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如轻纱般缓缓拂过皇宫的琉璃瓦。
两仪殿内的烛火在宫女和宦官们的轻声细语与匆忙脚步中被一个个熄灭。
那跳动的火苗在风中挣扎摇曳,终是化作一缕缕袅袅青烟,消散於空气中,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蜡香弥漫在殿内。
张阿难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满含心疼地凝视着李承乾。
只见李承乾面容略显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眼眶下那一圈乌青诉说着无数个日夜的操劳与疲惫。
“陛下,你每日就睡那麽点时辰,身体如何扛得住啊!”
张阿难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缓缓抬手,用衣袖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说道,“陛下啊,大臣们才七日一朝,尽享悠闲,而陛下却是日夜操劳,无休无止。”
“昨夜,陛下这才睡了区区两个半时辰啊!”
“连老奴都睡的比陛下久。”
“今日还会还要上朝理政!陛下您究竟何时才能有片刻休息之时啊。”
李承乾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满脸忧虑与关切的张阿难,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中透着无奈,轻声说道:“这又算得了什麽,此刻即便让朕安睡,朕亦是难以入眠,心绪难宁。”
“唯有当天下百姓皆能於夜晚安然入睡,不再为生计所困,不再为战乱所扰,朕方能心安理得地休憩。”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回案几之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与文书,随手拿起一份,说道,“对了,这是朕拟定的造船事宜,你即刻派人送往齐太师那里去。”
“这些乃朕批阅过的内阁呈上来的奏章,其中有些提议朕未予通过,你让他们重新仔细合计合计。”
“後面的是,乃是咸阳的快报,上将军问询朕今年能否前往咸阳过年,朕已应允。”
“你差遣显怀寻几个得力之人,快马加鞭,将朕的回信火速送往咸阳。”
“此刻已临近上朝时分,让人送碗粥来,朕用过之後便前往太极殿。”
“是!陛下!”
张阿难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而後缓缓倒退着退出殿外。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将陛下吩咐的各项事宜一一铭记於心,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心中默默祈愿陛下能稍稍保重龙体,莫要过度劳累。
李承乾独自坐两仪殿之中,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试图舒缓一下久坐的僵硬与疲惫。
他走到窗前,看向窗外那洒下淡淡光辉却并不暖和的太阳。
长时间目不转睛地审阅奏章,他的眼睛一阵酸涩难忍,他用力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待泪水滑落,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日复一日,这般长时间地盯着奏章,自己恐怕真要被这繁重的政务熬成近视眼了。
历朝历代的帝王皆需日日批阅奏章,难道他们就不会被这劳神费力之事损害视力,患上近视眼吗?
李承乾心中满是疑惑,但也没有接着乱想下去。
其他的帝王得不得近视眼关他屁事。
自己要是得了近视眼,至少还能给自己配一副眼镜。
他又接着伸了一个懒腰,直至听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这才罢休。
宫门外,袁天罡的身影悄然出现,瞬间引起了众多老臣的侧目与议论。
在这些老臣眼中,袁天罡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罢了。
若不是太宗皇帝对其深信不疑,格外眷顾,像他这般之人,恐怕早就被驱逐出宫,哪里还能有一个看似尊贵的国师虚衔?
虽说这头衔听起来颇具威严,令人敬畏,可实际上他在朝中并无丝毫实质性的权力,仅仅只能在太史局观观天象,占卜一二。
而且他连个品级都未拥有,正因如此,他上朝亦无人会多加阻拦,不上朝亦不会有人刻意追究。
李淳风紧紧地跟在袁天罡的身後,寸步不离。
两人对於周围投来的或鄙夷丶或疑惑丶或好奇的目光全然不在意,仿若那些目光不过是虚无的清风,拂面而过,未留丝毫痕迹。
李淳风一路走来,看着大唐这一片繁荣昌盛丶蒸蒸日上的景象,心中满是困惑。
大唐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如日中天,怎会有亡国之危?
又究竟会亡於何处?
这眼前的盛世景象与那令人胆寒的卦象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对比,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学的奇门八卦丶天象之术产生了深深的质疑与动摇。
天将举鼎倾亡兆?
那这个天将究竟是何方神圣?
又或是何种隐喻?
李淳风在脑海里苦苦思索,反覆琢磨,可却怎麽也想不明白,只觉那答案仿若远在天涯海角,遥不可及。
随着宫门缓缓开启,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百官们纷纷整理衣冠,神色肃穆,鱼贯而入。
袁天罡望着那高大宏伟的宫门,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
他带着李淳风,步伐沉稳,不慌不忙地走在了百官队伍的後面,他们的身影在众多官员中显得颇为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