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一下被问住了。
任何一个群体想要生活的更好,群体中的个体做出部分牺牲和让渡是在所难免的。
比如说遵守规则,比如说有限利己。
这真要说起来就很多了,远不止是压制贪婪和懒惰那么简单。
个体如果随心所欲,那么群体便成丛林。
乍一听,感觉大佛的言论,并无毛病。
这方世界确实像一处世外桃源,至少相比于外界来说是。
可细细一想,秦河却不禁摇头。
懒惰和贪婪是发明创造的第一动力,它不是无用的,也并不只是负面的。
人觉的耕地太累,于是驯服了牛,发明了犁耙。
人觉的肩扛手提太累,于是驯服了马,发明了轮子和车。
人渴望吃饱穿暖,于是有了种植、畜牧还有纺织。
这方世界就存在这样的问题,牛羊成群,却没有耕牛和犁耙,更没有车。
外出全靠走,运输全靠肩。
而且房屋几乎看不到新建的,证明这里的人口一直没增长。
为什么?
因为贪婪和**是一体的,没有了贪婪也就没有了**。
先说人怎么来?
不是两口子庄严肃穆的商量好要多大房、多少地够养活多少个孩,然后咱们再计划好生几个。
而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一句死鬼,我一句娘子,然后就互相舒服了。
舒服之后,人就来了。
甚至有时候**比较强的时候,大家还会互相帮忙。
甭管这道德不道德。
这至少对物种的繁衍是有帮助的。
任何一个物种,如果失去了贪婪和**,那不需要谈什么完美,首先它的传续就会出大问题。
再一个层面,贪婪和**其实是快乐的根源。
想吃好吃的,吃到了,很快乐。
想学有所偿考一个功名,成功了,很快乐。
想交流一下自己的基因,成功了,很快乐。
人在什么时候会快乐?
就是当**和贪婪被满足的时候。
虽然欲而不得会痛苦,但这是一个铜钱的两个面。
没有快乐,谈什么完美?
这方世界同样也存在这个问题。
绝大部分人生来就两样事,耕田、礼佛。
虽然大抵吃得饱穿得暖,却难言幸福,更难言快乐。篳趣閣
耕者混汗如雨,刀耕火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代代如此。
和痛苦一样,笑容在这个世界也是稀缺品,更多的只是一种平和的麻木。
“不对吗?”大佛问。
“不对。”秦河摇头,辩驳道:“如果你所说的完美成立的话,那么被圈养的猪,也可以说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它也有吃有喝有住。”
“但它是用来吃肉的!”大佛反驳。
“它不用干活啊,有舍有得,不是吗?”秦河笑道,而后道:“完美的世界不是阉割**,而是合理分配;劳有所得,人有所乐;业有高低,但无贵贱。”
大佛沉默了,眉头皱起。
许久,它问:“您见过完美的世界吗?”
“没有。”秦河摇头。
“那您如何知道?”大佛反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如果是麻木而辛劳的度过一生,那绝谈不上什么完美,顶多就是活着罢了。”秦河道。
“所以,我输了?”大佛看向秦河。
“也不算输,至少在你的世界里他们还活着,而且你似乎做对了一件事,你寂灭了一切修炼方式。”
秦河道,顿了顿,他略带好奇的问:“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对这个世界的改造,和寂法将临,有什么关联吗?”
所谓寂法,就是寂灭一切法。
大佛的这个世界除了它自身外,皆为寂法。
这要是没有关联,秦河是不信的。
“这便是我要和上仙论的第二个道,我是佛,还是魔?”
“或者说,什么是佛,什么是魔?”大佛正色问。
秦河又顿住了,心战,有点累的说。
要不是形形色色的皮影戏看的多,体味过百味千味人生。
坐而论道的这种事,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秦河打起精神,回答它:“佛,普渡众生,利它;魔,祸害世间,利己。”
“那如果神佛遗弃众生,见死不救,遁入深渊,他们还配称神佛吗?”大佛又问。
“不配。”秦河摇头,心道重头戏似乎来了。
“那我头顶恶名,庇一方净土,索完美秩序,是魔,是佛?”
“对外面来说,你是魔,因为你杀生无算;对里面来说,你勉强算是个佛。”
“净土不容外来者知晓,更不容外来者涉足,所以……我没有选择。”大佛辩解道。
“理解。”秦河点点头。
“那我到底是魔,还是佛?”大佛问。
秦河沉了一瞬,道:“应该这么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魔无恒恶,佛无永圣。上一刻你是佛,下一刻你就可能是魔。”
“所以佛和魔不应该是身份,而应该是两种状态。能度量一生的,只有善恶的多少。”
大佛沉默了,它的脸上浮现出不甘,还有憎恨。
这勾的秦河心痒痒,他越来越好奇,这恶灵到底是什么来头?
它的行为逻辑,实在是有点看不懂。
但秦河没说话,因为他试图从大佛脸上多看出点什么来。
“我输了。”
久久,大佛才开口,它看向秦河,目光中的憎恨已经是不加掩饰,道:“大仙,您会去往深渊的,对吗?”
“也许…会吧。”秦河不确道。
“如果您去了,帮我带一句话,就说他所遗弃的世界,我庇护过,我探索过,在我和这一界的众生面前,他枉称神佛。”
“带给…谁?”
“您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和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