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重建与否,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而太子接过这件事,无疑又给了反对派巨大的压力。
圣上有心给太子造势,皇后娘娘在后宫提倡节俭,圣上虽然没有叱责,但连续几天都宿在周贵妃宫中,还赐下夜明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是对崔皇后这个发妻表达不满。
一时间,太子党的气焰愈发高涨,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又逐渐倾斜。
太子手段果决,诸人还在就能不能重建宫宇这个问题吵嚷时,他已经调动各方,筹集物料,招募工匠,准备开工了。
虞安歌眉头紧蹙,对商清晏道:“寻常手段已经不管用了,反对声音再大,圣上和太子选择捂耳不听,还是白搭。”
太子的动作太快,快得让人无力招架。
商清晏跪坐在席子上,面对一盘凌乱的棋局,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
虞安歌走到他面前道:“王爷,您叫我出来做什么?”
商清晏自顾自下了一枚白子,而后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带你看场戏。”
虞安歌看着商清晏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从缝中朝外看去。
二人身处的茶楼原本是风雅之地,但今天出人意料的热闹,聚集了许多义愤填膺的学子。
他们口中讨论的,正是重建宫宇之事。
“旱涝刚过,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可工部却要把钱用在重建皇宫上,真是荒唐!”
“原本的济渠修了个开头就搁置下来,若济渠开通,去年豫地怎会无力泄洪,致使十余万百姓受难?”
“工部官员尸位素餐,不配为官!”
“...”
他们越说越激愤,坚持要重建皇宫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不敢说,只能将工部拉出来骂。
这时,一个人书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画卷,高声喊道:“寒舟散人出新作了!”
寒舟散人在读书人中间的名气响亮,书画堪称一绝,也唯有南川王能与之相较。
但南川王毕竟是皇室中人,不管他身世如何坎坷,起码是一些人能看得到的人物。
寒舟散人却是不出世的隐士,神秘至极。
听闻他又有作品流传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
众人展开那幅画一看,却面面相觑:“这,这真是寒舟散人的画作?”
寒舟散人之前的画作以孤寒料峭闻名,但这幅画却尽显奢靡之风。
“这是假的吧。”
“寒舟散人之作怎会如此?”
“等等,你们看这笔法,虽然画得是金玉满堂,但笔锋险怪奇崛,是寒舟散人的风格没错。”
“看这里!这殿堂之下,竟是无数尸骨。”
“还有这里,尸骨之上,楼阁之下,竟是硕鼠在其中肆虐。”
“可怖可怖!”
“寒舟散人还是那个寒舟散人,他是借画针砭时弊,讽喻世事。”
虞安歌指着面容淡然的商清晏:“你,你不是...”
商清晏转着佛珠,慢悠悠道:“多重身份,好办事。”
下面的读书人看过寒舟散人的画,顿时群情激奋起来:“寒舟散人这是告诉咱们,朝有硕鼠,以百姓尸骨为基,要建广厦华居!”
“荒唐!”
“百姓何辜啊!”
“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焉能使硕鼠为患。”
“我知道工部筹建皇宫的物料在哪里,走,咱们去救百姓,抓硕鼠!”
不知是谁带头,带动几十号人一起走了出去。
虞安歌连忙起身,将另一个窗子打开一条缝,看到外面街道的情况。
整条街都是茶楼瓦肆,在这群读书人的鼓动下,陆陆续续有人追随。
虞安歌面露担忧:“这些读书人会不会出事?”
商清晏在背后道:“不要小瞧了读书人,他们是国家最讲良心,也是最有勇气反抗之人。”
读书人与随波逐流,被官吏驯化,只知埋头苦干的百姓不同,他们读书明理,有一腔热血亟待挥洒。
而重建皇宫便是一个极好的宣泄口。
他们知道,近半朝臣都不同意此事,他们知道法不责众,他们知道他们代表的是百姓的意愿。
这就是他们闹事最大的底气。
虞安歌转过身来:“佩服!”
虞安歌是个武人,虽读过不少书,但跟商清晏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虞安歌道:“没想到寒舟散人的名号这么好使。”
商清晏一笑:“是挺好使。”
商清晏起身,来到虞安歌身后,看向外面逐渐变多的人群道:“还是不够,大殷的读书人太少。”
虞安歌道:“百姓温饱且顾不及,哪里有那么多读书人呢?”
商清晏道:“不读书,百姓只能当被动挨打的愚民。”
这扯得就有点儿远了,商清晏道:“等着吧,我还有一拨人,一大拨人,足够太子头疼一阵了。”
虞安歌道:“什么人?”
商清晏又卖起了关子:“之后你就知道了。”
虞安歌气结,瞪了商清晏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
商清晏苦笑一声,到底没有告诉虞安歌答案。
他也不想请那人出山的,可谁让事态严峻呢?
...
一声高呼打破了太子府的平静,一个工部小吏气喘吁吁跪倒在商渐珩面前,惊慌失措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一群读书人闹起来了!”
商渐珩道:“说说看,他们怎么闹的。”
小吏道:“一群读书人在工部官衙门口高唱《硕鼠》,还有一群在运送物料的官道上静坐,以血肉之躯阻拦物料进京,还有一群,居然跑到工匠家里去闹。”
商渐珩眼神微冷:“孤倒是小瞧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