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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太子举案齐眉 6、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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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令杳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5-16 01:18:39 来源:源1

第六章

明蕴之醒来时,裴?已经去上朝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或许也是连着两日被折腾到深夜,累得不轻。

广明殿空荡,空气中只有淡淡的纸墨香气,混杂着些许雨后的潮湿,丝丝缕缕钻入她的肺腑。

裴?不是个纵情声色的人。印象中,除了刚成婚那阵子,几乎从未连日索取过。

昨夜让她留下,或许是因为落了雨,也有可能是因着晚膳可口,她又伺候得舒心……明蕴之刚醒,头脑乱糟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直到回到熟悉的宫室,那离了魂儿的七窍才缓缓归位,不再胡思乱想。

还是临华殿好。

用过午膳,青芜领着几个宫中管事来回话。临近中秋,明蕴之也忙了起来。

中秋宫宴皇室宗亲都要出席,不得怠慢。再过阵子又是皇家秋猎,满京的勋贵都要一同参加。

她掌管宫务三年,宫宴操办过多次,这样大阵仗的秋猎却是头一回。

她看着名册,手中勾选着什么,耳边是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一一回禀着份内的事务,明蕴之听罢,将名册递了下去。

“尚服局的方姑姑去岁告老出宫,如今尚服的位置还空缺着……”

明蕴之语气柔和,泠泠的音色像是山间涓涓淌过的溪流,玉瓷似的指骨还轻轻捻着支玳瑁管紫毫笔,叫人瞧了便心生亲近。

她沉吟一声:“今年宫人们的秋装,是哪位姑姑经手的?”

尚服局的女官被问了话,为首的那个当即扫过一眼底下人,越过众人上前曲了曲身:“回娘娘,是奴婢。”

“原来是秦司衣,”明蕴之放下笔,唇畔轻扬:“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秦司衣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吧?”

“是。”

秦司衣双手交叠,长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奴婢从前伺候过丽妃娘娘,得了娘娘恩典,入尚服局掌事。康王殿下成婚时,一应穿用皆出自奴婢之手。”

后宫佳丽三千,独丽妃娘娘最受陛下宠爱,又育有皇三子康王殿下,聪慧机敏,很得陛下重用。

有丽妃娘娘做靠山,她在尚服局本就横着走。方姑姑告老之后,论资排辈也该她填了缺。

谁知宫务由太子妃掌管,这任命迟迟不下,背地里早就将太子妃唾了八百回,今儿个终于叫她等到了。

“既然是宫中的老人了,应该也知晓宫中的规矩。”

明蕴之饮了口茶,指尖把玩着茶盖,茶盖碰撞在茶碗的边沿,轻轻作响:

“以次充好、监守自盗……依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青芜:“回娘娘,以次充好,应当笞五十,逐出宫去。监守自盗贪墨超百两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娘娘!”

秦司衣正等着升任,谁知听得这么一句,腿一软便直直地跪了下来:“娘娘何以如此说啊,奴婢一直尽职尽责,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什么监守自盗之事!”

青芜哼了一声,“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拍拍手,小太监托着几件秋装上前,青芜正色道:“我们娘娘从不会作出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之事,诸位且看看,这些衣裳可对?”

只听同在尚服局的女官惊道:“样式花色都对,只是这缎子……”

“秦司衣好生聪敏,只将三等以下,和无品阶宫女的细麻布换作葛布,又用稻草杆换作夹袄中的棉絮,阖宫上下三等宫女数千人,秦司衣从中牟的利又何止百两?”

青芜抬了抬脸,“去岁放了不少适龄宫女出宫,新做的春装不曾发放,诸位瞧瞧这成色,有多少是新做,又有多少是旧衣?”

“秦司衣,你还有何话好说?”

秦司衣在瞧见那几件秋装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跪在地上两手发颤。

这么会儿过去,她也回过味来了,今日唤她出来,压根不是来审她的!太子妃早知晓此事,却不显山不露水,半点风声没透出来,在暗里查了个清楚,只等此刻。

她在尚服局十余年,这样的事又岂是今年才有?宫中论资排辈何等严峻,末等宫女的吃穿嚼用被克扣也是惯年来的常态,许多事在宫中自有一番准则。

历来执掌宫务的娘娘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们捞些油水……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当真不知!”

秦司衣挣扎起来:“奴婢,奴婢要见丽妃娘娘!”

“丽妃娘娘若是知晓秦司衣做了这些事,怕是会更恼吧?”

尚服局是肥差,宫中女官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能在尚服局待上数年,有资格在太子妃面前回话的,谁背后没有个靠山。

见秦司衣将倒,同在尚服局的张司衣当即道:“难不成这件事,丽妃娘娘也知晓?”

“你??”

秦司衣面如死灰,这事若是攀扯出丽妃,主子倒是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她和家人的性命……

她长啸一声,涕泗流了满面,哀哀认罪。

秦司衣被带了下去,方才开口的张司衣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只道自己将要走马上任,升为五品尚服了。

“既然如此……”明蕴之看了看名册,“刘司饰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曾出过差错,尚服一职,便交予刘司饰吧。”

刘司饰?!

六局众人惊了又惊,不知太子妃殿下这是什么路数。

同在尚服局,谁人如何不知晓秦氏背后是丽妃,刘司饰更是!这刚处置一个又提拔上来一个,太子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司衣咬了咬牙,第一个道了恭喜。待到众人听了训,从东宫离开后,张司衣看着刚升至尚服的刘司饰,冷嗤一声,转道去了长秋宫。

青竹亲眼瞧着人转了方向,哼了一身钻进临华殿,与明蕴之回话。

明蕴之颔首,蘸了蘸朱砂墨,将六局女官的名字划去几个。

刚成婚的时候,陈皇后便称病,大方地将宫务移交给她。

明面上是大度好心,得了个放权的贤名,实则给她惹了不少祸端。

她是晚辈,皇后身子再不好,也有贵妃丽妃几个高位嫔妃接手协理,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刚成婚的小辈全权接管。

奈何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明蕴之再不情愿,也只能顶着多方压力和众人的眼红,将宫务接了下来。

正因此,刚接手宫务那阵时日,她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

青芜一度劝她交还宫务,多与太子殿下亲近,赵嬷嬷却拦着:“小妮子短视,莫要误了娘娘!”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但这深宫之中,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手上的权柄更重要。你以为那些娘娘王妃的争来抢去,是为了上赶着去算账、当管家婆的?”

赵嬷嬷罚了青芜,又对她道:

“与太子殿下亲近的确要紧,老奴也盼着娘娘与殿下恩爱。可娘娘,恩爱一时,抵不了一世。”

明蕴之那时听是听了,想的却没赵嬷嬷那么多。

她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败下阵来,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体面。

许多次咬牙硬撑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和裴?开口。但每当她生出这样的想法,就会不可控地想起成婚那晚,裴?所说的话。

在他淡漠的眼神里,那股本就不强烈的勇气就这么熄灭下去。

三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偷偷流眼泪的小娘子了。

她捻了捻指尖染上的一点赤色墨痕,用帕子轻轻拭去。眸光静如止水,温婉的弧度中带着些不留情面的锋芒。

有些事不计较,是因为旁人对她的感情本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父母之爱尚且不能强求,更何况是夫妻之情。

但还有些事,只是尚未到计较的时候。

宫宴过后便是围猎,她还有得忙。且给那些闲来闲去的娘娘们找些事做,以免生事,惹她烦心。

-

“还是不肯开口么?”

龙骧府地下暗牢中走出一道颀长身影,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漫不经心抬眼,露出一张冰冷似寒玉的面容。

“是个硬骨头。怎么,殿下急了?”

镇国公世子陆?,其母是陛下嫡亲的小妹庆德长公主,如今执掌皇家亲卫龙骧府,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真正该急的,恐怕另有其人。”

裴?抬手,按在陆?的肩头:“我那三弟昨日宴请,滋味如何?”

“好酒,好肉,”陆?将他的手拉下来:“寻常宴饮,无甚滋味。”

不久前,龙骧使在青州的据点截获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火器。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竟查到了青州司马身上。此人是平宣二年进士,曾拜入兵部尚书邱彤门下,而这邱彤,乃是康王生母,丽妃娘娘的表亲。

此事查得隐秘,不曾惊动京中,但显然也走漏了些风声。龙骧府还未查探出什么,便有人坐不住了。

“青州沿海,又与兖州、扬州临近,早有倭寇侵扰。”

裴?点了点沙盘上的小旗帜:“你看这批火器被截获的地点,还有年初接连几次山匪劫掠过的方位。”

陆?:“你是说……”

这几个地点,恰好都在现今正在修建的永昌运河的第三段,永安渠上。

“倘若抓不出幕后主使,不如从目的上下手,究其根本。”

裴?垂眸,收回指尖:“问问他,目的究竟在永安渠,在工部,还是……东宫。”

“有区别吗?”

陆?轻笑一声:“知晓了。”

他领命而去。

“嘭??”

屋外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便是连声的埋怨:“这么多书都被你摔散了,哎!看司簿怎么罚你!”

“还不是这些东西,又多又沉!”

“发生何事?”

裴?敲了敲窗,随侍秋朔快步从门外进来,回禀道:“龙骧府有监察之权,查封了几个书肆,其中有些……”

“如何?”裴?蹙眉:“莫要吞吞吐吐。”

“有些危害大周安宁的书册。”

秋朔跟着裴?的时间长,但其实年岁不大,说完,那张让人难以记忆深刻的脸上也红了红。

危害大周安宁?严重至此?

难不成有什么反贼写了些煽动民心的东西??

裴?:“取来。”

“殿下,这……”

“殿下吩咐,你听令就是。”

另一个侍从夏松不满道:“属下去取。”

不过片刻,方才散落在院外的书籍便被取来,放在了裴?面前。

裴?大致扫过一眼,瞧不出有什么出奇,随手从其中抽出一本,翻开。

“好人,饶了人家罢!好歹扶一扶腰身,莫叫人遭风吹雨打……”

风吹雨打,与腰有什么相关?

“……哥哥哟,奴家好生欢喜,昨夜磨至深更,今儿你又来,可不叫奴家心痒难耐……”

裴?面色一僵。

“话说这郑二郎一介白丁,因何让堂堂龙虎帮大当家何娘子魂牵梦萦?且看他手口并用,连连探入,直叫那曲径生香,好不??”

……

“啪”地一声,手中的书册被用力合上。

捏住书脊的指骨隐隐发白,带有薄茧的指尖按压在书面上,像是要将其凿穿。

凿穿……他又想到方才一闪而过的某些词汇和场景,裴?的唇瓣紧紧抿住,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着一大桌书籍上。

大胆粗俗的句子后,甚至还画着简单粗略的小人,两人交叠,姿势,姿势……

夏松见状,怒道:“殿下,可是这其中有什么反贼之言!属下这就去抓住贼人,将这些腌?东西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跟在殿下身边十余年,从未见过殿下这番神色,想来书中定然有些骇人之物,他咬紧了牙根,当即便要出发。

“站住。”

“殿下?”夏松不解。

屋中一时静了片刻,茶烟游丝忽散,消失在半空中。

裴?:“将这些大逆不道的书,都收起来。”

“送入广明殿,不准叫任何人知晓。”

他背过手,紧了紧:“……孤要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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