书本,缓缓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道:
「先放那儿吧,陪朕走走。」
「一会儿就凉了。」
「凉了熥一熥就是了。」
黄锦点点头,走去一边衣柜取来大氅,为他披上,接着披上自己的大氅,跟随皇上走出暖阁……
天昏沉沉的,朔风呼呼,寒意刺骨。
朱厚熜紧了紧大氅,似问询黄锦,又似自语的说:「是朕老了,还是这天儿又冷了呢……」
黄锦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两个答案都是错的。
朱厚熜也没让他回答,率先走下台阶。
黄锦跟上。
主仆二人都很沉默,走的也很慢,迎着朔风,一步,一步……
走了好一会儿,朱厚熜才驻足道:「丹药还有多少?」
「还多着呢,至少还能服用两年。」黄锦说。
朱厚熜默了下,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上朝着实辛苦,回头给太子送出百十颗,让他奖赏一些年纪大的臣子。」
黄锦笑了笑,说:「皇上,半个月前,您就让奴婢给太子殿下送去一些了。」
「是吗?」
「呃……」黄锦讪笑道,「奴婢回头再送去些。」
「嗯。」朱厚熜微微点头,再次迈步。
这时,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上前,慢声细语道:「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宣。」
小太监哈腰一礼,匆匆去了。
朱厚熜顺势驻足,盯着天空一处,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太子朱载坖随小太监快步走来,恭敬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与你说了多次,想见朕不用通禀,儿子见父亲,天经地义。」
「是,儿臣记住了。」
「起来吧。」
「谢父皇。」朱载坖缓缓起身。
黄锦向太子行了一礼,便退了。
朱载坖缓步上前,搀扶着父皇胳膊,说道:「父皇,去不列颠的商船回来了,除去茶叶成本丶运输成本丶人工成本,又是两百馀万两的利润。」
朱厚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相较于朝廷财政的庞大支出,这点钱不足以让他有情绪波动。
「累不累?」
朱载坖一怔,接着恭声道:「儿臣不累。」
朱厚熜微微点头,轻叹道:「马上都嘉靖四十年了,为父已做了四十年的皇帝,不说我大明,便是放眼历史也不多见,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朱载坖一凛。
不等他开口,便听父皇又说:「太子做了这麽久,还以为朕是在试探你什麽?」
朱载坖咽了咽唾沫,干声道:「父皇还未至花甲,哪里又老了呢?父皇之语,实令儿臣惶恐。」
朱厚熜叹息一声,问道:「朱载坖,你可有想过提前继位?」
「儿臣从未想过。」
「若是父皇让你想呢?」
「啊?这……」朱载坖一时无措,吭哧半晌,「儿臣为子为臣,都当为父皇分忧,苦累儿臣不怕,这是儿臣的责任,也是义务,可提前继位……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朕不是在试探什麽!」朱厚熜重申,「我大明又不是没有过太上皇,又不是没有过太子提前登基的先例,你何至于惶恐?」
朱载坖默了下,道:「神器太过沉重,儿臣还需历练,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些时间。」
朱厚熜吁了口气,没有进一步相逼,转而道:
「翊釴,翊钤命苦,你年岁也不算小了,处理国事之馀,也要考虑一下子嗣问题。」
「是,儿臣不孝。」
朱厚熜微微摇了摇头,问道:「今日来,不光是看望父皇吧?」
「父皇英明。」朱载坖讪讪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道,「这是永青侯给您写的信。」
「李青?」朱厚熜声线陡然拔高,「他来京了?」
「不,不是。」朱载坖解释道,「是冯保,冯保在不列颠遇见了永青侯。」
朱厚熜愕然。
李青出海他不意外,可李青去那麽远的地方,且还能被冯保遇上,这让他很意外。
「呵呵……世界也没那麽大嘛。」
朱载坖赔笑道:「儿臣也这麽觉得。」
「嗯…,着人让冯保觐见。」
「呃……是,儿臣这就去吩咐。」朱载坖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点头称是,转身去了。
朱厚熜捏了捏厚厚的信封,瞧着上面的《皇帝亲启》,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也不惆怅感慨了,快步走向暖阁……
「烤薯熥一熥。」
一进暖阁,朱厚熜便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书案前落座,拆开密封的信封,取出厚厚一沓信纸,神情振奋。
黄锦愣了一下,才给烤薯加热,好奇问道:
「皇上,可是有喜事?」
「啊,也没什麽喜事。」朱厚熜神色淡然下来,「李青来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