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衙门张贴公告的墙前,便站满了来看榜单的人。
其中不只是有等待焦急,一晚没安睡的学子,还有当地以及从各地赶来抓婿或拉关系的富商和地主家派来的仆人。
还有的,则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和同样等得心焦的学子家人。
吕长青本是想着等伺候沈舟起床后,再出门看榜的。
可他也明白自家少爷不会起太早,尤其是在考完乡试之後,不到日头出来,少爷他是定然不会起来的。
更别说昨晚少爷跟顾公子他们还喝了些酒,这会床上都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可见少爷他睡得有多沉。
吕长青想了又想,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仔细一听,里边还是没有动静。
他小心翼翼,轻手轻脚进去看了眼。
见沈舟睡得正好,便退了出去。
直到把房门关上,他才敢大口呼吸。
他快步出了院子,明安就等在外面。
一看到他出来,忙走过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你家少爷还未醒吗?”
吕长青点头,“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我先去跟明书说一声,让他帮忙看看我家少爷,我们就过去。”
吕长青昨日便跟沈舟说过这事,这会倒也不怕沈舟醒来没见着自己。
明书也是近身伺候顾锦的人,不过出门在外,倒是明安一直在跟着。
而他也是安排府里仆人做事的人。
吕长青过去拜托了一声,明书很快就应下了,说到时会安排人过去守着。
吕长青谢过,跟着明安连忙出了门。
明书看着,转身便把这事跟顾锦说了。
顾锦端着茶碗,就坐在房里的榻上,软绵绵地靠着案几,喃喃道:“真睡得着啊,我这一早就醒,他还睡呢?”
明书一笑,轻声提醒道:“少爷,您是半夜醒了就没睡了。”
顾锦:“......”
果然是他太勤快了,这麽早醒。
吕长青和明安赶过去时,天已彻底亮了。
衙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在讨论谁能上榜,谁将会是解元,谁又会是亚元,或者经魁。
两人这看看,那看看,见缝插针般,好不容易挤进去了些。
没成想,挤到了薛巍然一行人身旁。
薛巍然眯眼看着眼前正往前张望,丝毫没注意到他是谁的两人,嘴角一勾。
“这不是泽玉兄和安华兄的随从吗?”
他视线在周围扫了下,“怎麽不见泽玉兄和安华兄出来?”
吕长青和明安一顿,两人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身旁站着的人是谁。
想着今日是大喜日子,明安好声好气道:“少爷和沈公子正在府里等着消息呢。”
薛巍然笑了笑,还没说话,旁边便有人开口道:“等消息?”
他笑了两声,“怕不是不敢过来看榜吧?”
这人跟了薛巍然挺长时间了,说是薛巍然的狗腿子也不为过。
有时候薛巍然不好说的话,便由着他来开口,说出的话,直白又气人。
之前也就是他有事没跟在薛巍然身边,不然哪能让沈舟和顾锦占了上风呢?
也就是薛巍然顾及着情谊没敢说太直白的话,不然那时能受那般气?
吕长青看到薛巍然时,本就有气,也是听到明安开口了,才压着没出声。
这会听到这人这般出言不逊,气一下子又冒出来了。
“这位相公说话可是不当,我家少爷和顾少爷有我们在,哪用得着亲自跑过来看榜呢,这会啊,我家少爷和顾少爷正在喝茶聊天呢,一点儿也不紧张。”
明安点头,尽管心里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在这人面前,输一口气都是他们的不对。
“是啊,有我们在,少爷他们哪用出来呢,再说了,一会报喜人还得过去报喜呢,出来万一遇不上咋办?”
薛巍然被这两人的话气笑了。
眼神一沉,嘴边的笑意若有若无,“你们倒是自信。”
周围嘈杂的声音也没能阻止吕长青和明安听到薛巍然的冷嘲热讽。
吕长青自是相信自家少爷,即使现在榜单还没出来,他也相信他家少爷一定是考上了。
更何况,他们昨日可是去问过了的,就算是有同名同姓之人,上榜的也一定会是他家少爷。
吕长青信心满满地仰头道:“我家少爷可是小三元。”
“小三元又如何?”
薛巍然嘴边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淡声道:“该考不上的时候,还是考不上。”
“我看你才考不上!”
明安跟在顾锦身边,还真没怎麽遇到像薛巍然这样的人。
气话脱口而出后,拉着吕长青挤到了另一边。
吕长青隔着老远,就看到薛巍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笑了,“明安,真有你的。”
明安垫脚瞧着薛巍然的脸色,也乐了。
“让他说些不好听的话,还不准我们说了?”
“就是!”
眼看辰时将到,贡院那边响起了奏乐声。
众人顿时停止谈话,翘首以盼。
榜单从贡院出来,放置在黄绸彩亭中,鼓乐仪仗,兵丁相送。
热热闹闹往衙门而去。
不过百来米远,很快,送榜队伍便来到了衙门前。
众人一个个仰头踮脚看着主考官把榜单拿出来,然後递给旁边的小吏。
随着榜单张挂起来,没多久,原本安静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骇人悲切的哭喊声。
以及掺杂其中的大笑声。
有人又哭又笑,嘴里嚷着中了中了,衣衫不整地挤出人群,很快就不见踪迹。
吕长青焦急地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越看,心就越沉。
乡试的通过名额是有数的,名额按照各省的文教程度,人口多少,以及赋税情况进行分配。
像顺天,应天这些地方,通过名额就多些,在一百六十人上下。
而他们本省的,通过名额在一百人上下。
吕长青急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