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城县城中,东海太守府坐北朝南,处城北方向,太守府外飞檐翘角,大门外正面四根黑漆柱子立于圆形青色柱石上,用以支撑着梁头挑和额仿。柱枝衔接间紧密,檐下斗拱如月,正脊两端微微上翘,有一对獬豸兽相衬,垂脊用无名的角兽装饰。
四名身着北府军甲胄,挎刀肃立的守在门口,充当着维持秩序的衙役,徐宗文三人从后院走到大堂,穿过戒石坊、仪门、大门,府外的巷子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眼瞧去全都是一些是早起的乡民百姓,他们有的聚集在府外看着昨晚晋军张贴的安民告示,大部分人正在忙着赶路。
徐宗文穿着一身青衣便装带着张四前往被招降的郯城南城秦军兵营,那里现在足足驻扎了解除武装的七千人马,最为主要的还有近两千多的氐族、鲜卑族兵卒,为此他调配诸葛侃、田洛、张轨和郑略四个人日夜轮番值守,为的就是避免出现什么乱子。
“今日,是谁值守南城大营?”
张四把御马青雷牵来徐宗文跨马直上,徐宗文脚上蹬着流云白虎靴,胯下纵着一匹四蹄雪白、通体青黑的豹尾乌骓马,此马名唤青雷,正是晋帝晋升他为骑都尉时赐予的御马。
“回都尉,是假司马沈玉,还有一千精兵。”
是沈玉便好!
徐宗文手下几个人中,沈玉、郑略两个与徐宗文是总角之交,知根知底,田洛、张轨是颇有能力却不被北府兵将领重视的底层,张三张四兄弟俩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论起智谋军略,这六个人之中,无人能出沈玉之右!
“通知沈玉,所有人出营,集结待命。”
“诺!”张四派了传令兵骑上快马赶去南城。
“驾!”正梳理着脖子皮毛的青雷得到主人指令,全身一震双耳立起,熟练而矫健地扬起似是一尘不染的雪白蹄子,载着徐宗文随即如同闪电般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郯城南城,秦军兵营大门。
“大哥,一千人都已经将大营两个出口把守住了。”沈玉小跑着过来说道。
徐宗文点了点头,两个人带着十几个军士进了兵营。
“沈玉,你去把人都集中到校场来,我有话要说。”
“诺!”
徐宗文打算照搬他在下邳的那一套,先解除投降秦军的戒心,然后挑选精兵充实自己的精骑,留下一些汉人秦军继续维持郯城日常以及四个城门的防务,遣散剩余的人,将这七千人彻底消化掉!
卯时,七千秦军全数到齐,分列三个千人队挤满了小小的校场,每个人盯着空无一人的校场台面开始议论纷纷,一时间整个校场人声巅峰,乱糟糟的。
徐宗文在下面刚换好一身甲胄,刚踏上校场台面便引起一阵骚乱。
“这谁啊?”
“细胳膊嫩腿的,长得倒是挺白净的,还没断奶吧?”
“哈哈哈……”
人群中,几个氐族秦兵交头接耳不知在商议什么,一旁的汉人也听不懂。
“诸位!”徐宗文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在下乃是骑都尉徐骁,也许大伙儿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秦国大军在淝水,在寿阳城下败了!足足三十万先锋军,被我王师斩杀十余万,其余溃败,眼下王师北伐,莫说是小小的郯城,小小的东海郡,整个徐州,乃至中原都将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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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台下校场的七千人听到秦军兵败,晋军北伐的消息,个个大吃一惊!
其实败军的消息很早就传的满天飞了,只是他们都做当成了谣传,以为是晋军的造势。毕竟秦王百万大军集结,晋军应战不过十万,兵力如此悬殊,晋军怎么可能会打败强大的秦军呢?
但是现实是,徐宗文率领晋军已经攻占了郯城,如果消息是假的,晋军不可能敢孤军深入来攻打郯城,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秦军真的兵败了!
“昨夜,你们做出了非常明智的决定。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氐人,鲜卑人,甚至还有羌人、匈奴和羯人,你们会想我会不会下令将你们全部处死,你们会担心我会不会想你们一样将汉人当做牛羊宰杀!”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时候,徐宗文继续说道:“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王师从不滥杀俘虏!我王师秉承王道,顺应天命,所过之处,不擅取百姓一物,所占城池,不擅杀一人。而你们既然已经放下了武器,那我便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放下你们心中的芥蒂,抛弃你们的怀疑,选择相信我,徐骁!”
“汉人们可以选择跟着我,加入王师,北伐中原,光复故土,洗雪你们的耻辱,光耀你们的门楣,让百年之后你们的后人永远铭记你们是一个英雄!”
“剩下的各族兄弟们,只要你们洗心革面,放下屠刀,我一视同仁,你们想回秦国的我一律放人,绝不截留!”
“当然,愿意留下的,我也不会因为你们是异族就驱逐你们,希望你们抛却成见,和我们一起创造属于你们的未来!我会禀告朝廷,分给你们土地,让你们都编入大晋的户籍,成为一家人!”
徐宗文的心底对这些胡人是非常反感,甚至是厌恶的,尤其是他们骨子里嗜杀,手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汉人的血?徐宗文心底偶尔会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杀掉所有的胡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中原和关中,河北等地的胡人经过几代繁衍已经超过了千万,今天他举起了屠刀,来日将会有更多的汉族同胞死在胡人的屠刀下。
所以,理性最终战胜了冲动。
徐宗文望着人潮,他将长刀从腰间取下,用手支撑着,语气忽然变得凌厉:“但是,那些心存幻想,想要蒙混过关,想着作乱的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手中的刀不是烧火棍,我胸膛里流淌的也是热血。你们最好想好了再决定,不要到时候付出惨痛的代价,才后悔自己的莽撞。放下刀剑,好好的做一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好吗?非要刀头舔血,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暗日子才觉得痛快吗?”
徐宗文在校场台前口若悬河,洋洋洒洒的演说,沈玉在台下可没有时间来听徐宗文说了些什么,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校场上那七千名秦军降兵,同时每隔一段时辰询问手下附近的防卫是否正常,有无遗漏之处?
昨夜沈玉就听说徐宗文今日会来南城大营,所以他与郑略换防,亲自承担起徐宗文的安全护卫。
要知道这可是足足七千人,一旦发生暴动,这么多的人短时间内根本不能完全控制得住,事态也将不可遏制!
所以,沈玉时时刻刻在注意他们的动向,并派人安插其中,窥探动向,尤其是那些胡人,更是沈玉的重点监视对象!
徐宗文还在不停的游说想要彻底打消七千降兵的顾虑,这时沈玉的手下突然来报。
一个精明强壮的军士一阵小跑而来,他喘着气在沈玉身侧附耳小声回道:“假司马,不好了!有几个胡人很不安分,好像要闹事!”
是庞白,那个淝水之战用弩箭伤了徐宗文面颊的秦军都尉,被俘之后降了晋军。
“庞白,你给我死死地盯住了,务必给我打探清楚!”沈玉的视线片刻不离降兵阵营,他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们几个也小心点别暴露了,注意安全。”沈玉拍着庞白仔细叮嘱道,后者连连颔首。
“诺!”
徐宗文在一片目送之中离开了校场台前,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脚步匆匆的沈玉急忙赶来,一路上身上的甲胄翎片晃的叮当响。
“发生何事?”徐宗文意识到秦营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也朝着沈玉加快了脚步。
沈玉拉着徐宗文走向一个角落,细细道来:“庞白说营中有人要密谋作乱!”
徐宗文脸色一怔,随后眼神凌厉的望了一眼校场上正在陆续离开的秦兵,他问道:“详情如何?”
“尚未清楚,我的人还在打探之中。”沈玉没有丝毫隐瞒,如实道来。
“天黑以后,你立刻秘密派人召集郑略、田洛二人率兵两千隐秘赶来南城,告诉诸葛侃,由他统领其余三个城门,今夜看紧城门,不要让任何行踪可疑的人离开!”
“还有,凡是参与作乱的人,一律斩首,绝不放过一个!”
徐宗文默默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次,徐宗文不打算留给任何人些许的仁慈!
收降下邳时,他以违背军法活活打死了十几个哄抢府库钱财的北府兵,这次起哄搞事的可是秦兵,他下定决心要好好惩治这些降兵,对这些不识好歹的降兵施以雷霆之击!
同时,杀伐的手段也能起到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效果,他相信只要除掉这些刺头,让这七千降兵彻底心服为他所用只是时间问题。