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日。
清晨的风中夹杂着大海的气息,太阳不太情愿的露了面,吝啬的洒下那微薄的阳光让人忍不住有点发凉。
快入冬了,舒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有些寒冷的风没有打消她的激情,她兴奋的搓了搓手,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反观艾普罗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港口,有许多船只停靠在岸边,时不时有海鸟在上面歇息,而在这些船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艘大船,它看起来格格不入,硬要说的话,就像是……
“一位高雅的绅士误入了中城区……”
艾普罗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逗乐了一旁的水手,那水手黑发黑眼,五官柔和,有着一副很明显的宴国人特征。
“那可不……”,水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一旁的远洋号,骄傲的介绍说,“这可是我们朝廷出钱建造的官船,和那些商用船自然不能比。”
舒陵看着上面熟悉的装潢,露出了希翼的表情,一想到她马上就能回去了,她兴奋的半天都睡不着觉。
虽然爹娘已经不在了,可回到家乡总比呆在陌生的国家好。
“这船的样子……看起来不一般啊,这次你们是过来干什么的。”,艾普罗斯看着大船面带微笑,不经意的透露出期待。
“是不是又运送了很多好东西过来。”
那些宴国进口的茶叶还有丝绸,在佐罗斯可都是畅销货。再加上两国为盟友关系,经济上联系也比其他国家更为紧密,开放特殊的贸易通道,那已经是基本功了。
“嗨,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水手挠了挠脑袋,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那都是些大人物的事情,与我们这些人可没有关系。”
舒陵拉了拉艾普罗斯的衣服,艾普罗斯回过头,一个人正对他们招手呢,那是教会的一员,具体不知道什么职位,反正今天就是他要送舒陵回去的。
看那样子,应该是和船上的人对接好了。
接到信号,艾普罗斯翻身跳下,拉着舒陵就往船上跑,船很大,大概有几十米高,他把舒陵往身上一夹,几个跳跃就上来了。
“唉,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神官遗憾的放下手,“那边明明有上来的路,怎么就喜欢不走寻常路么。”
“那样更快点。”,艾普罗斯随口应和着,在这几天的试探中,他大概明白了教会的态度,就是他干什么都不管他。
他们好像已经觉得艾普罗斯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一样。
如此……自然,如此……熟稔。
神官的对面站着个年纪看起来挺大的老头子,穿着黑黄花纹的袍子,头发都白了,但看起来很精神。
艾普罗斯打量着他,暗暗的想,这应该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了吧。这时,旁边走来了一个精壮的汉子,跟那位老人家正说些什么。
“船快要开了吗,那我们就先走了。”,神官明显听得懂他们说的话,站起身就想走,却被那老人家给拦住了。
“唉,既然来了,那就等会再走,船还没这么快开呢。”,老人慢悠悠的说,责骂着一旁的精壮汉子,“福贵,怎么做事的?茶烧好了桌椅都没搬,怎么,想让客人坐你身上啊?”
“唉,来了。”,福贵应和着,几个人上来给他们搬上了椅子还有茶几,茶几上,放着三杯刚烧好的茶。
既然老人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现在转身再走可能有些不太好,舒陵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小小的抿了一口茶水。
有点苦,她立刻吐出了舌头,苦过之后竟有一点点回甘。注意到他的不适宜,老者变魔术一样拿出一颗蜜饯,塞到她手上。
“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吃不得苦,就惦记着那点甜。”,老者摸了摸舒陵的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去玩吧,之后你就要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阿才,把这位小姐带到天时那里。”
随着他的吩咐,有个看起来比较沉默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挡在舒陵和艾普罗斯的中间,沉默的带着舒陵走。
在见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刻,舒陵就僵住了,她如同一个木偶一样被推着往前走。
不会错的,这个人是……当时把她从大哥哥手上抢走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敢在这里!
“救……”,舒陵连忙回过头,求助的看向艾普罗斯,可她小小的身影被那个男人给挡住,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放着她脖子上,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最好不要乱动。”,男人威胁着她,周身出现了一股让人发凉的气息,“不然,你就不会像上次这么好运气了。”
“不……”
舒陵绝望的挣扎着,可她的挣扎是那么的无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拎着脖子的小猫,只能徒劳的反抗着。
“救救我……”
大门无情的关上,她被留在了那个漆黑的房间里,走廊中,配合着房间上面的字有些说不出来的讽刺。
天时,地利,人和。
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只是出不去而已。
对,只是出不去而已……
舒陵抱着自己,在墙角蹲了下来。她看着房间里唯一的那扇窗户,窗户外只能看到一片蓝蓝的天。
“太无聊了,我能去到处走走吗?”
艾普罗斯听得有点昏昏欲睡,连忙伸出手来建议说,老者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神官,神官不在意的笑笑,问道,“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还是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吧。”,这堪称不敬的说法当然没有引起神官的反应,艾普罗斯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他。
看来圣灵把他们洗脑洗疯了。
如果是西奥多的话,这时候应该大声的斥责再让我回来乖乖坐好吧,可是这些人……就像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永远温和的对待着你,满足你的需求。
艾普罗斯感到不适应。
目送着艾普罗斯走远,老者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神官,问他,“真难得看见你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怎么,你是中邪了吗?”
神官的笑意收起,恢复到那种不近人情的表情,扫了老者一眼,“他是特别的。”
“又是和你们的神有关的?”,老者放下茶杯,怅然的说,“不知道你们信神有什么意义,不像我们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样信仰一个人,把他当做光,当成救赎。唉,这样的感情,也就你们人类会有了!”
神官静静的看着他,但笑不语,等到老者得意完后,才吐出了两个字。
“长留。”
老者的脸上阴沉下来,周身飘满着杀气,已经有弱小的人开始瑟瑟发抖了。神官表情不变,还喝了一口茶。
“你不应该说这个名字的。”
“彼此彼此。”,神官大胆的迎上前,把老者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你现在杀了我泄愤也好,请不要再质疑我的主了。”
老者看了他一会,拂袖而去。
哼,教会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艾普罗斯站在甲板上往下看,很高,他心里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他笑着朝神官打了个招呼,蹦蹦跳跳的往船头跑去。
很快就要自由了。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不免有些兴奋。终于,他推开了一旁的人,爬上了最高的地方,神官在下面看着他,像是很意外他的举动。
“先生,谢谢你们对我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神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火与雷很快攀上了那根高高的桅杆,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宝剑,他往上一跃,身后长出了一对由圣光组成的翅膀。
看着面前熟悉的形象,艾普罗斯笑了一下,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再见啦!”
他路过暴戾的火,露过骇人的雷,跟羽翼擦肩而过,啪的一下从船上掉了下去。
“真是久违了,加百列。”,艾普罗斯哈哈大笑,“虽然这不是你,只是你的某一个信徒,不过……”
“很高兴能遇见你们!”
这次彻底再见啦。
神官惊讶的向下看,海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他又不死心的仔细找了找,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加百列大人……他不见了。”,他失望的喃喃自语,手上是失败了的仪式,“连占卜也找不到,他可能真的……”
逃跑了。
“要我特意留给你几个小时吗?”,老者笑着看他,神官明显看出了幸灾乐祸,“不,不用了,我走了。”
神官有些沮丧的离开了大船上,但天使们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我就说,他不可能这么老实的。”
那是一团黑灰色的星云,夹杂在里面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珠,在云的外侧,有三对翅膀环绕着云,在云的上面,有一个光组成的环。
“加百列,你又没管住他。”,祂幸灾乐祸的看向一旁的红发天使,“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吧。”
“上次才死了一个城市的人,你还亲自让米迦勒审判了他一次,删了他的记忆,现在又会死多少,一个国家的人吗?”
加百列看了祂一眼,没有说话。
舒陵的头一点点往下掉,就在快磕到腿上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了她,她警惕的环顾四周。
“喂,有人吗?出来,我看到你了。”
“嘘,不要说话。”,一个熟悉的脑袋从窗户下面探出来了,“我是悄悄上来的,你带我去宴国玩怎么样?”
“呜哇,艾普罗斯!”,舒陵略带哭腔的喊道,又很快被艾普罗斯捂住了嘴,“别喊别喊,我偷渡的,抓到了我就死了。”
“唉,你这里的窗怎么打不开,算了,我走门。”
“门怎么也打不开,幸好我会撬锁。”
过了一会,艾普罗斯坐在舒陵旁边,还跟她解释说,“我只是出去玩一下,很快我就会自己找船跑的,记得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
“我不要回宴国了。”
“什么?”,艾普罗斯惊讶的看着她,“你不是罪想回去吗,那里有你的家,你的亲人……”
“我爹娘已经死了,那些抓我过来的坏蛋就是船上的人。”,舒陵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犹豫的说,“我怕他们会伤害别人……”
“所以你别呆在这里了。”,舒陵推着他往外走,“我也很快会逃走的。”
“唉?”,艾普罗斯突然勾起了嘴角,“刚好我也是从教会逃跑的,怎么样,我们一起逃跑吧。”
舒陵坚定的点点头,“好,我们逃跑吧。”
………
“阿才啊,要不是你没做干净……”,老者训斥着阿才,手里还拿着一个烟袋子,“反正,我们不能带她回到宴国。”
“因为她,之前搞出这么大风波,你还想继续让皇帝关注到这件事吗?半妖都这么少了,怎么有她这么个惹事的家伙。”
“呵,人妖和平,那玩意说说口号就得了。”,老者冷笑一声说,“真要让有人发现有妖因为不顺眼杀了个半妖,我们都别想活。”
“阿才,现在给你个机会,把那丫头处理掉。也算弥补你的过失。”
阿才听了,沉默的走了,过了一会儿,他两手空空的回来。老者看着阿才干净的手,吸了一口烟。
“走了,走了也好。”
另一边,湿漉漉的艾普罗斯带着湿漉漉的舒陵从海里爬了上来,冷风一吹,他们两忍不住啊切啊切起来。
“好,现在我们自由了。”,艾普罗斯站起来,正想说些什么豪言壮语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寒战。
“我们先去买件衣服吧,唉,幸好我带了我的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