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是带着一身桂花香从昭宜长公主府出来的,进入马车之后,里面执扇之人明显手一顿,一双好看的琉璃目清凌凌看着她。
虞安歌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成了。”
商清晏也不回答,神情淡漠,只在手里轻摇折扇,缓慢而优雅。
马车缓缓前行,车帘时不时晃动,外面**的阳光透进来,照在他那一袭白衣上面,却为他平添几分清冷,几分不可接近。
虞安歌知道商清晏这是在恼了她,哪怕商清晏已经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还是介意旁人离她太近。
尤其昭宜长公主还是对她觊觎已久之人。
虞安歌道:“不过昭宜长公主虽然答应下来了,但兹事体大,她势必会对你我有所保留。她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倘若到时是太子占据上风,她必会按照原定的计划,扶持太子上位,说不准还会将咱们的筹谋捅给太子。所以咱们手里必须有足够的筹码,才好拉她押注。”
虽然昭宜长公主在她的一番劝说下答应了,但彼此心里都有数,谁也不会仅凭一番空话,便赌上性命和前程。
商清晏依然摇着扇子,倚靠在车壁上,不言不语,但他低垂的眼眸,证明他已经听进去了。
虞安歌只好另起话头,想方设法引他说话:“四皇子那边,你可有找他说明?”
商清晏跟四皇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观商清晏的态度和行事,虞安歌并不觉得他对四皇子有什么亲情可言。
只不过皇室之中,相比于二皇子,和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自然是纯善鲁直的四皇子更好拿捏一些。
若是可以选,商清晏比任何一个姓商的都要可靠,只是他早些年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淡泊闲散的模样。
还因为圣上忌惮,他压根未入过朝,更未接触过政务。
在这种情况下,商清晏要是强行上位,必会引起朝堂上下不安,诸方反扑,加剧内忧外患。
所以依据眼下的局势,自然是四皇子上位更稳妥一点。
圣上初登基时,并未废除商清晏的太子之位,还是在坐稳了皇位后,才露出的丑恶嘴脸。
而商清晏在跟虞安歌筹谋之时,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恶意。
他知道四皇子鲁直,入朝历练不久,可做出来的功绩莫说太子了,便是二皇子都比不过。
其中固然有他年纪小,没经验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四皇子对自己奸生子身份的自厌,和对夺储之争的抗拒。
这样一个人,便是有朝一日成为九五之尊,也是极好拿捏的。
他身边需要旁人来辅佐,辛太傅自然会站在他身后,昭宜长公主自然也会分一杯羹。
但商清晏和虞安歌,必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助他,同时也钳制他。
只可惜商清晏和虞安歌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到了合适的时机,便会想方设法取而代之,以报当年圣上夺位弑君之仇。
虞安歌自顾自道:“此事最关键的地方不在圣上,不在太子,更不在昭宜长公主身上,在乎四皇子,我们费尽心力,他却抗拒不前,也是徒劳无功。”
分明在说正事,商清晏还是不说话,打定主意要跟虞安歌怄气了。
在虞安歌去昭宜长公主府之前,原是商清晏打算当这个说客的。
虽然先帝死时,昭宜长公主不假思索地站队了当今圣上,可这么多年下来,比起明哲保身的辛太傅,昭宜长公主这个长辈对他还算关心。
所以商清晏不可避免地对昭宜长公主存着怨气的同时,终究还是记着这些关怀。
虞安歌却道:“你伪装了这么多年,一朝撕开假面,昭宜长公主势必会对你心生不满,若她觉得受你欺骗,反倒弄巧成拙。但我不一样,我倚靠神威军,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谈判下来,反倒能更有底气些。”
商清晏知她说的不假,毕竟将星之子,和闲散王爷,名利场中谁更可靠,一目了然。
可关键是,昭宜长公主对虞安歌的心思昭然若揭。
随着虞安歌的主动靠近,她身上那股独属于昭宜长公主的桂花香愈发浓烈,完全将虞安歌身上的冷松香掩盖过去。
商清晏不由皱紧了眉头,心里自然是像打翻了醋坛子,酸得他成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妒夫。
他知道虞安歌讨人喜欢,他便是其中之一。
虞安歌轻轻推了一下商清晏:“好了,事都成了,你怎么还生气呢?”
商清晏换了个方向,犹自摇扇,不搭理她。
虞安歌再次凑近,嘴里嘟囔道:“好热,给我也扇扇风。”
商清晏忽地停下扇子,再次将脸往旁的地方转。
虞安歌轻咳一声,她还是不太擅长做给人顺毛这种事情,还是因为对方是商清晏,她才屡次三番凑过来。
虞安歌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情况,我是个女子啊,别人不知道,就你一个人知道。”
这话并没有宽慰到商清晏,好在还是让他开了金口:“又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虞安歌见他终于说了几句话,便笑了出来:“那你也是京中唯一一个知道的啊。”
商清晏的气也就撒到这儿了,他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尤其是他还未和虞安歌正式确认关系的情况下。
只是在他转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睛余光忽然瞥见虞安歌脖颈上有一抹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那是女子口脂的颜色,艳丽动人,所在的位置实在引人遐想。
商清晏原本已经见好的脸色霎时又黑了下来,他“啪”一声合上扇子,吓了虞安歌一跳。
虞安歌顺着他的眼神,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脖子。
摊开手时,指腹一点儿香艳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