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8
既然是大明军队,郑三为啥不现身打个招呼呢?好歹也是同僚,不管从何处来,在海丰千户所的辖区里出现好歹也得问个分明才对。
这就是郑三机灵的地方,他借着月光和海面反光能影影绰绰看出来斗笠盔的大致样子,却看不到盔缨,很不符合大明军队的盔甲制式。
稍一犹豫,就有几十个人猫着腰跑下栈桥分散向各处,很像哨探。这让郑三心中疑虑更盛,干脆缩在礁石缝里露出半个脑袋,屏住呼吸,用眼睛使劲儿看,拿耳朵仔细听。
大概200人,没有骑兵,但有几匹拉车的马,拖着三辆四轮马车。盔甲都差不多,但肯定有当官的。在其小声催促下这些黑衣兵很快分成四队,沿着大路离开了码头。
待众人走远,郑三悄悄爬出礁石密布的海滩,走小路抄近道,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向陈家村跑。刚刚听得分明,这伙人里有个家伙被称为李都司,还有个家伙被称做黄千户,带着陆战队来抓自己的顶头上司花千户。
陆战队是哪个卫所的他不清楚,为什么要抓花千户同样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必须尽快让花千户知道此事,以免毫无防备吃了大亏。
“难道是李如梅亲自来了!”听完了郑三的叙述高知县首先动了容,起身背着手踱步,面色十分沉重。
“此人是何来历?”陈员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高知县的表情里看到了严重性。
“已故辽东总兵、太傅李成梁的儿子,现任广东都指挥使,和袁应泰同日抵达。”回答的不是高知县,而是花千户。此时他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眼神闪烁不定。
“你可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千户,就算他的品阶高了许多,也不能随便抓捕朝廷命官!”见到两位好友的气势有些弱,陈员外再次拍案而起,提高了嗓门,打算鼓舞一下士气。
“来者不善呐……在谋反案时他带领辽东铁骑跟随袁可立率先进京护驾,亲手抓捕了三哥李如桢立了大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花千户,你先不要回卫所,今晚暂且在这里安歇。那李都司在千户所寻不到你,说不定要去县城询问,届时本官先探一探他的口风再做定夺!”
但高知县没有陈员外那么乐观,有道是知道的越多胆量越小。对于新任广东右布政使和都指挥使,本地官员一直都在私下打探其来历。
很明显,这两位背后站着的都是皇帝,哪怕广东与京师相隔万里,是真真切切的天高皇帝远,那也要受朝廷辖制,至少在表面上谁也不敢大逆不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避其锋芒。
“对,就住在我这里,看谁敢来抓人!”对于高知县的建议陈员外高声附和。
真不是虚张声势,在广东和福建陈姓都是大族,海丰陈家村只不过是其一条支脉。即便如此,当地官员无论文武都要给几分薄面。
一个初来乍到的布政使,还是个右布政使,再怎么厉害也得等站稳脚跟才能施展本事,不可能一上来就先找本地大族得罪。
<divclass="contentadv">“……那就叨扰陈员外了!”花千户突遭此难不免有些伤感,对于高知县和陈员外及时伸出的援手大感安慰。
“花千户,可知都司为何亲自带兵点名要抓你?会不会是大头鱼出了纰漏把你牵连了进去?”陈员外对自己的仗义很满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知县则又偷懒了,端起酒杯送到半截停住,若有所思的询问起来。
“绝不可能!事已至此花某就有话直说了,大头鱼并不是本官旧相识,而是通过孙指挥使介绍才认识的。他若是出了事,李都司最先要去的不是海丰千户所,而是碣石卫。闹到那个地步,本官不会一无所知。”
其实不用高知县问,自打听完郑三的叙述,花千户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并很快排除了海盗被抓招供的可能性。
“那就怪了,难不成你以前和李如梅认识,有了过节?”
这就让高知县非常想不通了,堂堂一省都指挥使,上任不到三个月,连各卫所指挥使还没认清呢,就急吼吼的亲自带兵出来,点名道姓的要抓千户所千户,总得有点原因吧!
“……李成梁是朝廷一品太傅辽东总兵,李如梅去过辽东战过朝鲜,唯独没到过江南。花某可是世代在此,活了四十有一连广东也没出去过,就算想得罪也得能碰上面才成啊!”
面对高知县的质疑,花千户觉得真太冤枉了,这才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想破了脑袋,连死去老爹那一辈的人际关系都想了又想,确实不认识李如梅,也不可能有交往。
“嗳,不对,我想起来了。前些日陈家村与客家人争夺坡地是让本宫带兵驱散的。没几天都指挥使司就来了公文询问,我随手写了回复,专门派刘百户去广州递交。要说得罪,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可冤屈的表情还没完全绽放出来,花千户突然站了起来,拍着脑门原地转了两圈,好像明白了什么,边说边把目光投向了陈员外。
“笑话!亏你还是朝廷命官,老夫我都知道,都指挥使操军,布政使驭民,按察使管刑名牢狱,他李如梅难道生了熊心豹子胆,想在广东一手遮天,把布政使和按察使视为无物,公然违法大明律吗!”
陈员外大致明白花千户眼神里的意思,但绝不认同。除了北方边镇和西南少族地区,大明朝廷的民政和军事是完全分开的。
每一省的布政使是三司中的老大,无论从品阶还是实权都压着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一头,此外还有巡抚和总督压在更上面,即便要管也轮不到都指挥使出面。
“咔嚓……哗啦……”话音刚落,雕花大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撞开,这次更狠,门栓都被撞断了,有一扇干脆离开了门框,歪歪斜斜的耷拉着。
几乎是和歪倒的大门一起,四个穿着黑衣、黑甲、黑盔的男人也冲了进来,各举着一根长长的铁管指向屋内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